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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卷浪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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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声便也渐渐散去,他们才撤下凝在耳边的真气,却见底下冲起数百只九头大鸟,鸟身暗沉如铁,其后九尾,尾尾如利刃。荀修扫了他们一眼,手里已握住了剑,敛眉道:“继续往下!”
他们跟在身后也纷纷拿出了武器,荀修在前面一剑便是一命,落在后面人身上的担子便轻了许多。这些鸟虽然形体巨大,坚硬如石,但几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
一路也不知冲了多远,荀修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只体大如山丘的怪鸟冲天而起,九头上有金翎,遥遥见着便熠熠生辉。
它破空飞起,带着尖锐鸣叫,几人不得不提气封耳,才稍稍好受了些。荀修长剑挽出青花,玄黑光芒刺破黑雾,又是几只大鸟殒命剑下。他回头望向秋池,肃声道:“你过来我身边。”
复又转头示意姬月,明明只是眼波流转她却顷刻明白他的意思。利爪刺向漏网的大鸟,她传音菟裘绮与霜华,“那只怪鸟给他们,剩下的交由我们解决。”
这怪鸟的声音委实瘆人得很,交给荀修二人自然再好不过。他们三人身上涌起七彩光芒,跳跃在陡石间格外耀眼。于是不少大鸟便被吸引过去,姬月身姿轻巧,就着石块和鸟背腾挪跃动,爪爪刺穿鸟身。
荀修便放下心来,望向金翎怪鸟时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修长十指在空中翻飞,片刻便结成了金色阵法,数条金链从阵中涌出向怪鸟覆去。
当金链扣住怪鸟两脚两翼,荀修双手便牢牢握紧金链另一端,怪鸟力气确是极大,他握得骨节深深突起才勉强将怪鸟拉近了些。
他转头示意秋池,两人虽说配合得不多,但默契也还是有的,秋池踩着金链便往怪鸟那跑去,她身形极稳,纤足落在金链上甚至能不带起丝毫晃动,荀修眼里不禁也带了微不可觉的赞赏。
怪鸟也看见了不断接近的秋池,挣脱的力道越来越大,双翼挣扎着扑腾带起呼啸寒风,吹得荀修衣袖阵响。金链被他使力绕在腕上,一时便绷到了极致,怪鸟又死命向后挣脱,一来一往间金链竟一根根尽数崩断。
秋池无力可施,正要从空中坠下,底下却正好飞过只大鸟,她就着一个翻滚落在了鸟背上。而山壁上荀修再次施起阵法,九把青锋剑便泛起冷冽的光朝怪鸟刺去,正指向它九个头颅。
剑尖杀意暴起,怪鸟厉鸣一声,低下身子俯身避过,青锋剑却又再空中变了位置重新指向它的咽喉。它下冲身势已是收不住了,索性再加了几分力道冲得更低,剑刃便从它金翎上方险险划过刺入了对面山石之中。
它得意地一声锐叫,却感觉到身上微微一沉,原来方才一躲一闭间已到了秋池下方,她顺势便跳至它背上。怪鸟身形极大,羽若刀刃,秋池也不敢太大动作,小心往怪鸟头部移去。
先被荀修戏弄了一番,如今感觉背上有人,怪鸟已是极度光火,双翼收敛便在空中旋转起来。秋池只觉得天地颠倒地动山摇,只有紧紧将身子卡在长羽之间才能不掉落下去,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天地间又响起了低沉龙吟,怪鸟身形一顿,终于停止了转动。
趁着它出声抵御的当口,秋池忙向前爬去,已能看见它脑袋上的金翎。她握紧了手上银枪,如今修为尽失,自己一枪过去怕是最多能砍下三只头来,这九头鸟若不能九头齐断,便又会死灰复燃。她不知如何是好,俯身去看荀修,他面色沉着,示意她径自去做。
既然他如此自信,秋池也就没了顾忌,迎着冷风站了起来,手上银枪泛起清冷寒光,落下时荡起清辉,可怪鸟脖颈上羽毛竟更加锋锐,一枪下去竟只喷出两处鲜血来。
秋池还欲挥枪,却见七道冷芒直冲而起,穿破剩下七头消散在天际。她俯身看去,荀修竟已倒挂在了怪鸟脚踝,那七道冷芒正是他手中青锋剑所化。
怪鸟殒命,秋池身体也渐渐不支,眼看就要随着怪鸟一起落下去,荀修却借力跃上鸟背,扛起她纵跃间便重新回到山崖。
秋池大口喘着气,狼狈道:“尊上,你不用这般的……”
那只怪鸟明明他一人就能解决,不过是怕她修为尽废心灰意冷,便想给她机会树立些信心。她以前一直觉得荀修冷血残暴,不明白吉温为何独独对他心悦臣服,今日才算明白,他不过是从不把不多的感情施舍给不相干的人。而吉温……
她收敛了心思,低声道:“多谢。”
荀修微微颔首,目光跃过她落在上头那红衣女子身上,冰冷眸光里有几分暖意。
剩下的大鸟也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几人不敢拖延,加快速度往下行进,渐渐浓雾已经散去,可以看见底下澄澈湛蓝的湖泊闪烁着深幽的光芒。
姬月总算松了口气,按地玄子的说法,沉入湖底,便能找到入口了。她望向荀修,道:“应该是这了,入口就在湖底。”
