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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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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八号,魔术组一行四个人一块儿去建材市场买第二个魔术的道具。慧遇骑着越鸣鼓的小车,思真和越鸣鼓各骑一辆大车。越鸣鼓看着王灯烨自行车杠上黑底白字儿的DIAO,就向他激烈抗议,“还是我来骑三轮车吧!”
“你骑啊。”王灯烨从三轮车上下来。现在下午两点,几个人在教学楼旁的逸夫大会堂会堂里问大伯借了辆三轮车。
王灯烨“殷勤”“好心”地把三轮车推到坡道口,从车上下来,把龙头交给越鸣鼓,重复道:“你骑吧。”
越鸣鼓切了一声,对他的“好心”很不屑,想看她笑话?没门。
“你干嘛。”
她看到他一手虚扶着把手,脸上带笑地瞅着自己。
“以防万一嘛。”他笑嘻嘻地说道。
“走开走开。”她挥挥手,一副女将军的样子,踩了脚踏就要往下冲。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女将军瞬间变成了一无是处的女屌,三轮车把手分明不听指挥地往左边拐,越鸣鼓抽着筋骨要把它往回掰,压根掰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是骑啊。”王灯烨放声大笑,一边把龙头摆正,她不敢逞强,小心翼翼地往前,王灯烨作势要松手,结果龙头又猛地往左打。
“啊——你别放手啊。”她尖叫道,此刻正下坡,车子不听使唤地就往下冲。
“啊啊啊啊啊啊————”
“你叫什么,你倒是骑啊。”王灯烨笑得快滚成一个球了,要不是他还要拉住三轮车的冲力,他真的可以弯成一个球。
“快停下来,停下来。”
越鸣鼓一边尖叫着,一边使劲把一头扭向左边的龙头猛地往右边打,结果……
“砰。”
车头猛地撞向右手边的红墙,她可怜的屁股如八级地震般颠了一下。好在车头停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会骑嘛,哈哈哈哈……”
“你走开。”
她瞪王灯烨一眼,跳下三轮车乖乖地走到他的DIAO车旁,思真和慧遇无奈地看着台阶上的两人。
“再不去天要黑啦,快走吧。”
那天,一行人在建材市场整整蹲了三个小时,买了两大版木板,又遵照着道具组的旨意买了一捆木条,回来的路上,三个女孩儿分别骑着三辆自行车为王灯烨保驾护航。
沿途的道路多风沙,电动车疯狂地疾驰而过,骄傲地秀着小毛驴的外表赛车的速度,各种水果摊、山东煎饼、杂粮煎饼、炒饭摊子拥挤在非机动车道上,颇有老虎不在,猴子称王的架势。
王灯烨一鼓作气把三轮车开到了汽车道上,一边骑一边回头瞅木板。而另外三人挣扎在残疾车、电动车和各类摊子之间,远远望着王灯烨一蹬一蹬往前。
一群人为了一晚几个小时的节目,为了昙花一现的精彩,可以逃课,可以熬夜,可以满脑子想着如何表演的更棒,可以一起骑着车去好几站开外的市场买道具,可以一同把它们运回学校,哪怕是走着。
“真的太有成就感了!”慧遇拍拍三轮车上的木板。
“对啊,感觉我们身兼数职,又是魔术组又是道具组。”
“快快快!找人拍照留念一下,一定要把这两块大木板拍进去。”
越鸣鼓眼尖地瞅到门口站着的保安,拿着手机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那天阳光一定格外好,不然他们的脸颊怎么会格外灿烂。思真穿着一身红色的衬衫,双手高高举起,比了两个耶,她的头俏皮地往右,右边是慧遇,留着斜刘海,一件米黄色外套随意地搭在外面。她们俩站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上,前面是王灯烨和越鸣鼓。王灯烨穿一件亮黄色的短袖,两条裤带像两条拉链好笑地垂在衣服下。
他那时的头发颜色据他所说应该是自然色吧,不过越鸣鼓丝毫看不出这颜色有多自然。哈哈,总之四个人笑得很阳光、很骄傲,如果他们身前的大木板有表情的话,它一定也会咧开一个大口子吧。
那阵子,应该正值体育招生吧,四五月份,正是活动筋骨迈开步伐奔跑的日子,学校门口红底白字的横幅也被当做背景拍了进去:“浙江省2013年普通高校招生体育术科测试……”。
其实呐,这与他们压根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后来越鸣鼓再去翻这张照片,突然觉得这样毫无关联的巧合实则也是一种缘。
这天下午,第二个魔术的道具终于到位,第一个魔术也只差上色了。晚上的时候,几个人商量着先把第一个道具的颜色涂了。
总有那么些人,一起为着实现一个目标,一起焦头烂额,但总在关键时刻一起笑场,一起不务正业。
又是一晚排练,几个人被台委勒令把道具移到室外喷漆。王灯烨和思真各拿一把刷子,一个在箱子里一个在箱子外面刷。
“我在仰望~嘿~月亮之上~吼~”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哈哈~”
“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噢耶~”
“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吼嘿~”
“哈哈哈,你们还真有默契。”思真被越鸣鼓和王灯烨的一唱一和逗得笑喷了,“你们干脆组个组合吧,就差一个伴舞的了。”
“我也行啊,我可以身兼数职呐。”越鸣鼓一边大笑一边开始扭屁股。
“那我当你们的经纪人吧。”思真抿着她的小酒窝,在一边乐,结果——
“妈呀——流地上了!快给我香蕉水!”
