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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无所知徒迁怒(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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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旬逸到最后也只问了那么一句,萧容却因为那寥寥数言这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你觉得你皇姐如何?
他母皇最后那一句话时刻在耳畔晃荡,他不愿深想,却无法控制地在猜,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问他,皇姐合不合适坐那位子?
可偏偏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胡思乱想,谁也不能说。这么些年了,他母皇最看重的明明从始至终就只有他皇姐一人而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她突然变了主意?
萧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想去探探萧茹倾的口风,可关于那所谓的“心事”却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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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阳回到家就跟白傅涵说起了她们三人商量出的结果。那本江南小志还未编完到底是没能拿出来,不过白傅涵也觉得添上游记是个不错的主意,便推荐了其他的书册。如此一来,杂报的大内容也都定了下来,只等着最后选定文章。
章友承与帝都一帮学子都有交集,收集文章的事便是交由她负责。这天中午在方记刚说完,第二天上午她就把筛选了一遍的文章送到了白府。白芷阳便闷头在书房里选了最后的定稿再去给她娘亲过目。
白芷阳从小浸淫诗书,一身才学多承于她祖母,对于诗词歌赋眼光极高。她挑出来的白傅涵自然放心,略略一扫后只指着那篇策论道:“这篇不成,你可还有备稿?”
白芷阳低头一瞧,奇怪道:“娘你觉得哪里不好?齐姐她文笔工整不说又言之有物,我和友承看了都很受启发。”
“有些见解确实可取,可言辞太过锋利难免就显狭隘片面。圣上从即位以来重用的不少臣子皆是出生寒士,她却仍觉怀才不遇。只谈个人机遇,对于策论而言,就我读来总觉得怨气夹杂。”
白芷阳抿着唇,拿起来仔细研读,读到中间还不觉得再继续往下确实如她娘亲所言。白傅涵见她似有所感,缓缓又道:“这等文章虽一时会有爽快感,但读多了难免受其影响。芷阳,文章显性,读文便是读人,写文亦是写己,若是私藏便也罢了,既是望人取阅,何种可取,何种不可取,你都要想得深远些。”
白芷阳侧耳倾听,听到那句文章显性忍不住轻轻点头,待她娘亲全部说完已是满脸肃然。“娘教训的是,是女儿思虑不周。”白傅涵对她的反应很是欣慰,拍拍她的肩,“你年岁尚轻想不周到也属正常,日后多些历练便好。”
“孩儿明白了。”
白傅涵让下人沏了壶茶,有那么些长谈的意思。白芷阳自小对于学问悟性就好,而且性子与白傅涵当真是相像,她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每每见她有所感悟心中就很是高兴。兴致一高便有意与她多聊些时辰,不止是这次的杂报,还有年尾她要教书的事,天南海北无一不谈。
白家每一代总会出那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上一代便是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白傅涵。白芷阳自小就崇拜她,平日里能得她娘亲指点一句心情也能好上一天,如今自然是专注认真虚心接受。
只可惜,母女俩才刚说了两句话,姚氏就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也不看自家妻主就对白芷得意笑道:“芷阳,八殿下找你,喏。”他拿着帖子在手中敲了两下眼珠一转,递了过去。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些许无奈。白傅涵起身,拉着姚氏没让他说话。“芷阳,殿下寻你定是有事,赶紧去吧。”
白芷阳应了一声,拱手告辞赶忙退了出去。姚氏见自家女儿走了,脸色一沉瞪了白傅涵一眼。“你干什么啊?”那么好的机会竟然不让他说话!
白傅涵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啊,这样岂不是让芷阳难做。”姚氏素来要强,他娘家弟弟的儿子如今嫁进了燕王府,两人少时就不对盘,总想着借自家女儿搭上八殿下这条路子压他一个头。
姚氏心中自然知道这个理,原本没人说他也就罢了,如今被自家妻主当面讲脸有点红,小声嘀咕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儿子嫁的好嘛。”白傅涵见状也不曾多言,只拉他坐下让他陪着喝那壶新沏的茶。
***
白芷阳出了书房,将那帖子翻开一看却发现有些奇怪。落款确实是萧茹倾没错,可字迹却明显不是她的。大气不足力道不足,且字迹纤长,瞧着怎的也不像是女子所写。她心下虽觉奇怪只没个头绪,便如约去了茗品茶楼。
茶楼外等着个侍卫,见白芷阳一下马车便迎了过来,恭身道:“四少,请。”说罢便在前头带路。白芷阳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又不是萧茹倾身边的人,跟着上了二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不就是萧容身边的护卫之一吗?!这么说来——
她脚步一顿,上一次驾车未果的可耻场面立刻清晰浮现眼前,瞬时血气上涌,脸涨得通红。顾程没听到动静,奇怪地转过头,就见白芷阳僵着身子,左脚迈了一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四少?”
