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轻纱》苏泽泽

3、暗箭难防

　　轻纱从宽大的兜帽下抬眼看着从身后走过来的九王爷赫连千璋。
　　“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还敢英雄救美，真不知该说你是胆子大还是蠢！”赫连千璋走到轻纱面前，一手抱臂一手支着下巴，扫一眼台上台下不住打量轻纱的众人，挑挑眉道。
　　轻纱伸手扯住兜帽，心里虽感激他的细心，他说的话却实在是……轻纱忍不住瞪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奉香立即上前挡在轻纱面前，陪笑道：“多谢两位爷出手相帮，大恩不言谢，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匆匆对两人一拜，拉着轻纱就往外走。
　　“请等一等！”
　　等一等？轻纱微低着头暗暗皱眉，出现在两人面前已是节外生枝，难道真被他看出了什么？
　　奉香也是一脸警惕，她稍微顿了顿脚步，仍旧扯着轻纱的胳膊抬脚往前。
　　只是她迈出去的右脚还没落地，眼前一花，赫连千璋已跃到了两人面前，歪头看着她们笑道：“没听见我三哥叫你们等一等吗？救命之恩，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奉香也瞪他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后面的赫连千文走过来低呵道：“九弟别闹！”随后转头对奉香温声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如今天色已晚，刚才那伙人离去前又眼神不善，所以……..”
　　轻纱看他面露关心，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文轩。文轩身着薄纱单衣，秀发凌乱，正静静的望着这边，察觉到轻纱视线后，嘴角微勾，回她一个淡笑，转身同练舞的姐妹走向了后台。
　　轻纱正担心赫连千万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门口就一声惊呼传来，打断了赫连千文。
　　“哎呦，我这黄花梨木的桌椅啊！哪个杀千刀的，敢来我芳华阁闹事！哎呦，心疼死我了！”轻纱抬头，见凤姑正一边甩着手帕假装拭泪，一边领着一帮子打手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舞厅里，闹事的几人早被赫连千璋一顿猛揍吓得跑了出去，大部分看客也趁那时纷纷逃走了，舞娘乐师则躲到了后台，大概就是他们给凤姑报了口信。偌大的舞厅，此时只余他们几个孤零零的站在凤姑一帮子打手面前！
　　凤姑对着烂桌椅一番哭天抢地：“几位爷功夫了得，可我们芳华阁毕竟不是武斗场啊，您看看，这些砸坏的黄花梨桌椅！哎呀！我的心肝啊！几位爷可得给凤姑我算算清楚啊！”她边说边斜着眼将几人打量一遍。扫过轻纱奉香，脸上闪过疑惑，显然看出了两人是女子，只是混了这些年，她自然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能管。
　　所幸轻纱虽是芳华阁真正的主子，但她并未直接管理芳华阁事务，凤姑因此不认识她。
　　赫连千璋听着凤姑嚎，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老鸨子，我们救了你的姑娘，你不赶紧道谢，还敢开口要钱？”
　　凤姑抬眼瞧他一眼，笑道：“公子说笑了。来者是客，我们芳华阁自然把进门的都当贵人伺候。只是若这桌椅赔偿给各位爷免了，以后岂不人人都当我这儿是耍猴的地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不愿付钱便大闹一场，撒手就走，您说我这买卖还做不做？”
　　赫连千璋哼笑一声，攥攥拳头道：“满嘴歪理！”
　　轻纱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心头一跳，幸好赫连千文及时伸手制止了赫连千璋。
　　赫连千文神色冷淡，显然对凤姑此举也很厌恶。他走到凤姑跟前道：“大周律令，即便歌舞伶人也不得强买强卖。那位领舞的姑娘一曲舞罢，还得接着被演一出霸王硬上弓，我们出手相救，反倒要赔钱？”他掏出一锭金子在手里掂了掂：“银子我倒不在乎，只是不知那位姑娘会不会心寒？不妨凤姑把人叫出来，我们当面问问她，可还愿在这芳华阁继续待？她舞跳的不错，我倒愿意赎人，还可以让凤姑多赚些银子，如何？”
　　文轩是芳华阁的台柱子，凤姑如何敢应！她眼珠转了几圈，刚要开口，赫连千文已上前一步，直直对上她的眼睛，把手中的金子举到了她眼前。
　　黄灿灿的金子衬着微微外翻的内衣衣袖上的金色绣纹更是耀眼，赫连千文低声道：“今儿我教凤姑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凤姑可要用心记牢了！”
　　赫连千文说完，转回头来，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对轻纱微微抬手：“请吧！”
　　轻纱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兀自瞪大着眼睛不能回神的凤姑，对赫连千文点点头，领着奉香走了出去。
　　身后，原本站的挺直的凤姑，此时忽然腿上一软，跌坐在地！刚才那青年微露的衣袖上赫然绣着只有皇族才能使用的龙纹！

