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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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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带着烧迷迷糊糊答完数学卷子,结果数学没及格。她本来和文琪约好一起进京,文琪履行了诺言,小北却进了本地的一所学校,那个学校全国排名前十,倒也替老苏圆了大学梦。作为她们家这一代第一个正了八经考进大学的学子,全家人别提多开心。接到通知书的当晚,老苏开了瓶茅台;老宋对小北说以后你随便吧,我不再管你学习方面的事儿了。小北关上门,在自己屋子里收拾三年来的课本、习题集和卷子。高考之前她曾打算考试一结束把所有这些东西烧掉,换自己个痛快,可现在她却在机械的整理归类,装袋儿。她也闹不清自己为啥变了想法,就是没那个心劲儿去烧东西了。这倒给老苏提供了个方便,老苏的同事得知小北进了全国前十,都管老苏借小北的学习资料和试卷给自家孩子备上,着实让老苏觉得有光彩,一样不落的全搬到单位散掉了。
暑假不用再补课,不用再学习的小北一下子不知做什么好,本就孤单现在连避风港都没了,心里空荡荡的。文琪不在身边,她也不想到街上走去,她觉得那马路不属于她,就憋在家里看书看电影。她的无所适从在家人眼了成了悠闲自得。日子就随着一本一本的书,一个又一个的电影溜走了,很快迎来大学开学的日子。爸妈又是被褥又是衣服又是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塞着,兴致勃勃的把小北送进校园,与自己相比倒是他两来读大学似的。老苏默默地把整个学校逛了一遍,老宋叽叽喳喳的把整个学校问了一遍,小北跟在后面只觉得人真多,天真热,看着晕乎。只是不管心里什么样,在面儿上小北都能做到应时应景,除了文琪懂她,别人都觉得她是个嘻嘻哈哈,幽默阳光的人。有时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出色的演员,及擅长掩饰自己的感受,这得益于老宋多年的教育。小北六岁的时候,和老宋一起去她同事家玩儿。她同事家楼外有一条用铁笼子关着的大狼狗,一起玩儿的小朋友会扔食物给它吃。小北皮,想跟着学,进屋也撕了条肉,正要出去时被老宋的同事拦下,让她别逗狗会受伤。一个六岁的娃娃正在兴头上,被硬生生的拦下多少有些不开心,撅着个小嘴跑了出去。可没成想,老宋跟在后面,叫住小北直接甩了个巴掌,打的她登时眼泪直流,接着又是一个巴掌,丢下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转身进屋。在老宋眼里孩子做了没教养的事儿,她丢了面子。小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使劲憋泪,整整用了十分钟才憋住,进了屋。情绪没稳的她又被拉过去照合照,看老宋斜眼蹬着自己,小北看着镜头笑了,因为人在照相的时候得笑,小北的演技就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
小北和大学同学在一起时,照样说笑、嬉戏、自恋、张狂、说‘他妈的’,但也练就了一项新技能,就是‘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凡事不走心,一走了心,心就又会疼,她疼够了。主观意识每天都会删除当天发生的事儿遇到的人,第二天再重启,不痛不痒的活着。结果意识里删除的,却都在潜意识里埋着,越积越厚,待濒近临界点,随时都能爆发,这倒也是后话。小北在大学写稿子、做演讲、排小品、说相声、参加辩论赛、进学生会。既然学习的比重不像之前那样重了,总要找个替代品不是,她就找各种,各种找,摸索着自己的存在方式,反正不让自个儿闲着,一闲下来就会孤单,心里的某个角落就会痛。
寒窗苦熬十来年,为的就是个考大学,似乎考上了大学也就可以向父母亲人交差了。对待大学的考试,很多人已不大上心。平时逃课的、上课玩手机睡觉的大有人在,小北也随波的做过这些事儿。这些初为成人的见习生,有的还会把精力放到搞关系弄人际上,那些似乎显得比学习更重要些。小北没跟着做这些,她有点儿看不上;也可能是心底里被人伤了,也就不大喜欢凑这份热闹。