“请我来的……当真是八殿下?”
“自然。”她家殿下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年,哪能用自己的名义去请一个有了婚约的女人?
顾程答得极是顺溜,白芷阳一愣,狐疑地看着她。顾程坦然自若地与她对视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她松了口气,再次迈开步子。顾程带着她一路走到最里间的雅间,敲了敲门,顿了一顿才推开,自个儿却站在门口只伸出手。“四少,请。”
白芷阳朝她礼貌一点头,走了进去。可才不过扫了一眼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
“……”
矮桌前,跪着的墨衣身影怎么看都是个少年好不好?!而且,她就算眼神再不好,如此孤傲的气质印象里她好像只认识萧容一个啊。
萧容低着头正在闻茶香,余光里那女子傻站着没动静,这才抬起头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本殿还能把你吓傻了不成,坐。”
他虽然坐着,但那一眼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味道,桌旁温着小火炉,热气冉冉,他薄薄的双唇,不知是气氛使然还是那一身墨色衬的,竟是格外艳红精致。
白芷阳轻咳了一声错开视线,方才在外头那耻辱感终于又回来了,磨蹭了两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她坐下身,萧容瞥了瞥她,给向竹使了个眼色。向竹恭敬地倒了杯茶移到白芷阳面前躬身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白芷阳猛地侧过身,雅间的门竟然被人轻轻带上,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耳边传来萧容喝水声,她回过头,视线在他脸上游离了一瞬赶紧往下移,瞟见他白皙的脖颈,又不得不继续向下,最后只能盯着桌面,几乎是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十五年来第一次……第一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殿,殿下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她一直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萧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不曾多想,只试探道:“听说,我皇姐她最近似乎有心事。”他母皇那句话实在找不到人问,萧茹倾身边相熟的人除了白芷阳还见过几面以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
萧容撑着脸,睁大眼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白芷阳脑子里却还回荡着孤男寡女四个字,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他等了好一会儿人家也没个声音,不回话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可能猜得到她的心思嘛,瞧着瞧着还以为某人那是心虚呢,眉头一皱伸手就在她面前猛地一拍桌。“白芷阳!”
白芷阳肩头一跳,这才抬起头来却眨了眨眼一副无辜样。“殿下?”
萧容扯了扯嘴角,吐了一口气才勉勉强强和气地重复了一遍:“我刚才问你,我皇姐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心虚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发呆。
“心事?”萧容期待地看着她,白芷阳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却迷茫地摇了摇头,“这……我不知,也不曾——”
萧容听到她那一句不知的瞬间,憋着的火气终于全部上来了,脸色一沉,哪里会让她继续说话,黑着脸迁怒道:“你不是从小到大都跟在她身边吗?怎么这点事都不知道?!”
“唔。”那她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啊。而且,阿倾镇日冷着脸没什么不同啊。
“你真不知道?”
“……嗯。”
萧容咂了咂嘴,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很是嫌弃。早知道她不知道,他还那么谨慎来寻她做什么?他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一把拿起搁在一旁的白色帷帽,站起身来带好,扔了颗银锭在桌上就往门口走。
白芷阳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盯着那银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微微侧身,站起来想叫住他问问清楚。萧容走了两步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心,蓦地一转身。
他眯眼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蹬蹬蹬走到她面前。白芷阳僵着身子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回来了,却下意识地往后仰。
萧容撩起一边白纱,白皙地侧脸若隐若现,他微弯着腰在她面前晃着三根纤指,细眉微挑:“三天,本殿三天后再来问你。”他极为潇洒且嚣张地留了一句话,也不顾人家答不答应,袖子一甩径直扬长而去。
白芷阳看着他的背影,眼前全是那飘起的墨色长袖,竟是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窘。第一次,一个公子不顾形象竟然在她面前咂舌;第一次,碰到这么自说自说的少年;第一次,被人牵着走一句话都没说上……
最大的问题是她干嘛要帮这人问啊,就算是皇子又如何?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