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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天老情绝 ...

  •   天明了,度靛宁施施然起身,抖了抖裙上的夜露,仿若一并抖去了前尘旧梦,嘴边扬起了一个最瑰丽的笑容,那个在城楼上哭泣的度靛宁即将远去,仍回到那个无争无求的度靛宁。
      “二少奶奶!”门外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叫声,她一恍,还以为是东方,再一想,东方从来不叫她少奶奶。
      “什么事?”
      “二少爷叫你同去用早膳!”
      “知道了,你去吧!”端了盆水,照着自己憔悴的容颜,怕被墨笛芾看出端倪,向来不施脂粉的度靛宁翻出了箱内的胭脂,简单的打扮了一下,自以为脸色红润了些,才开门出去。
      不远处,那个人长身玉立,一脸斯文,含笑望着她走近。
      她快步向他走去,站在他身侧,享受着难得的和谐,她知道这样和他并肩徐行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她忍不住侧脸看他的眉眼,深深刻进心里,希望永远纪念。
      墨笛芾似乎兴致高昂,没有发现度靛宁的异样,径直走在她前头两三步,忽地,他又转身道,“用完早膳,我给你看样东西。”
      度靛宁笑笑,“我也正有话跟你说。”

      湖心亭里,两人安静的坐着。
      墨笛芾掏出了一个锦盒,正要打开,度靛宁按住了他的手,墨笛芾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你等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开这个盒子。”她只怕看了盒子里的东西就再没勇气对他说那些话了。
      墨笛芾虽不明白她的用意,还是依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度靛宁又不安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看了他半晌,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那些决绝的话,看到了墨笛芾狐疑的眼神,她小声道,“不管我说的话是对是错,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墨笛芾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知道她说出的必是沉重的话,于是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耐心听她说下去。
      “我必须救东方。所以我必须离开你。”
      墨笛芾果然反应颇大,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怒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拒绝听你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我说过,东方,我去救,你不准胡思乱想,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你,而是我们墨家,就算你离开了墨家,墨家一样要遭殃。你不要那么天真了,以为只要你离开了我,他们就会放过我们。”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我要救的不是墨家,我要救的只有东方,在这个世上,她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也只有她一个亲人,墨家的生死于我毫无关系,我只要救东方!你们的大计,我恐怕东方等不得了,她在你们的眼里或许只是一个下人,就算到头来牺牲了也无所谓,但是我不可以让她死,绝对不可以……”度靛宁也站了起来,激动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墨笛芾的怒气显然在隐隐上升,他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什么叫“墨家的生死于我毫不相干。”他冷然道,“嫁到我们家这么久,你还是不把它当个家吗?一个爹,一个夫婿,竟怎么也比不上一个丫头。她是你的亲人,那我呢?当真什么也不算吗?”
      “就当我不配做你们墨家的媳妇好了,总之,我不能不管东方,她是我从度家带来的丫头,她的命,由我负责。”这次是她难得的强硬。
      “从度家带来的?是只有一个东方,还是所有度家的东西都就叫你这么留恋?包括那个与我为敌的度晓风!”他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在她心里竟比不上一个丫头,伤人的话冲口而出,此刻已顾不得她的感觉了。
      度靛宁闻言,扯着嘴角勉强的笑了,“你至今还以为我和他有情!”
      “你叫我怎么能不怀疑?你知道他在你出嫁那天,在花轿前和我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度靛宁看向他,见他微微攥起了拳头,似乎是强忍着怒气。
      “他说‘宁宁喜欢的人是我’”
      “他这么说,你便这么信了!”
      “不然我可以怎么样?本来我以为将来的相处可以另你移情,奈何,自从进了墨家,我从未见你真正释怀过,每日都是难掩的忧郁,那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让我很无奈。你不关心我在外面的种种生活,不关心府里的大小事物,所有墨府的一切都不在你心上,渐渐的,我懂了,你的心早已丢失在度晓风那里了,无论我多努力,也是枉然。”定定望着眼前这个叫他失魂落魄的女人,一句句都是他心头的伤。
      度靛宁依然偏头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让她也心疼起来,但是她依旧绝情的转身,“你非要这么以为也罢,你心里的想法于我再无半点意义。”
      见她转身要走,墨笛芾飞快的打开手上的锦盒,度靛宁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她很熟,因为之前她也打碎过一只,她没有回头,身后传来了墨笛芾清朗的声音,“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引你回头。”
      度靛宁顿时惊了,他是如何知道她当初打碎那只杯子是为了引他回头,除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她不禁回身看他,定定的看,不让他的眼眸有逃开的机会,她没有说话,然而眼神里已经诉尽伤痛,他原来一直在骗她,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欺骗比无情更伤人。
      墨笛芾知道自己的鲁莽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单看她眼下的神情,就已知道他做错了,刚才绝对不是最佳的时机,但他不能等,也不敢等,怕等来的只有她的毅然回身,他没有勇气去赌,宁愿让她从此恨他。
      度靛宁就这样站在离他几尺的地方,她看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欺骗她的感情?为什么让她长久以来都以为自己找到了知己,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你做到了,只是我因何而回头你应该很清楚。”度靛宁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冷冷的笑,“墨笛芾,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个工于心计的卑鄙小人。你在外面与那些豪门千金的种种,我最多以为是一个男人不愿收心罢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真小人。”
      墨笛芾走上两步,想要抓着她欲飞的衣衫,她退后两步道,“你是打算用尽你的花言巧语同我解释吗?那就不必了。”
      “我不想解释,只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当初为了自己的自由放弃了度晓风,你如今也要为了自己放弃我,难道你对他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吗?还要造就另一个度晓风!”
