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假象》谢微雨

12、第 12 章

　　之后的路程沈晋初都耷拉着脑袋，显得很失落，偶尔抬起头看看在前面披荆斩棘的林霖，脸上皆是复杂之色，他很难解释现在的情况，如鲠在喉，这是发生了什么？情人变情敌，但情敌又是情人。
　　他不可能揪着林霖的衣领大声说：“嗨，哥们！你就是林霖！林霖就是你！别傻了！”跟精神病是没办法正常沟通的，现在林霖根本不觉得他这是病，就像喝醉的人总是认为自己没喝醉一样。
　　走到一个四处都是巨石的斜坡时，林霖抬起胳膊示意他停下来休息，沈晋初早就很累了，顿时像一条狗一样趴在一块椭圆的石头上，眼睛眯起，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心里想：这大冰山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也不嫌闷。
　　林霖盘腿坐下，背靠在石头上，拿出水喝了一点后递给沈晋初，后者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让我喝你喝过的？”
　　“这样比较节约。”林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有下句没说，或者你可以选择不喝。
　　沈晋初接过水瓶，恨恨地饮下，脑子里数十个想法一晃而过，比如唾液交换了多少蛋白质，这些物质在一起会不会起化学反应，他还想他应该喝多少才能保持体内的水分但又不浪费，更想着林霖那双如百合花般娇嫩的唇，如今总是抿起冷厉的弧度，但喝完后，他感觉脸颊发热，脑子发昏，怒视林霖，道：“你口水有病菌。”
　　这番指责来得莫名其妙，林霖看他还有力气无理取闹，抓过水瓶就放回包里，不喝算了。
　　沈晋初撑着下巴，道：“能聊聊天吗？很无聊哎。”
　　林霖没理他，这样艰难的环境下还说废话简直是浪费体力。
　　沈晋初在心里暗自思索着面对林霖这样的人格该如何撬开他的嘴，在使用了“角色转让法”、“桥梁构建法”等一系列的柔和攻势后，他终于取得了林霖的一点点信任，后者开始和沈晋初进行正常的交流。
　　“你是怎么感知到林霖的？”这是沈晋初最关心的问题。
　　“字迹，”林霖一说起傻白甜，脸上都有些温暖的神色，轻声道：“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会，醒来后发现笔记本上有一行小诗，我很确定那不是我写的。”
　　沈晋初了然，看来林霖十分敏锐，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十分无害的动作，潜意识里降低林霖的警惕心，道：“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一个身体里共存了两个人格……按你的说法，灵魂？”
　　林霖翘起嘴角，沈晋初发誓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整张脸都润色了不少，他的笑容不同于傻白甜那样阳光，带着些凉薄和魅惑的风情，却无端让人沉迷，林霖不理会沈晋初变得有些痴迷的神色，或者说，他不在乎任何除了傻白甜之外的人，他说出的话好像只说给自己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如空谷幽兰，深山涧泉，“他是上帝的恩赐，我能微弱的感知他，他快乐，我也快乐，他伤心，我会担心，我们不同于普通人，但我们也不畸形，至于正常与否，哪里才是边界呢？”
　　林霖的目光又恢复了冷硬，厉声道：“这世上大多数人是异性恋，他们就说同性恋是病，大多数人有家庭，他们又说单身太久是病，但人一出生就是孤零零的，走也是一个人……”
　　沈晋初被他的理论折服了，他突然想到，在医生眼里，人格分裂是病，在精神病眼里，也许他们这些医生才是不正常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哪里能说什么是正常什么是异常，不过是大多数人是主流而已，但主流一定正确吗？支流一定错误吗？
　　在中国流行了几千年的封建帝制最后不是也被证明错的吗？
　　摇摇头，沈晋初一下子定定神，差点被这个精神病带进去了，他脸上展现一个柔和的笑容，先是肯定了林霖的说法，让两者建立桥梁，“你说得很对，”然后才道：“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看得远的人总具有一些优势，成为先知，但看得太远，就容易成为先烈。”