她话音才落下,本还沉寂无波的湖水卷起了惊涛骇浪,十数丈高的浪头直直打下将他们几人笼罩。巨浪拍下的力道极大,姬月来不及反应,匆忙间只顾伸手向前捞去,模糊意识间只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谁的手掌。
远处传来篝火的声音,枝上寒鸦惊飞而起,带着枝叶簌簌作响。
霜华沿着山间小径一路往火光处走去,鼻尖萦绕着浓郁香气,他皱了皱鼻子,加快了步伐。
师父那个糟老头子又在弄什么好吃的了!成天只知道叫他练功,寡食清欲,自己却背地里喝酒吃肉!他望向空地中央那个布衣老头,那人手上果真拿着根竹棍,上头串着一整只野兔子。
霜华觉得自己肚子叫了两声。
“老头!快把兔子给我!闭关十天,饿死小爷了!”他脚下生风朝那人走去嘴里大声嚷嚷着。那人便抬起头来,须发尽白,眉眼促挟。
“想要?那先让为师看看你这混小子修为有没有长进!”天玄子手上半熟的烤兔转了个身,霜华身前便出现了二十个梅花桩,一布衣少年在苍茫夜色中立在桩上,衣袂翩翩。
“这人谁啊,可真是帅得没话说,小爷实在崇拜得紧呐!”霜华叹了一句,斜睨天玄子,正对上他大大的白眼,霜华嘿嘿一笑,又道,“不过小爷这十天可长进了不少,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他飞身上了木桩,与那少年正对。少年有与他同出一辙的容貌,就连眉宇间的玩世不恭也是一样的。那便是十天前霜华的影像了,天玄子一直以为自我是自己最好的敌人,所以训练霜华时也常常拿他自己的影像作为对手。
天玄子空着的食指微曲,少年手上便出现了一把重锤,他粗犷声音响在上空,“开始吧。”
霜华嘴角上扬,握住重锤便冲了过去,足尖点在梅花桩上如履平地。快要冲到少年跟前,脚下梅花桩却突地低了下去,霜华忙收了前冲的势头才稳下身来,“糟老头,怎么又来这招!”
他边骂边抬头,正见一片阴影笼了下来,少年重锤毫无花俏地砸向他,若真要砸中脸可就毁了。他怒吼一声,手上重锤迎了上去,“砰”的一声巨响,霜华同时矮下身从少年身下避过,踩着前方梅花桩桩身重新回到了高处。
瞥见一旁天玄子已经开始往兔子上洒作料了,霜华忙高呼道:“你可慢点吃,给我留些!”
“那可就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天玄子手上动作未停,斜眼望向出现在霜华身后的少年,笑道,“我看你是吃不上了,能不能打赢还是个问题咯。”
霜华愤然,周身光芒暴起,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他在少年挥锤前一刻身影跳出数米远。少年重锤便落了空,带起的劲气直冲而下,地面裂开了缝,落叶席卷而起,梅花桩却仍旧矗立。
霜华加快了步子,步步踏下漾起七彩光芒。他绕在少年身侧一圈结成阵法,无数丝线涌出向少年缠绕而去,眼看就要被缠住手足,少年茫然空洞的眼里突然闪过了红光,他重重在桩上一踏,地上落叶便倾袭而上,片片张挺叶脉清晰,朝丝线扑去。
那些丝线却顿下了攻势,随着霜华十指翻飞,它们沿着梅花桩编成了细密的网,而残叶失了目标又重新落回了地面。
大网已成,霜华冷冷笑开,随着手上动作,丝网冲天而起,少年便被覆在了其中。霜华抡起重锤,狠狠向少年砸去。
少年身上涌起了耀眼光芒,化作鳞甲覆在身上,霜华却不以为意。这十天他可是又有了突破,就算十天前的他全力抵御也是扛不住自己这一击的。
果然,这一锤下去,少年便化作了萤光散去。
霜华得意回身看向天玄子,见烤兔已经被他撕下了一条腿不禁急了,飞身欲过去,脚下梅花桩却突然沉了下去,眼前数根箭矢正指向他。
他忙后退,箭矢却亦跟着他步伐围了上来,箭尖上光芒闪烁刺得他眼睛犯疼,他喊道:“糟老头,你耍我呢!快把你箭收回去!”
箭矢却真的退开了,霜华扬眉看向天玄子,却见他手上的兔子却也没了……
“啊!”凄厉的喊叫响彻山谷,寒鸦扑棱了翅膀再飞远了些。
天玄子好整以暇地擦干净了手,道:“你以为打赢了十日前的自己很得意?这么容易就掉以轻心,往后实战时只会吃更大的亏!闭关确实使你修为增长,可是你看看你的心性,还是这般浮躁!”
霜华吐吐舌,蹲在篝火前拨弄火苗,“师父老人家,徒儿知错了。徒儿实在是饿得慌,能不能先让我吃饱了再来训斥我~”
他半仰头望向天玄子,火光映得他清冷面庞更显削瘦,一双杏眼里粼粼泛着光。
自己真是收了个孽徒!天玄子胡子颤了颤,按捺道:“自己去抓几条鱼来,为师勉强帮你……”
他话说完,先还可怜兮兮模样的霜华立马便跳了起来,朝湖边奔去,边还喊着:“就知道老头你最好了,这季节鲈鱼老肥了,到时候一定孝敬你一只!”
夜色渐深,山中那条溪水在夜幕中闪着粼粼波光。霜华立在溪边,目光如电,手上树枝往溪里叉去,一叉一准,很快脚边便躺了六只鱼尸。
一只孝敬师父,剩下五只自己勉强够了。他一边盘算着,收拾了准备回去,大约有只还未死透,尾巴掀起便落了好些水到他面上,他皱了眉拎起树叉便欲叉下去,手却停在了半空。
好像……有哪里不对?霜华咬着唇思索着,自己从师四百年,自小与师父在不公山相依为命,生活向来单调,这种不安的感觉究竟是哪里来的?
他将头埋入了溪水中,冰冷溪水浸得他神志清醒了几分。
水……那铺天盖地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