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将天使》华燕

4、第 4 章

　　巨大空旷的书房里，沿墙摆放着高大的黑橡木书架，屋子正中央是同样质地的长条书桌和皮椅，墙壁上挂着几幅维多利亚时期的绅士、淑女画像，墙角处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紫色花瓶。从圆形的落地窗户望出去，屋外是一片平整的绿地以及更远处波光粼粼的哈德逊河。

　　靠近墙边的地板上，侧躺着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她的脸旁散落着金色的卷发，曾经优雅、美丽的脸，因恐怖和愤怒而极度扭曲，牙齿紧咬着嘴唇，瞪得快要眦裂的双眼，直呆呆地盯着窗外的一角天空。纤细苗条的身体，如枯叶一般毫无生命地蜷曲在地上，双手痉挛地紧握着，好像仍在为生命奋力地挣扎，脖子上的一圈紫痕，显示了她的真正死因。

　　“这么美丽的女人，真是可惜啊。”负责侦查现场的警探，遗憾地摇头想道。现场没有遗留下任何作案痕迹，即使是死者身上的伤痕，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凶手好像是在空气中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论这个凶手是谁，他都是一个有着极高作案手段的人。

　　此时正坐在警察局里焦急不安地等待着警察问询的明燕，并不知道这段发生在哈得逊河边的可怕命案。一种急于一吐心中疑惑的心情，紧紧地攫住了她。她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着负责地铁死亡事件的警探的到来。

　　当先走进屋中的麦卡罗探长，身材矮小，长着一头淡淡的栗色头发，面貌极为普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燕却觉得他身上有种奇怪的令人烦躁不安的特质。陪伴着他走进来的，是一个较为年轻的探员，同样一身便服，安静、谨慎地坐在房间的一角。

　　“早上好。”明燕看到走进来的探员，首先打招呼说。

　　“早上好。随便坐吧。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也是来汇报一些对我们‘有用的’情报的吧！”明燕听出麦卡罗话中明显的讥讽，心中不由一沉。很显然，话题还没有展开，这位警探就已经认定了她不会有任何重要的情况可讲。对工作一向严谨认真的明燕，对麦卡罗这样的调查态度十分不满。

　　她略微平静了一下自己不满的心情，力图简洁、实事求是地说：“我来是想汇报一下有关昨天地铁中的谋杀案的情况……”

　　“谋杀？”话未说完，麦卡罗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女士，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的消息？就连我们警方也没有断定它是谋杀呢？”

　　“这到底是什么警探啊？”明燕心中暗想。要不是因为事关重大，她真想立刻站起身来走人。

　　“你们不觉得这个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十分奇怪吗？”她试图同他讲道理。

　　“他身上带着房地产公司批给他的看房通知。”

　　“可是，没有证件，没有钱，连车票都没有……”

　　“他裤兜里还是装着一些零用钱的。” 麦卡罗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这一下，明燕被彻底地惹恼了。“总之，阁下是决心不打算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了？”她气极反笑。“那么，那个给死者检查身体的医生呢？你们肯定没有看到他来警察局报案吧！”

　　“事故后不到警察局报案的人多的很。他也许是还没看到报纸吧。” 麦卡罗毫不以为意地说。“听我说，女士，”接着，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我知道，像你们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的脑袋里，成天到晚都想着浪漫啊，谋杀啊，这些不切实际的事。可是，现实生活不是这样的。再说，我们很忙，我……”

　　还未听他把话说完，明燕已经生气地一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警察先生，我并不是闲着没事干，跑到这儿来白白耽误你们的时间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死了，难道你们不该本着最基本的同情心，调查所有一切有疑点的地方吗？”

　　怒火升上明燕的脸庞，在她白嫩秀气的脸上添上两片激动的红潮，晶亮如黑宝石般的双眼闪着明亮、炙烈的光，这样的她令人不由肃然起敬。

　　“我说，探长，”屋子一角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也许我们可以听听这位女士真正的看法？”年轻的探员小心地插进话来。

　　“好吧，好吧。” 麦卡罗警探无奈地摇着双手说。“女士，你已经问了足够的问题，也暗示了不少，现在就把你想说的话直说出来吧！”

　　“我不认为昨天地铁中的事件只是简单的意外，”明燕单刀直入地说，“我看到了那男人掉下站台前的脸，那是一张充满恐怖、惊慌的脸。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身后的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人从我们身后的站台走过来---他认出了那个人。”

　　“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没有，我当时没有回头。不过，就在事故发生后不久，有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说他是医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探长耸了耸肩。

　　“可他并不是医生。”明燕肯定地说。

　　“什么？”

　　“他并不是医生。”明燕重复地大声说道。

　　“你怎么能知道，女士？”

　　“因为医生在检查病人的心脏时不会把手放在病人身体的右边。”