　　轻纱走出芳华阁后，看赫连兄弟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终于忍不住回头，口气生硬的问：“两位还有什么事吗？”
　　赫连千文上前道：“刚才那伙人离开时眼神极不善，我怕姑娘独行会出事，索性送你俩回去吧！”
　　轻纱微微皱眉。送人回家这样的事，连问别人一句都不问，就擅自跟在人身后，果然皇子都这样霸道兼自以为是吗？
　　“那就有劳了！”
　　轻纱还没来得及拒绝，奉香竟擅自答应了。
　　赫连千文笑着往前一指：“我们的马车就在前面。”

　　轻纱奉香上车后，赫连千文兄弟便坐到了马车前。
　　轻纱低声道：“你怎么能答应他们？”
　　奉香急道：“我们谋划了这么久才见到人，文轩此路不通，总不能就这样将人放过吧！”她嘻嘻一笑，指了指外头：“何况，我觉得三王爷这人不错啊！长相英俊、性格温和，在外名声又好，朝中、百姓不都夸他为贤王！”她凑到轻纱耳边悄悄道：“最主要的是，他好像对小姐……嗯嗯！”
　　轻纱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啊！明知道我们不能招惹这些人，还在这胡说捣乱！”
　　奉香捂着额头撅嘴道：“知道啦知道啦！”接着她脸色一整：“可是小姐有没有想过，若真让他喜欢上了你，也不失为一个取得玉璧的方法啊！”
　　轻纱沉沉的摇摇头：“你趁早断了这种想法吧！当朝太子文武双全，众皇子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他却能脱颖而出，博得这样一个满天下的好名声，你当真以为他如外面所说—温和无争！只看今日，他遇事不急不躁，冷下脸来却也能三言两语就把在花街混了这些年的凤姑打发掉，你觉得他好惹？”
　　奉香被轻纱说的一惊。
　　轻纱看着窗外轻声道：“奉香，我们只求玉璧，其余的我们不能掺和，也掺和不起！你可得记牢了！”
　　奉香叹口气，深深的点了点头。

　　长安西街商铺林立，花街也不少，住宅却不多，苏府同大多官家府邸一样都在靠近皇宫的长安北，距离芳华阁很是有段距离。
　　轻纱同奉香低语过后，都闭嘴不言，在车里摇摇晃晃的，听着轱辘吱吱嘎嘎的转声，以及前面偶尔传来的几句赫连千文兄弟的模糊对话！
　　马车拐进一条深巷后，忽然传来一声夜鸦叫。车里轻纱眼皮一跳，只觉这叫声奇怪的很，还来不及细想，车前果然应声跳出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驾车的小厮赶紧拉紧缰绳，马车堪堪停住！
　　马车前，几个地痞手拿棍棒，其中一个指着赫连千文兄弟喊道：“就是这俩人打了老大！”另几人对视一眼，挥着棍棒就冲了过来。
　　轻纱听见喊叫，刚要拉开车帘，就听赫连千文厉声道：“待在车里别出来！”
　　然后就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过了许久，打斗声减弱，轻纱忍不住轻轻掀开车帘从细缝中望出去，恰见围着赫连千文兄弟的一人偷偷拿出袖箭，从背后朝赫连千文一箭射去。
　　“小心！”轻纱大叫一声。
　　可是暗箭来的毫无防备，赫连千文想躲已来不及。
　　轻纱眼睁睁看着暗箭直冲赫连千文胸口而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从车里冲出，朝着赫连千文跳了过去。
　　奉香在她身后伸出手，却抓了个空，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一把将赫连千文推到在地，自己却痛叫一声，捂着胳膊摔在了赫连千文的身上！
　　时间仿若静止，赫连千文一手扶着轻纱，眼里全是诧异和震惊。
　　奉香也是惊呆在车上良久，才慌忙跳下车去查看轻纱伤势！
　　那只暗箭赫然插在轻纱肩头，幸好躲过了要害。
　　只是鲜血浸过她的衣服染红了她捂着箭头的手，衬着她苍白的脸色格外吓人！赫连千文轻轻把她撑起，看她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轻纱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是抬头看见赫连千文脸上的担忧，她心里忽然就松了口气：也许这一箭对自己而言并不是坏事！想到此，轻纱眉头微松，双眼缓缓合闭，彻底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