      度靛宁再度被他的一句话而惊怔,她呆立在风中,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疑问是自己从未加以考量的,他和度晓风是注定都要被她辜负的人,因为她的自私,老天在罚她永远不能幸福。
      墨笛芾以为自己的话给了她些许震撼,凝神望着她,希望情况有所好转,谁知度靛宁拢了拢发道,“……为了东方……”
      墨笛芾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倏的抓起她的手腕道,“为了东方,为了东方,你满口都是东方,为了她,你一再牺牲自己和别人的幸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派人把她杀了。”
      度靛宁对上了他充满怒意的眼神,她亦是同样的愤怒,咬牙道,“你敢动她!”一把甩开他的控制,“我定不饶你!”
      墨笛芾毕竟是习武之人,他反手揽近度靛宁,将她锁在怀里道,“那你试试!我和他同样用东方的命来要挟你,你做何选择?到底要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你……”度靛宁没见过对她这般强硬的墨笛芾,她从不知道这个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有一天也会这么为难她。
      墨笛芾看她久久无话,也知道自己的无理为难了她,下一刻,松开揽着她的手,柔声道,“我何忍为难你,算了,我知道东方在你心里的分量!我只求你让我再留你几日。”
      度靛宁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开玩笑的,忽的松了口气。
      晨风里,两人凝神而立。

      “景伯,你醉态已显不要再喝了!真是枉称‘千杯不醉’了”太白楼的雅座里,项岸风好言好语地劝着墨笛芾,伸手要撤了他的酒杯。墨笛芾此刻的神志已然不清了,他左手一格,便把项岸风的手给挡掉了,嘴里含糊道,“项少,来,我们一起喝。”
      一边的诸葛流云摇着鹅毛扇,凉凉的道,“老大,你还是随他去吧,他是受了情伤,唯有借酒浇愁了。”
      项岸风显得饶有兴趣道,“哦,当真!”
      “我神算子的话还有假!”
      “难怪他喝得这么猛呢!今日之前没见他如此过,看来这次对他的打击不小啊。”项岸风扶着欲倒的墨笛芾道,“景伯,靛宁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伤心啊?”
      听到那个在心头萦绕的名字,墨笛芾即刻清醒了不少,直起身子道,“她宛如神女一般圣洁,怎么会做错呢!从来只有我错。”
      众人皆信酒后吐真言,全都围着要听这位京城名少的“情关难过”,这些个“损友”竟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你错?你做错什么了?”
      端着酒杯,墨笛芾摇晃着站起身道,“一错,我不该去洛阳;二错,我不该去神女庙;三错,我不该执意娶她;四错,我不该高估自己;五错,我不该小看了度晓风……”
      一旁最小的洛秋打断他道,“简言之,你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了她!你所有的苦皆从此而来。”
      墨笛芾冲着他咧嘴一笑,拍手道,“洛秋,说得好!说得太好了!”随即又落寞的垂头道,“我万事以她为重,从不舍枉顾她的意愿,可她偏偏还是将一个丫头看得比我重,从未将我的感受放在心上。”墨笛芾抱着头蹲在墙角,半天也不言语了。
      项岸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陪他一同蹲着,劝道,“景伯,你要反过来想想,靛宁离开你也未必不是好事。”
      墨笛芾怀疑地看着他,“项少,这怎么会是好事呢!”
      项岸风起身慢慢道,“景伯,我问你,你执意要留住靛宁的原因为何?”
      “她是墨家的二少夫人,是我墨笛芾爱着的女子,我当然要留她。”
      “还有呢?”
