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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起始 ...

  •   又是那歌声……
      只是这若有若无的歌声伴着敲打在屋檐上的雨滴,和着听倒也是融洽。
      “少爷,这天一日比一日寒了,大少爷嘱咐我要盯紧您了,可别沾染上了风寒……”来人给斜靠在窗前的年轻人披了件袄子,“我已经给厨房里嘱咐过了要姜汤,等会儿少爷你啊就喝了吧,好暖暖身子,驱驱寒。”
      年轻人微微颔首,他静静的看着窗外一番雨落花凋的景色,神色有些悲戚。然后,他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用自己葱白的指尖感受着雨的润泽。
      “少爷……”
      “也罢,我不看了便是。”被称作少年的年轻人将手放了回来,笑意盈盈的看着那来者。
      “那我帮你把这窗给关上了,免得风大。”说罢,那跟年轻人差不多年纪的人便伸着手要去关窗。
      “等等。”年轻人开了口。
      “怎么了少爷?”
      “……”年轻人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过了会儿,他才慢慢的摇头,“算了,关上罢。”他听不见那歌声了,那人讲不准已经离开了。
      “哦对了,夏欢,等雨停了,带我出去走走吧,我想知道那些花儿还是否依旧。”年轻人抬起头,对着夏欢那个位置说道。神色一改刚才悲伤的模样,只是有种令人说不出口的心酸感。
      “好的少爷,等雨停了,夏欢一定找机会带您出去!”夏欢,便是来者,他强扯出一个那少年并看不到的笑容,点了点头。每次当他看见少年那眼神空洞的双眼,心里就一个劲儿的难过,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帮助少爷,一点法子都没有。
      何晔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转而说道:“给我把姜汤端来吧,着实是有些冷了。”夏欢应声下了去。他这才摸着一边的墙壁,一边向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去。他抚过刻了精致花纹的桌,他不太喜欢的硬邦邦的罗汉床,柔软的坐垫。最后就是他久违的老朋友了,一张软榻。何晔记得,自己当时就是在这张软榻上陷入睡梦中的,也是像这样的深秋。

      过了寒露的节气,虽然还没达到霜重露浓的地步,却已经是颇生寒意,尤其是像何晔这样身子骨弱的,就更加不喜爱这样的季节了。
      他裹着一条大棉被蜷缩在垫了不少被子的罗汉床上,时而伸出手去摸个茶杯,喝几口暖些的茶水热热身子。这种无聊的日子已经度过了快六个年头,何晔的身体也一日不见一日,家里的老大夫说,若是再像现在这样日日消沉,可能就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夏欢老是埋怨他做什么都不通知他一声,去摸茶杯有时候总会烫到自己的手。何晔却是已经习惯了,就算茶水溅在手背上,他也觉得不痛不痒。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他,早就已经对生命失去了渴望。他总觉得人活着是有灵性的,就好像现在,何晔忽然萌生了一股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思。
      “夏欢,扶我出去走走吧。待在屋里也有些时日了,想去外面透透气。”何晔小口小口的喝着有些烫的茶水,一边自顾自的说着,“怕是,是最后一次出去了。”
      “少爷,胡说什么呢!”夏欢有些生气的看着面前面上还透露着淡淡微笑的少年。十六岁本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而他的二少爷却非得在这里躲躲藏藏的。要说起来,夏欢的心中即是心疼少爷,又是为他那可怜的遭遇忿忿不平。他帮何晔把茶杯放到一边,然后去拿了件厚厚的袄子给何晔披上。
      “多谢。”何晔拉了拉自己的袄子,从罗汉床上下了来。夏欢帮他穿上多垫了好几层鞋垫的棉鞋,然后扶着他出了屋子。
      刚一出门,何晔就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少爷?”夏欢感觉到自己扶着的那只手冰冰凉的,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何晔摇了摇头,向前迈了几步。夏欢不好离得太远,急忙跟了上来。何晔不知道自己住的是什么地方,一直听夏欢说是个漂亮地方。说春天有柳树抽新枝,说夏天蝉鸣声声荷花盛开,说秋天金黄烂漫却万物凋谢,说冬天枯枝残鸦可傲梅挺立。可是这一切,何晔都没有亲眼看过,他想如果能看看也是好的。如果自己不是瞎的,或许住在这里还分外有情调。但是自己只能摸着黑,听听一些少有的鸟叫声,或者是池塘里鱼儿扑通的声音。
      不过现在很静谧,只有棉鞋摩擦着青石板路的声音。何晔没有说话,夏欢也就静静的陪着。
      “夏欢,我从不把你当下人。”何晔忽然开口说道,声音缓慢,“你自小与我一道长大,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成兄弟看待的。”
      扶着何晔的手紧了紧,夏欢尴尬的笑了两声:“夏欢不敢当的,不敢当。”
      “你最好的年龄却在我这里误了,是我对不起你。”何晔的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用自己空洞双眼望向夏欢的方向,“答应我,如果我死了,别通知何家。就算是何一鸣,也不行。”
      “少爷,夏欢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用明白,照做就好。”何晔垂下眼帘,嘴角勾勒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回去吧,我想睡会儿。”
      在之后,何晔就回到了自己常用的那张软榻上,他发誓他只是想小睡一下。但是那段冗长的梦境让他无法立刻醒来,他就断断续续的,时而悲伤时而绝望的做着那段梦。那是段令他无法忘怀的记忆,也是他所有情绪的源头。他想摆脱梦境,却又无法离开。所有拥有的,失去的,全在这个梦里。如果可以,何晔甚至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砰——”