于是越鸣鼓一个箭步抓起地上的BANANA WATER给思真。
“呼,还好还好。”思真拍拍胸脯,惊魂未定。“不然要被王伯骂死了。”
“啊——我这儿也漏了。”
越鸣鼓一翻白眼,又把香蕉水给王灯烨送去。
“别急别急,BANANA WATER来了。”
半个小时后,漆没刷完,地上倒是已经遍布BANANA WATER的水印了。王灯烨看看表,已经将近十点半了。四个人匆匆忙忙把箱子抬进逸夫大会堂,慧遇尤其着急,她住的本部公寓,过了十点半宿管阿姨就要锁门,其余三人爬窗的爬窗、刷卡的刷卡,总之一定能安全返回。
“好烦,又要回不去了,”上次他们去酒吧之前,慧遇就因为寝室锁门了只得住在思真那里,“啊啊啊啊——我的热水啊!”
慧遇奔溃地一路小跑率先下了台阶,她身材苗条,个头不高,操着温州口音的普通话,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朦胧,从远处看,还以为她是从台阶上飘下去的。
“别急妈妈,我锁个门。”
王灯烨手里绕着一圈长锁链,从大门的横栏上自下而上穿过,他动作闲适,慢慢悠悠,配着油腔滑调的语气,快叫慧遇哭出来了。
越鸣鼓鄙夷地瞪着王灯烨“颤颤巍巍”的双手,嘴角却咧成了熟透开瓤的西瓜,每天晚上,打趣慧遇成了一项必不可少的任务。
“快快,我真的来不及了。”
“慧遇你骑鸣鼓的车吧,王灯烨,你带着鸣鼓。”
思真三下五除二下了命令,全体人员毫无异议,慧遇几乎一跳上车就变成了永动机,踩着越鸣鼓的小破车兹拉兹拉地往前撞。
后边儿,轮到越鸣鼓开始瞪眼睛了,她不仅眼睛瞪着,心头也开始一突一突地瞪着,仿佛右眼眼皮长在了心口狂跳。王灯烨的DIAO车是校园里常见的山地车,当然没有后座,她弯下腰眯着八百度的大近视纠结了半天,也没看见后轮旁有脚踏。
“别看了,你只能坐这儿了。”
王灯烨单手拍拍车座前的横杠,发出鸡蛋碰石头似的声音,她不禁缩了下右臀的肌肉,心想真是鸡蛋碰石头呐,好一根又长又硬的石头。
“你们磨蹭啥啊,慧遇都要到寝室了。”
不远处,思真正一脚点在路中央,回头张望。
“来了来了,思真你小心鸟屎。”
越鸣鼓索性厚脸皮地把屁股搁到横栏上,两只脚无处着力,只能点着下方另一根支撑的斜杆。
“坐好喽,看我们怎么追上他们。”
王灯烨说完,就开始猛烈地踏起踏板来。路灯下,只见一个男孩儿的影子搭在自行车上,一人一车迅疾地向前,男孩儿胸前还有另一坨厚重的黑影。他们赶上了思真,又超过她去追前面的慧遇。
越鸣鼓一只胳膊肘抵着车把,左手死死抓住王灯烨的手腕,横杠上的空间很小,她只能尽量弓着背,但还是碰到了他的下巴,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此时路上除了他们四人,只有一路并行的路灯有资格刷存在感。越鸣鼓想忍住右臀的不适,嘴里还是发出呢喃般的哎哟。
“怎么了,痛死啦?”