      “还有当然是为了保护她,她落入度晓风手里我不放心,度晓风将来势必要得到惩罚的,我怕她会无端受到牵连。”
      “我知道你必定担心这个,但是我以为以靛宁的风骨,绝对不会屈就度晓风这样的卑鄙小人,即使离开你,也不会跟他有所瓜葛,她的离开只为一个东方。你要知道,他度晓风只是罗老贼的一个棋,在必要的时候,我们难保罗连高不会拿靛宁要胁你和度晓风,而你不知道在我们的争斗当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不测,不管如何,我们要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中间我们也有可能会败,若靛宁离开了我们两方的纠葛,那么无论胜败如何,她都可以安然的置身事外,你说是也不是?”
      墨笛芾清醒了不少,缓缓站起身,盯着项岸风,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潇洒的朝项岸风举杯,“项少,你的分析我完全认同!不愧是我们的老大!小弟佩服。”
      项岸风拱手笑道,“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墨笛芾朝他点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要让她看出什么,否则多生枝节。”
      诸葛流云等人在一边凉凉的道,“真可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大家看他春风得意了小半生,这下可总算踢到了钉板了吧!”
      “哈哈哈哈,芾弟,这仗过后,可要好好逗靛宁啊……”
      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

      是夜,墨府,月色惨淡。
      “你找我?何事?”度靛宁端庄的立于他的几案前,长发飘逸,不施脂粉,淡然宁静,如清水一瓢,墨笛芾抬头看她一眼,就半晌也不愿移开眼光,这女人就是有能耐吸引他的注意,冲她一笑,“你早上同我说的那番话还当真吗?”
      度靛宁一怔,想来他是要写休书给她了,他到底是不要她了,虽然是她开口的,她没料到他居然没有再多做一点努力,心有些乱,随即又安然坐在一边,“当然当真!”
      “那好,我答应了!”他移开几案上的镇纸,将一封信交给她,眼神依然如水温柔,“这是休书,你要不要先看一眼,看看我说的可有不当之处。”
      度靛宁接过信的手微微颤抖,她努力压抑,沉静道,“不用了,不外乎那几句话嘛!”悠悠起身,看了他一眼,“谢谢你的成全,今生我辜负你的,来生有缘再还。”简单一句话,就把所有的期许都留给了下世,今生她对自己的幸福无能为力,只是身后的那个典雅男子让她深深眷恋,很难忘却他的儒雅毓秀,一辈子,一生,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来生还记得他。饶是情深几许,她的转身还是很坚决。她,度靛宁,向来不愿让任何人看出她的脆弱,就算手里拿着夫君的休书,也一样可以昂首阔步的走出他的书房,他的天地,亦是她的牵挂。

      第二日,度靛宁便雇了辆马车准备回洛阳。
      正在房内收拾着,墨笛芾轻扣着门问道,“你在做什么?”
      她抬眼道,“收拾一下,待会儿便离开墨府了。”
      见她这么急要走,墨笛芾很是不舍,虽然过不久还是要把她接回来的,“再住几天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墨府又不缺这点地方,我们做不成夫妻,好歹也是朋友一场吧,你又何必……”
      度靛宁冲他嫣然一笑,“不了,再留下便要惹人闲话了!再说,这间房还要留给你未来的夫人呢,我在这里,岂不是占了地方。”
      “我像是这般寡情薄信的人吗?”他仍倚着门,看着她忙上忙下。
      度靛宁没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有似无地冲他微微一笑。
      墨笛芾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径直朝她走了过去,度靛宁疑惑道,“你还有什么事吗?为何一直看着我整理东西,怕我偷了你家的宝贝啊?”
      他听出她的玩笑意味,也笑道,“你家是洛阳首富,这里的几样东西恐怕你还看不上眼吧,所以你说的这个我可不担心,只是临走了想给你留点纪念,好歹也在墨府住了那么些日子,夫妻一场。”
      度靛宁直起腰,不解的问道,“纪念?”
      墨笛芾走进她身侧,递给她一个紫檀盒,“打开看看?”
      盒内紫色的丝绒上,赫然是一枚色泽纯正的玉簪,簪头是一朵荷花,样式简单,但雕工精细,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过花哨的东西,想来这个应该合你心意,成亲那么久,我从未送过金银首饰给你,只怪我太过疏忽了。”
      度靛宁推托道“你不必送我这么贵重的簪子,我向来就不爱戴这些,这个,你留着送给该送的人吧。”
      “这支玉簪我是特意请京城最好的玉匠订做的,我恐怕除了你,没人再适合佩戴它,你若不要,我只有将它另作处理了……”墨笛芾作势便要将那簪子抛到门外的湖中去。
      见状,度靛宁忙一把抢去,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收下就是了。”
      她的反应早在墨笛芾预料之中,他笑道,“早该如此了。”
      她亦笑,“谢谢!”
