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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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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北大多数记忆中,老苏是个沉默的人。这点和她爷爷很像。可能两个人都是军人出身,外加都是山东根儿吧;也有可能这个家的风格就是这样,总之这爷两总是很严肃,话不多交流少,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儿。老苏不在乎小北长什么样儿,他只在意孩子的智商。就连小北三岁的表姐来他家玩儿。在床上,小苏同志的边儿上蹦蹦跳跳时,老苏首先守着的是小北的脑袋,这要是蹦跶到脑袋上,影响大脑发育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在智商这个问题上老苏和老宋是保持高度一致的,智商的高低与学习能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苏家,山东人本就认读书,山东可是圣人的故乡。老宋家本就是书香门第,只是家道中落,不过靠读书崛起的信念一直深埋在她家里每个人的心中。于是乎俩人甚至两家都执着的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老苏家重视读书还与老苏他妈有关。老苏他妈本是富户家的小姐,自家有产业。家境优渥时,家里是让读书的。他妈就跟着哥哥弟弟们一起上日本人办的学校,直到老苏他未见过面的姥爷去世,家产被老苏的几个叔姥爷瓜分。老苏他姥姥是个旧社会讲究三从四德,没有主意的小脚女人,也就任由几个小叔子败了家。富户变穷家,女娃子也就别上什么学了,本就是要嫁人不中用的。老苏他妈不干,也可能是因为读过几年洋书,有了自己的思想,硬是挺直腰板跟他姥姥谈判,大致内容如下:你让我读书!不让我读,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我读书的钱不用你出,我自个儿想法儿挣!家里的活我不耽误,照样干!当然,最后的结局就是老苏他妈胜利了。也许是体会到了读书改变命运的好,这个资本家的小姐,解放后成了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本是教数学的,可是语文也不放下,处处要做到最好,成天捧着本新华字典背。小北清晰的记得就是她奶奶临死前的那段时间,那本翻得泛黄的新华字典还在她奶的床头放着。
老苏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从小除了他爸他妈外,他就算是家里的大人。一方面有榜样的包袱,一方面有老大的责任,再有一方面就是家里认知的灌输。老苏那学习能力,学习成绩,那脑子谁都比不上。别说在家里,就是在班上他也能做到学习上的老大,班长这个职位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外加性格沉稳,办事妥当,老师家长就是个放心。只可惜时运不济,老苏放到现在就是科学家的料儿,考个精英大学绝对不成问题。可在那个年代,国家还就是不让你考大学,得去改造再教育。老苏没辙,幸好老苏他爸是老红军、老革命,上山下乡倒是不用了,可收拾收拾背包进部队还是逃不掉的。就是在部队,老苏也是憋着劲儿要强,这都成了一种习惯。先是班长、然后排长、最后连长。领导看老苏是个可造之材,推荐他上军校。他到底还是读书的料,就连最后政策允许,可以转业,也是靠自己脑子考回来的,在政府就职。老苏常常看着小北的脑袋瓜子想,还是得读书啊,考个好大学。这是老苏的梦,在那个年代老苏没办法自己完成的梦。
对于小北智商高低的第一次揣测从她一岁半开始一直延续到两岁零四个月结束,整个历时十个月。原因就是苏小北迟迟不开口说话。一开始老宋没在意,孩子嘛,即便不像某些小孩儿早早就叫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再不济按正常的进度两岁也就能说话了,咱孩子提早不了还能比正常的差?可孩子她奶按捺不住了,成天观察小北的反应——一会儿拍拍巴掌弄点响、一会儿摇摇拨浪鼓、一会儿又故意大声咳嗦一声…看到小北的小脑袋哪有声音往哪转,才能稍稍的点点头,说句“还是能听到声儿的,至少不是个聋子” 然后再格叽格叽,或者朝大腿上掐一下,看小北笑了哭了就又点点头,在嘀咕上一句“还是能出声的,应该不是个哑巴”。歇一会儿,整个流程重新走一遍。老宋看婆婆总这么试验,心里跟着发起慌来,也时不时的犯起嘀咕。外加那群长舌妇凑在一起,阴一句阳一句的说着‘这孩子看起来多灵’‘贵人语迟’‘呦,这小眼睛滴溜乱转,说是个哑巴我都不信’一阵夹着几个意思的讪笑,那眉眼儿、那腰肢儿都弯成了个月牙儿。然后趁老宋不注意,之间递上几个眼色,眼睛发亮的看着各自怀里的孩子,人家孩子的话题成就了自家孩子的出色。老宋其实全都看在眼里,还是一声不吱,天天有事没事教小北说‘妈妈’小北只觉得好玩儿,好奇地看着老宋慢慢的、大大的把嘴张开,发着音,就当是和自己做游戏,还是不肯开口发个声。转眼两岁生日都过去了,老宋心里越来越没底,‘该不会真生个哑巴吧,保不齐还摊上个傻子?’倒是这时小北她奶斩钉截铁的说‘这孩子能哭能叫还能笑怎么可能是哑巴!看那小样儿一副灵巧劲儿,说傻你信吗?谁以后再提这个话头儿,小心我扇他的巴掌’家里老太太表态了,明目张胆发表见解的长舌妇们应时改变作战方针,三三两两的背身私语起来。老宋不大抱小北出去晒阳儿了,一下班就在家做起家务,倒是换成她奶抱着小北满哪儿晃悠。四下邻居一看老太太挺着个腰儿,梗梗着脖儿,驾着小北在地当间一站。偶尔上前捏捏小北的脸蛋,和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闲话,诸如今儿天儿不错、小北又长胖了、这小模样还是像他爸…就是不再提说话不说话的忌讳话。都说量的积累最终导致质的变化,小北这质的变化毫无预兆的在她两岁生日后的第四个月的某天夜晚发生了。小北和她妈睡一张床,半夜起来推着老宋,见没啥反应,就开口说了句‘妈,我要尿尿’老宋侧侧身,问‘啥?’小北哼哼唧唧的又嘀咕一句‘我想尿尿’这就是小北说的第一句话,人是抵抗不了生理的自然发展的。从此,小北她奶带着小北在外面疯玩的时候,那头抬得又高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