王灯烨轻笑了声,她感到从他口中哼出的热气落在了发丝分叉旋窝的地方。
“废话,屁股快裂开了。”
越鸣鼓痛苦地抱怨了一句,“手臂也酸死了。”
“那我骑慢点好了。”
他故意歪了歪自行车把,车头扭着脖子就往路边一棵树上撞去。
“啊——你想死啊,好好骑会死啊。”
王灯烨哈哈大笑,随着他的笑,热气不停地掉在她头顶,他旋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越鸣鼓突然有些尴尬,她感到他的鼻梁正触及自己的发丝。还好昨晚刚洗了头,想到这里,她心中安心了些。
慧遇在南门口下了车,南门的南面是本部公寓,另外三人则要往东面走。慧遇看看手机,十点二十五,还有五分钟。
“哎,今晚肯定又没热水了,气死我了,我先走啦。”
“嗯拜拜。”
“明天见。”
越鸣鼓从王灯烨车上“砸”下来的时候,才切身体会到从小到大她一直不能感同身受的一个词:解放。
“我去……一道深深的印迹啊,从此我的屁股有了新的黄金分割了。”
她揉揉右半边屁股,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小破车走去。
“哈哈哈,那下次你带我吧。”
“算了吧,那我俩都得一头撞死了。”
“你们吃不吃东西啊,我快饿死了。”思真的声音从侧边传来,两人循声望去,一个高挑的身影在一片亮黄的灯光下如同佛祖披着金光似的。
南门在N大是个多元化国际化发展的地方,此处永远灯火通明,鸡飞狗跳。从南门一角延伸开去的小吃一条街是这个学校有名的不夜摊。
同样“声名在外”的还有北大门的对桥商业街,有无数学生在对桥丢了手机丢了皮包,也有无数的情侣们晚上在对桥手牵手从东边走到西边,再折回十字路口,继而从南边逛去北边。
南门没有那么大,它只占据了一片大概十几平米的空间,然后沿着街道逐渐往里延伸,形成一条狭长的小吃街。因而这片区域被众人冠名为“南门国际美食城”。
一年后这两块地方都被学校勒令搬迁,南门的小摊子本来就是无证经营,于是它们就像一群苍蝇,学校一挥手,牌倒车推走。
“吃吃吃!我也饿死了。”
“我也是!”王灯烨捉着越鸣鼓的肩就把她往前推,“反正我不愁热水洗澡。”
“哈哈。被慧遇听到会揍你的。”
十五分钟后,他们手上就多了许多小吃:煎饺、炒饭、生煎包,还有大……
当越鸣鼓听到思真对老板说“老板我要一份大茄子”时,她一个没忍住一口唾沫星子全飞了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
“大茄子啊。”
思真嘴里被王灯烨塞了一只生煎,正撅着油嘴费力地说话。
“哈哈哈——”越鸣鼓忍不住爆笑出声,“茄子就茄子,干嘛叫大茄子啊,我去,我不行了……”
“因为它……它大啊……”思真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无语地看着越鸣鼓捂着肚子,一颗头已经和她的膝盖接轨了。
“大茄子怎么了,”王灯烨趁机火上浇油,他掰起越鸣鼓的肩,指指烧烤台上的某物,说,“你看,还有大鸡腿呢,你要吃大鸡腿嘛?”
“哈哈哈——”越鸣鼓的头再次和她的膝盖实现了完美接轨。
高中时,越鸣鼓自认为除了埋头读书,她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和同学一起偷偷点外卖。那时他们住校,学校里禁止学生们吃外卖。他们秉承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优良传统,点了外卖后,过个十几分钟,派一两人去围栏附近站岗,待外卖小哥一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外卖就往聚集地疾走,一边走还一边装正经。
到了大学她才第一次接触烧烤,平时一个人只吃一小串鸡翅羊肉串什么的,如今突然冒出了大茄子、大鸡腿,她抹抹掉泪的眼睛,对王灯烨无力地摆摆手,说,“我不行了,肚子快笑爆了。”
思真的大茄子做好后,开心地拿着茄子啃了起来。三人一手推着车,一手啃着手里的食物。
越鸣鼓走在王灯烨旁边,手里拿着竹签去叉车兜里的饺子,她小心翼翼地不去看思真的大茄子,怕一看,下一秒美味的饺子就会从鼻孔里喷出来。
“我到了,你们俩早点休息啊。快表演了,最近一定得注意,千万不能有什么意外了。”
思真笑说,颊边的酒窝深深地凹陷进去,又甜又美,她高挑地站在越鸣鼓身前,使她感叹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才使他们四人相遇。
“放心吧,妈妈你带着你的大茄子赶紧回去吧,不然鸣鼓又要不行了。”
王灯烨嬉笑道。
“我突然有个预感。”思真说。
啥?另外两人一愣,不太理解话题的转换速度。
“我有一个预感,不过现在不能说,等它真成事实了,我再告诉你们。”
思真高深莫测地看着两人,如果能忽略她的油嘴的话,越鸣鼓真觉得他们正在探讨一个极为严肃的话题了。
“但是大茄子真的很好吃啊。”思真话锋一转,对着越鸣鼓说道,脸上还挂着一副不信你来闻的表情,就差没对着越鸣鼓呵气了。
“啊,我还是算了。”越鸣鼓见思真真把头往自己这儿凑,推车就逃,王灯烨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