　　“你看到他这样做了？”

　　“当时并没有特别留意，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后来回到家里，才慢慢地想起来的。”

　　“嗯”，警探沉思道，慢慢地伸手去摸纸和笔。

　　“我认为，那男人在伸手检查死者的尸体时，有机会拿走死者身上任何对他有用的东西。”

　　“听上去不大可能，”探长说，“不过，呃，你能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吗？”

　　“他个子很高，肩膀宽宽的，穿一件黑风衣，戴宽边牛仔帽，还留着棕色的小胡子，戴一副金丝边眼镜。”

　　“如果把他的帽子，眼镜和胡子全部摘掉，根本就辨认不出他原来的样子！”探长抱怨地说。“任何人在五分钟之内就能化装成那样子。如果那个人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个小偷，他很可能是经过伪装的。”

　　明燕不发一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已经对这位警探已不报任何希望了。“你还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探长追问道。

　　“有。”明燕干脆地说。“那个人是明显的布拉基赛培人的脑颅骨，这一点他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探长握笔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很显然，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拼写“brachycephalic”。看到这里，明燕有些邪恶地笑了。

　　就在明燕前往警察局报案的第二天，全纽约所有的报纸杂志都在最显著的位置登载着这样一条消息：“地铁事件的惊人后续---英国著名女演员命陨空宅！”

　　明燕惊奇地读到：英国著名莎士比亚戏剧女演员安娜夫人的尸体，昨天在位于哈德逊河边的一栋名为“夜莺庄园”的别墅被发现。尸体位于别墅二楼书房，死因是被勒杀。夜莺庄园属纽约著名地产大亨保罗．亨廷顿先生所有，目前正在出租中，在不久前死于纽约克里斯托弗街地铁站地铁事故的男性死者身上也曾发现一张前往此宅参观的房地产公司通知，目前二者之间的联系还不清楚。警方仍在对安娜夫人的死因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随后的新闻报道连续报导了以下事实：

　　1月9日下午的一点来钟，一位华贵美丽、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士，走进位于哈德逊河边的“水景地产”公司，此女士经证实正是死去的安娜夫人。公司的经理人热情地接待了她，根据安娜夫人要求，她要在哈德逊河边的物业中租用一套住宅，包括夜莺庄园等在内的一系列物业被介绍给她，安娜夫人随后在房地产公司留下了一个化名。

　　夜莺别墅的看管人，保罗．亨廷顿先生家的园丁的妻子詹姆士太太也做了以下证言：那天下午三点，一位女士前来看房，她向住在别墅大门口的詹姆士太太出示了房地产公司的看房通知。按规矩，詹姆士太太交给她一把别墅主楼的钥匙，随后允许她自由进出观看。几分钟之后，一个年轻男人也尾随而至。詹姆士太太形容他个子很高，宽肩膀，古铜色的皮肤，穿咖啡色西服，带深色墨镜。男人向詹姆士太太解释说他是刚才那位女士的朋友，和她一同前来看房，只不过中途有点儿事情耽搁了。詹姆士太太让他自己走到主楼，随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10分钟之后，男人再次出现在她的住处，交回钥匙。当时他面色平静，毫无异样，只说房子不适合他们。詹姆士太太并没有看到先前的那位女士，但是想她很可能是提前走掉了。

　　第二天早上，又有另外一对男女前来看房，很快发现了侧卧在二楼书房中的尸体。詹姆士太太证实她就是昨天下午三点前来看房的那位女士。经法医证明，安娜夫人的死亡时间为24小时左右。

　　因为有着相同的房地产公司发出的看房通知，据媒体推测，一定是地铁中的男人在先杀掉了安娜夫人之后，然后再自杀。可是明燕知道，那个在地铁中不幸死去的男人，不可能是杀害安娜夫人的凶手，因为他身形瘦小，脸色泛黄，一副很不健康的样子，决不符合詹姆士太太对警察的描述。

　　保罗．亨廷顿这个名字，对明燕来说，也并不陌生。事实上，明燕和保罗．亨廷顿这个人，还打过好几次交道。作为古人类学的忠实爱好者，亨廷顿先生是纽约大学古人类研究中心的大赞助家之一，每年对研究中心的赞助费达上百万美元，更是曾经亲身跟随考察队，到达过非洲、亚洲和南美等地，他对明燕所进行的研究活动一向十分推崇和热心。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一心喜爱古人类学研究的人，出租的房子却意外地涉入了一场谋杀，明燕为此对他深感同情。

　　如果地铁中死去的男人不是杀人凶手，那么那个古铜色皮肤、穿棕色西服的男人，又是谁呢？安娜夫人和地铁中的死者又是什么关系？同一天之中连续发生两起凶杀案，而受害者又都选择去同一处住宅看房，这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别有阴谋？

　　明燕陷入了苦苦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