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你》隽秋

13、第 13 章

　　这年过年，舒佳到底没有回家。法定节假日，全单位都放了假，只留两三个员工留守。舒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也去加班。

　　年前刚好有个案子是半成品，过年这几天手头上没有事，有时间慢慢推敲，她把所有精力心思都沉浸在工作里面，不让自己想别的，到了傍晚天擦黑，她伸个懒腰站起来，一回身撞见一个胸膛，她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说，“过年怎么不回去？”

　　舒佳把头抬起来，苦笑一声，心想你是来视察工作，我是无处可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自嘲的念头，“领导不必拿我当劳模，也许您想，这个人真是傻子，明知道还有几天就要被干掉了，还尽职尽责，还加班加点。其实，我只是图节假日加班的三倍工资罢了。”

　　芮子隽不动声色，只是俯下身低头看屏幕上她的半成品，大致浏览之后，蹙眉道，“大致思路是清晰的，在你目前这个阶段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但是在大的框架体系之下，产品的具体信息没有完全传达出去，没有抓住最集中的信息点。”

　　舒佳不及说话，芮子隽忽然问她，“在文娟和你之间，只有一个转正名额，另一个势必淘汰。如果你是我，你选谁？”

　　舒佳又是一个苦笑，她心想：你我非亲非故，她和你却是恋人关系，答案还用得着说吗？

　　“你也许在想，以文娟和我的关系，我一定会选文娟。”

　　舒佳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倒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是在全公司做一个民意选举，那获胜的肯定是你。”

　　“不，文娟学历比我高，又是科班出身，的确能力在我之上。”

　　芮子隽忽而一笑，“谦虚有时候是美德，有时候不是。可我说的并非能力，文娟太有威胁性，攻击性，尤其是女孩子，总是不喜欢有一个漂亮女同事天天在跟前的。相对来说，你就安全的多。”

　　舒佳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讽刺她长相不美观，也不以为意，早习惯了自嘲，“那我该庆幸，还好我们公司不是选美竞聘，否则我大门也进不来了。”

　　“钱雨菲对我说，你的工作能力与工作表现都非常出色，她说即使是文娟非留下不可，你也不是非走不可，你走了，公司会损失一个可以栽培的好苗子。”

　　看来钱姐背后为她说了不少好话，舒佳心下感激。她忐忑地看着芮子隽，不能揣测他的用意，但是隐隐又有了期待。

　　“所以你放心。于公于私，我不会让你离开。”

　　舒佳听到这句话简直大喜过望，她本来做好了一定会被淘汰的准备，这真是意外之喜。她只听到芮子隽说“我不会让你离开”，至于其他的，她根本无暇深究。

　　她连连说“谢谢”，“谢谢”，惊喜地几乎要冒出眼泪来。

　　芮子隽平静的脸上也起了波澜，他微笑着对她说，新年快乐，早点下班吧。

　　舒佳得到这个好消息，开心得晚上给自己准备了一餐大餐，一个人独自“享用”，手机叮咚一响，她拿起来看，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如果生活真的很艰难，我可以先借你钱，等你有能力了再偿还。

　　她一看是公司短号，再一看末尾落款，赫然写“芮子隽”三个字。吃惊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下，呆了半天，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这个BOSS老大知道了自己这个小人物过得无比可怜，没想到还无心插柳柳成荫，成了一个苦肉计。心底到底有些怅然，转念却想，无论过程如何，以结果为导向，胜利就好。

　　芮子隽等到了回复的消息，只有淡漠而疏离的几个字：多谢您。

　　他靠在转椅上，脑海里尽是那天老友的那句话，“你有多久，没有遇到一个好女孩？”

　　舒佳和毅冉吃饭的那天，碰巧，芮子隽也在利兹酒店和发小聚餐。

　　张鹏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小时候两个人简直如同穿一条裤子，稍微长大一点了，所有想法都出奇一致，上学时别人开玩笑总说，“如果你们其中一个是女孩儿，你们肯定是注定的一对。”

　　后来张鹏留在了国外，芮子隽回到国内，一别几年，这次回来，张鹏说他遇到了意中人，不久就要结婚了。

　　芮子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好半天才笑他，“你没事儿吧？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没听说过吗，就是跟天仙似的姑娘，一旦结了婚，天天对着那张脸，也得看腻歪了。你年纪轻轻，怎么想不开啊？”

　　张鹏说，“我过去以为，所有的姑娘都是你送她个包包，送她辆跑车，她就能跟在你屁股后面乐开了花，等我遇到了菁菁，我才知道那哪是爱情？菁菁死心塌地跟着我，有一次我白酒喝了二斤半，酒精中毒送了医院，人事不省，一睁眼还以为我死了，就看到她两只眼睛哭得像桃子，哭着对我说要是我死了，她也不活了。你说她傻不傻。当时我就想，就她了！就算爱情是坟墓，跟她埋在一块儿，一辈子也值了。还肯为你稀里哗啦哭的姑娘，是货真价实的好姑娘。她这儿，还是活得……”张鹏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抿了一口酒。

　　芮子隽满脸写着半信半疑，嗤笑了一声，“废话，心脏不跳的那是死人。”

　　张鹏连连摇头，“你说高中毕业的时候，你家老头子把你送出国去，你跟姚露，在机场哭成一团。后来呢？这么多年了，有女孩儿为你哭过吗。”

　　芮子隽嘴里笑道，“你就是要讹个份子钱，也不至于这么婆婆妈妈。多大人了，还哭什么哭。”

　　心里却不由得心虚，这些年来，再也没遇到一个肯为他哭的姑娘，人人对他笑脸相迎，送礼物给她们，她们笑脸相迎，带她们吃饭，她们笑脸相迎，就连腻了说再见了的时候，她们也还是笑脸相迎，豁达地说，好吧，有缘再见。

　　子隽直到饭毕，车子驶出酒店了还在想张鹏的话。

　　等红灯的时候，刚巧看见后视镜里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他认出来是自己公司的那个叫什么佳的那个女孩儿，刚要打招呼，那女孩儿摔了个大跟头，他在后视镜里看得扑哧一笑，然后倒不好再下去了。

　　那女孩儿跌跌撞撞爬起来，先没拍自己满身乱七八糟的雨水泥土，先低头捡地上掉落的一个小盒子。

　　在后视镜里隐约看得出那是个水晶音乐盒似的东西，显然这么一摔就摔成了四分五裂，那女孩儿一面拼凑，一面蹲在地下呜呜地哭了……

　　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小礼物。至于么。

　　子隽想起刚才张鹏的那句形容，叫“哭得稀里哗啦”，大概也就是这个模样吧？
　　后来回了公司，知道这女孩儿叫赵舒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