　　没太懂他的话，林霖歪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沈晋初，后者心脏一跳，突然觉得这样子的林霖很萌，很傻很天真，双手托腮，道：“这世上能活得好的人都是随波逐流，或者说是顺势而为，05年武汉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大学生，成绩好的那些洋洋得意的进了当时最火的公司——UT，而那些经常挂科，没有奖状的大学生只好进了一家人数不足一百人的二流私企，现在那些差生反而混的更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晋初卖了个关子，成功地勾起了林霖的求知欲，后者顺利入套，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家公司叫阿里巴巴。”
　　林霖恍然大悟，他突然觉得这个被他随便抓来的人质很博学，留这家伙在身边还是有点用的嘛，至少他不像以前身边的那些人一样，每次他沉睡过去就十分惊恐，还经常给他吃药骂他是神经病，沈晋初没有歧视他，当他说自己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时，沈晋初只是告诉他，你只不过跟其他人不一样罢了，就像把一个黑人放进一群白人中一样。
　　如果你不想回答别人的问题，这里有一个小技巧，把话题扯到另一方面，超过四分钟提问的人就会忘记。
　　但逻辑思维强大的林霖不在此列，他仍旧追寻着原先那个话题不放，道：“那他们也没成先烈，不过是生活得一般罢了。”
　　沈晋初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拉近距离有利于拉近心灵，他一干起本职工作来眼睛就像繁星，亮晶晶的充满了认真冷静，道：“因为他们看得不够远，看得远的，像毛主席，创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一代伟人，像马克思，著作《资本论》，在共产主义上立下不世功勋，但看得更远的，就成了哥白尼，因为你无法和整个人类抗争。”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不寒而栗，全世界有60亿人口，人格分裂的有几个，人格分裂中能感知主人格的，更是万中无一，顿时目光炯炯地道：“林先生，你的情况很特殊，如果被一些专家知道很可能就成为小白鼠了……”
　　感觉到沈晋初话里的关心，林霖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受，有些温暖，有些动人，这种感觉来无影去无踪，像是傻白甜传递给他的，又像是凭空而生的，促使他伸手捏捏沈晋初的脸，等指腹沾染到细腻的触感时，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种唐突的举动。
　　沈晋初也震惊了，虽然他一直顺着林霖的想法来说话，试图取得信任，但没想到，这信任来得这么容易，感觉到林霖想要收回手，他顺势握住，微笑道：“在我看来，你和他，都是一样的。”说完这句谎言，他不禁想，这是医生在治疗病人，还是情人在说情话？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嗓子里有种很不舒服的东西，想咽下去但浑身带刺，想吐出来却又舍不得，林霖只好垂目，任由两只手交握。
　　气氛正好，沈晋初正想说点什么尝试让林霖带他回临沧，天空突然闪过一颗白日流星，坠落在旁边的深溪，一声巨响伴随着强烈的震动，整个山头都摇晃起来，林霖拉过沈晋初两人快速地躲在一块嶙峋巨石下。
　　沈晋初眼里满是惊惧，讲道理是他的强项，但动武力他就连葱都算不上了，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什么？”
　　一抹红光直冲两人藏身的地方飞来，沈晋初这次算是看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流星，分明是炮弹啊！
　　经过一天的了解，林霖算是明白沈晋初白长一双大长腿，其实根本跑不快，于是直接将他扛在肩上撒丫子快跑，还好炮弹只有那么两颗，炸过之后再没动静，等林霖将沈晋初放下的时候，后者脸色苍白，感觉一阵反胃，都是刚才被林霖的肩膀顶的。
　　但他没有一丝不满，看向刚刚两人呆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炸出一个深坑，算上这次，林霖已经不知道救过他多少次了，他很庆幸，这个绑架犯还有点良心，没有扔下他，心有余悸道：“警察为了追杀我们连炮弹都用上了吗？”
　　林霖目光如电，轻嗅着硝烟的浓烈，道：“是缅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