      “你非要与我这么见外吗?虽说做不成夫妻了,但总也算是朋友吧。今后若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就是了,你与东方毕竟是两个弱女子,有些事应付不来。”
      她点头,转念一想,又神情凌然,“这次的难关,你自信能过去?”
      他满脸笑意,“我若没这个把握,也不会有如今这个决定了。”
      “如今的决定?是什么?”她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哦,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话差点出差错,墨笛芾决定不再逗留下去,免得将不该说的话说漏了嘴,“你慢慢理,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她依然温顺的应道,低头继续理她的东西,等着他已经离开那间房了,她才回身望向他离去的背影,潇洒儒雅的青衣长衫,难怪有那么多的女子为他折服。
      或许这样的长眼相望,已是今生的最后一眼,然而她已觉知足。人心贪婪,越求便越多,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温情话,她就当他一时的玩笑罢了。

      当日,度靛宁收拾妥当后,便在花厅与墨家两父子辞别。
      她向墨仲岩敬上香茶,盈盈拜倒,“爹,您喝茶!”
      墨仲岩示意道,“靛宁,你何须行此大礼,你我虽非亲父女,但我早已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如今你和景伯弄成这样,实非我所愿,不管你们夫妻为何作出如此的决定,我都认定你是我们墨家的好媳妇。”
      度靛宁眼眶有些湿润,眼前的老者是除了父亲之外最疼她的人了,永远像爹一样关心她,理解她,她也是一个正常人,渴望亲人的温暖与照顾,可是老天爷偏偏不肯让她得偿所愿,让她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一个个远离她,只留下她一个人。
      “爹,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照顾,靛宁也将你当成亲人一样。眼下我就要离开了,您自己千万要保重身体。”她转向在一边默默无语的墨笛芾,“你呢,该是不用再与你告别了吧!同你一样,我仍把你当朋友。珍重!”
      墨笛芾清冷一笑,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墨仲岩看着眼前这对小儿女,原本以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哪知竟走到了今天的局面,心痛是自然的,只是小辈们的感情还是得由他们自己来做决定。
      “靛宁,用了午膳再起程吧,回洛阳也不急于一时。”
      “不了爹,早些启程方便找客栈留宿。”
      “那我也不强留你了,路上自己小心些,晚上就不要赶路了。”
      “知道了爹。”
      度靛宁走到了墨府的门口,再回头看了一眼,毅然跨上了回程的马车。墨笛芾默然立在风里,远望着马车离开他的视线,墨仲岩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道,“儿子,你们两个终究是没有缘分啊!宁宁这孩子是少见的温婉娴熟,知书达理,有这样的儿媳妇,是我们墨家有福分啊,只可惜,可惜啊!”见儿子伤怀,也不再多说了。谁知墨笛芾笑着道,“爹你放心,这样好的媳妇,我也舍不得放弃啊。”
      墨仲岩听出了话中有话,“哦!此话怎讲啊?你都已经将她休了,还有下文吗?”
      墨笛芾老神在在道,“休了她只是眼下的权宜之计,等事情过后,我自然风光迎她回府。”
      墨仲岩了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正疑惑着,你当初这么执意要娶她,怎么会无缘无故会将她休了呢!原来我儿自有打算了。可是你不担心她会在这期间改嫁?”
      “爹,靛宁从小读着《烈女传》长大,以她的脾气,是宁愿清冷一生的。”
      “看来你对她对自己都颇有信心啊!既然这样的话,你这一仗势必要速战速决,可不要让靛宁等太久哦。”
      墨笛芾拍着他爹的肩道,“爹,你不要拐弯抹角的,你直接说自己等不及要抱孙子不就得了!”
      墨仲岩朗笑道,“你小子知道就好!”
      “哈哈哈哈……”父子俩大笑着,无限得意。

      几日后,度靛宁回到了洛阳府,回到了她依恋了很久的家,只是这个地方已是物是人非了,没有了爹,没有了一群家丁丫头,家里越发冷清,这么大的宅子倒像一座死城。这么静谧,是她喜欢的感觉,她放下包袱,独自走在府里的每一条小道上,那么熟悉,只是少了一种温暖的味道,爹的味道。踱着步,她又来到了那个荷塘边,她忆起那日他就是这样毫无声息的走在她身后,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那里也有一种温暖的味道,不同于爹的沉稳,是更清朗的。
      天上,已是皓月当空,再过不久就该是中秋节了,今年她必然是要一个人过这个佳节了,兴许东方还能陪在她身边。
      度靛宁坐定在湖心亭里,摆好了琴,定定的看着,手不由得伸了过去,抚着温润的琴身,想着那个温润君子,想着他那天牵起她的手,带她看一池芙蓉,一把焦尾……她伏在琴上,静静感受昔日他给的温情。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宁宁,你终于回来了!”