      何晔直直的从榻上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那里细密的布着汗珠。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吐纳变得舒畅些。何晔闭上双眼,却发现自己脑海中早早的没有了画面,只留下了液体喷溅在脸上的触感。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发现自己并没有穿着深秋时节该穿着的袄子,而是光秃秃的,只有肌肤的触感。
      “夏,夏欢?”刚吐露出的声音让何晔自己也稍稍有些吓到了。有些沙哑,有些稚嫩,分明是变声期的声音。就在自己在疑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夏欢小跑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少爷,怎么了?醒了吗!夏欢给你准备水洗脸!”听似小小少年的声音,有些欢快。何晔皱了皱眉,凭借着直觉一把抓住了夏欢的手。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夏欢的手摸起来比之前细嫩了不少,而且巴掌也没那么大。
      “少爷?”
      “没什么。”何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连忙放开了夏欢的手。现在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盘桓,莫不是自己死期没到,又被那阎王地府的踢回了凡间?他从小就受西方式的教育,本不太相信这些鬼神怪力的,但是夏欢倒是经常给他说一些聊斋故事。何晔有些不理解那阎王这么做的理由,自己早已没有求生的欲望,为什么还要这样折腾自己呢?
      过了一个浑浑噩噩的上午,何晔还是没想出来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直到一个人的登门拜访才真正把他拉回现实。
      “少爷,顾不凡又来了!”
      “不见!”何晔皱起了眉头,冲着门口喊了声。对于何晔而言,比礼仪课更加头疼的东西估计就是顾不凡这个人。或者还不能说是头疼,从某种角度来说,何晔是恨着顾不凡的。因为顾不凡把自己最爱的人弄离了这个世界,要是说起来失明的原因,有八成就是因为这个人。
      在何晔十岁之前,他还看得见的时候,他一直很自豪自己的身世。有一个豪气的父亲,一个温婉的母亲还有一个很关心自己的小哥哥。从小就含着蜜糖的何晔从不知什么是世界的黑暗,什么是人心叵测,那时候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五光十色的世界令他应接不暇。
      谁也不会料想到那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何晔也会因此坠入了黑暗,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就像十六岁的何晔觉得,他看不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的模样,夏欢的模样,就连母亲的面容也已经模糊不清。
      唯有顾不凡,何晔想,他可能致死都不会忘记顾不凡。

      何晔的生日在夏季荷花盛开的时候。母亲陈若水总喜欢带着小小的何晔去西湖,去看那白堤苏堤,讲那两位文人的故事,说说那两人所作过的名诗。那时候何晔就会摇头晃脑的背背“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要说喜欢,何晔还是最喜欢看西湖的荷花,即使每年都会来,但他怎么看都看不腻。
      但是何晔的十岁生日,却被邀请去了天津的陈家。陈家是陈若水的娘家,在天津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家庭了。陈若水告诉何晔,到了陈家之后记得跟家里的人打招呼,外公,外婆,小叔子,小姨子,管家叔叔。
      可惜,这些招呼至今都还未出口。
      何晔记得最清晰的,就是那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那一刻,就是自己母亲纤细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瞬间,就是枪声响起之后,鲜红色的液体撒了自己一脸,就是母亲没有任何哀嚎的倒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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