做闲云野鹤,是那时的小北的一大爱好。她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自习,一个人游荡,倒也落个清静,也有着几分躁动。生活按部就班,却毫无新意,稳定又无活力,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直到一次上完自习走出逸夫楼,一个传单让小北有了新的期盼,那是别的校区办的法语学习班,通过学习并且高分考过代福的话可以去法国留学。小北的心动了,她不想再这样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的活着,也许别的地方会很不一样,那里的人会很不一样!她需要改变,环境的改变,她需要新鲜的事物来体会生活的脉动,这种想法让她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眼中重新闪现愉悦的光芒,甚至还哼唱起了小曲儿。
开学期间,法语课每周周末,两个下午;放假期间每天下午都有。坐车到达上课地点需要半个小时,小北喜欢坐车去,走路回,之所以选择走路回来是因为这样可以边走路边背诵当天所学的词句,还可以边听法语磁带,锻炼语感,而不用把精力分散到其他不必要的地方。在小北的班级,法语老师一共有两个,一个是中国老师,杨双艳,女,28岁,单身,来自农村,每天都会精心打扮自己;另一个是来自巴黎的外交,皮埃尔,男,27岁,一头棕黄色卷发,高高的鼻梁上架着副无框透明眼镜,精通三国语言,法语,英语,日语,边做外教边赚钱边周游世界。小北知道学习语言得多练习,于是她刚开始会怯生生的在下课时对双艳说句“Bonjour(你好)”双艳一开始会愣一下,然后笑呵呵的回应小北“Bonjour(你好)”;渐渐的小北胆子大起来,也会在离开的时候说“Au revoir(再见)”,上课的时候小北也会积极回应双艳,双艳看出小北的用心,也总是会在讲课的时候留意小北,就这样小北的法语渐渐起步,能达到法国幼儿园水平。皮埃尔在小北眼里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外国友人,总会大大咧咧的坐在小北身边,一个词一个词的教发音,小北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红肿的脸更会红上几分。皮埃尔喜欢和人唠家常,其语言组合通常有法语、英语、汉语单词更有夸张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活脱脱一个大活宝!小北喜欢双艳的友善,喜欢皮埃尔的友好但有时也会被他的热情吓到,比如皮埃尔会单方面和小北玩闹,目的是调节气氛,拉近距离,但结果往往让小北更加不知所措,躲得远远的。对小北的闪躲皮埃尔解读为文化差异,他哪知道小北早已习惯和人保持适当距离——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不然会发懵。法语学习的两个月之后,这种“亲密关系”随着两个老师的先后离开,画上句号。先是双艳通过了瑞士大使馆的面试,以不谈恋爱为代价,去使馆工作五年;而后是皮埃尔的旅费攒够了,踏上了他新的旅程。两个‘熟人’就这样一先一后的离开小北的生活,寂寞与落寞再次侵占的她的心。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欢闹后的寂寥总会让人不觉唏嘘。后来的两个老师也只是教课,法语的乐趣悄然褪去,只由一个改换环境的目标支撑着。可这打算离去的动力又能支撑多久?小北的选择源于对已有的失望,说白了就是种逃避,只是表象上看来裹着上进的外衣,她眼中闪烁的光终究与双艳或皮埃尔的不同,他们两的离去更与‘追求’贴近。
莘莘学子们纷纷涌入自习室,成天成宿温书的日子只限于快期末考试的那段时间。这样的突击至少不至于挂科,要是好了还能得个不错的成绩,可只要考试一结束,该还给课本的还给课本,该还给老师的也还给了老师,一切就像梦一场。小北的电功课老师是个女的,落肩的头发吹得很蓬松,微胖,爱穿长款的黑皮衣,走起路来挺直了腰板儿肚子也就跟着显了出来。说话底气十足,不虚。讲起课来条理清楚,思维清晰,举手投足间从骨子里带着潇洒与自信。小北很喜欢这个女老师,喜欢听她的课,自然电功学的也不错。期末考考电功之前,坐在小北后座的同学跟她打招呼,想抄抄。如是按照以往的座位分配倒也风险不大,可偏巧那天监考老师突发奇想的重新洗牌,小北坐在了靠窗的第一排,那个同学倒还是在她后面,只是离小北两步之遥的正对面端坐着那位颇有想法的监考。考题对小北来说不难,所以答得很顺,整个考试阶段等待后面发出的信号分散了精力——咳嗽的没有、敲桌子的没有、踢凳子的没有…小北很上心的听着,留意着,谁让她答应了呢,结果啥信号都没有。考试完,小北和同学走出考场,只听后面传来“苏小北!你就这样!假惺惺的答应了,卷子捂得死死的,让人怎么抄!!”莫名其妙的小北呆在原地,嘴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而这次风波还未完结,随着成绩的公布,又掀起一场小高潮。小北得了九十四分,那个同学没有及格,挂科了。于是她将挂科归咎于小北的不够意思,言行不一,开始拉帮结伙的说起自己对小北为人的失望,舌头倒底还是能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