      她缓缓抬起头,没有回头看他,冷冷道,“东方呢!”
      “宁宁,不要这么无情的跟我说话,你要知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度晓风走近她,试图搂住她,“你不要一见我就提她。”
      度靛宁不留痕迹的闪过,“我与你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已经应了你的要求离开墨家,离开墨笛芾了,你也该依约把东方放了。”
      度晓风讪讪的放下手,跟在她身后,“你放心,东方现在安然无事,我知道你一定会救她的,我也知道东方在你心里的分量,伤害她一定惹你不高兴,我怎么忍心看你难过呢!”
      “哼!”度靛宁冷冷一笑,“你现在居然还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不忍心?你说的话做的事完全让我不能相信你。我以为你至少还有点良善,谁知你竟然拿东方的命来要挟我,她是我们的妹妹,从小跟你叫哥哥,我不知道你那日下令打她的时候心有没有一点痛。”
      “宁宁,我早知道你一定会怪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眼看着你跟着那个墨笛芾过一辈子,那个浪荡公子怎么能给你幸福呢!况且你根本就不爱他!”
      “一开始是,但现在早已不是了!”
      度晓风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她笑着反问,“我爱他,而且很爱他。”
      度晓风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宁宁,你一定是在骗我。你爱的是我,你不可能爱上别人的。”
      “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待我如此真诚,如此尊重我思想的人,他从来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他恭谦如君子,就因为你在我出嫁当日说的一句话,他默默等着我回心转意。”说到他,她的眼神里有了度晓风没有见过的神采,眉眼飞扬,“只是我没有这个福分与他相守一生……”
      “你给我闭嘴,不准再说下去了。”度晓风受不了的大吼,逼近她,一把抓住她的细瘦的臂膀,死命的摇晃着她,“宁宁,你告诉我实话,你在骗我,你不会爱上那个终日留恋花丛的男人,你说啊,说啊!”
      “我就算这么说了又有何用,如果你觉得我在骗你,你也便不会如此激动了,其实你心知肚明,我对你早已没有当初的那份情意,甚至连仅有的感激也没有了。晓风,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所不愿见到的,但你却用尽方法摧毁我对你的期望,如今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的语气一如她成亲那天的平静,却让度晓风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他无力的放下了她的手臂,像一滩死水般跌坐在石凳上。
      良久,才闷声道,“你对我居然敢这么绝情。你想不想见东方?”
      度靛宁没有说话,可是她挑起了眉看着他。
      “我有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度靛宁诧异道,继而又冷冷得笑了,“虽然你曾经说过,只要我离开墨家,你便放了东方,你可以不遵守你的承诺,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我一定答应你!”
      “很简单!我只要你嫁给我。”
      度靛宁拧起眉,怒意隐隐涌现,“你这一次的要求太过分了,我绝对不会答应你。”
      “哪里过分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可以在一起”
      “你又何必强求呢!我的心意方才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非要与我在一起吗?”
      “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当初你嫁给墨笛芾时,不也是对他无情无爱吗?”
      度靛宁眼神凌厉的看着他,“你从小陪着我,难道不知道我是读着《烈女传》、《女诫》长大的吗?我的性子如何,你也应该很清楚才是,你这是在逼我!晓风。”
      “对,我是在逼你,只是我用我自己逼你永远都没什么用,在你心里我永远没有分量,当初是,现在也是,我曾经一度天真的以为只有你与我默契相投,我拼命说服自己你当初选择嫁给墨笛芾有你的无奈,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从未对我付出过感情,只是在利用我而已。既然你不仁那我也就不义了。”他表情森然,像鬼魅一般狰狞,“你若不答应,我便要你看着东方死在你眼前。”
      度靛宁忽然笑了,仰天长笑,笑得有些疯癫了,度晓风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不由得一惊。
      “我知道你要拿东方的命来威胁我,只是我做的让步已经够了,我欠你的也已经在我决定离开墨家的时候还清了,我没有必要为了那些扭曲了你的不平衡而放弃了自己的节操,你若执意要杀东方,我下一刻马上随她而去,到了地府我为仆她为主,弥补这生对她的亏欠。”她声音高昂,绝然的态度震慑了他,他呆住了。
      一甩袖,翩然离去,不留半点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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