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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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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两年多了,她不是在莫桑城吗?既然她不回来,那么我便去找她好了。”
白衣男子裹着狐裘,慢条斯理地踩在雪上。
“安风公子,你的身体还未养好,还是……”他实际上伤得有多重,她清楚得很。一落追了过来,试图阻拦他。
“备好马车,我们午后便走。”安风瞥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你还是莫要管太多,你自己的事都未处理好。我不拆穿你,也不过是看着好玩罢了,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人吗?”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其他人都听不懂,但一落却是低下了头,失了那股活泼劲儿,整个人仿佛笼罩在阴影之下。
“对了。”安风抬头看着那高出院墙的缀着淡粉色的花儿的木芙蓉树,笑了,“这棵树碍眼得紧,走之前,先找人把它拔了吧。”
那可是公主殿下在这府里最在乎的东西……
一落张张口,想说话,却被安风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你现在是想跟我讲忠诚吗?”安风勾起嘴角,回头看着她,说,“你是对谁忠诚了,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一落抿着唇,答不上话,向他行了个礼后,便退下去准备行囊和车马。
行至一半,她顿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后,转过身,问道:“安风公子,你对公主殿下,是……”
“忘了我说的吗?”安风瞥了她一眼,“莫要管太多。”
……
……
“小八!”忍着剧烈的头痛,纪瑶墨铃从榻上跳了起来,却因为蹦得太高了,一下子撞到了头。
就这么狠狠地一撞,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马车里,是在回莫桑城的路上,而不是在含桑城,不是在那林子里。
“殿下,你没事吧?”听到纪瑶墨铃嘶声裂肺的叫喊声,一角着急地掀开了帘子,却看到公主殿下捂着头,双眼含泪,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明白了,殿下这又是做噩梦了。那天,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噩梦?
“我没事。”纪瑶墨铃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褪去了茫然。
一角见状,便放下了帘子,退了出去。
他还记得,那时他们等爆炸停了,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公主殿下不在其中。他们当时都慌了,来不及等火势小一点,便冲了进去。
他们翻找着那些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每次看到自己认识的,都觉得心似被剖开那般的痛。
最后,他们在一具背部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下,发现了被掩护在沟渠里,昏迷了,伤势不轻的公主殿下。
当时,殿下一醒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像失了魂一样地喊着小八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让他们这些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男儿们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在不远处那片还在燃烧的林子里躺着的、不会再动的,是他们的兄弟啊,是他们亲如手足的朋友。
就在这份悲凉中,东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一个耀眼的红点吃力地从地平线爬了出来,红点逐渐的扩大,放出了万道金光,黑暗逐渐被驱散,天空一点点地变亮。
劫后余生的他们,目光都被这壮观的景象吸引住了,即使阳光扎得他们眼睛发痛、泪流满面,也不肯挪开视线。
冷静下来后,纪瑶墨铃擦干了泪水,转过身看着火光迸射的森林,一字一句地立誓:“我发誓,你们绝不会白死的。”
……
该有的情报都已经传达给了陛下,而含桑城处的窝点也捣毁得七七八八了,可与此同时,他训练起的那一班小字团兄弟,也没剩几人了。
是安逸了太久了,身为暗卫的他们竟也开始计较这些了?
他们本就该过这刀口舔血的生活。
想及此,一角叹了口气,扬起了马鞭,驾马前行。
然而,前方拐角处,他却觉得马车前那人很是眼熟,竟是有点像远在都城的一落。
他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喊道:“一角?”
“我好像听到了一落的声音。”帘子被掀了起来,纪瑶墨铃稍稍探出头来,正好瞧见了对面马车上那位朝着他们挥手的姑娘。
待双方停下车来时,纪瑶墨铃不知看到了一落,还看了从车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看着她的安风。
这人果真是甩不掉的牛皮糖。她平静了许久的青筋又开始快活地跳了。
“铃铃,好久没见了。”安风裹着白狐裘,自己跳下了马车。
纪瑶墨铃没说话,静静地打量着他。
两年没见,这人应该是养伤的原因,消瘦了不少,只生命力仍是堪比小强。从都城到莫桑这么长的一段路,竟也能让他熬了过来。
安风也不在乎对方的冷漠,径直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看到她的抗拒后,拽得越发得严实,且厚着脸皮博同情。
“铃铃,我的伤还没好。若你对我动手,我定会伤上加伤。”
闻言,尽管是不以为然,纪瑶墨铃刚想动作的手还是顿了下来。她对他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两年多前,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躺在床上的惨样儿。
安风便笑着,爬上了她的马车,自在地坐在她身旁,吩咐了一角继续驾车后,便把掀起的门帘子放了下来。
“没想到路上就能遇上,铃铃,你说这不是缘分吗?”他拉着她的手,笑,明媚如冬日里的阳光。
纪瑶墨铃撇开了头,没理他,看向了窗外。只见小一接替了一角负责驾车,而一角跑到了一落那边帮忙。一落则靠在车厢壁上,与他谈笑。
纪瑶墨铃忍不住颦眉。
莫桑城是纪国与姬国唯一接壤的地方,其地理位置的特殊和重要性,她不相信一落会不知道。然而,一落却是在不告知她的前提下,把安风带来了这里。这行为怎看,都会觉得可疑。
还是她这两年经历了太多勾心斗角,把一切事儿都自然往坏处想了?
叹了口气,纪瑶墨铃干脆把窗帘子也放了下来,眼不见为净,她并不想胡乱去猜测人。然而一回头却发现安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近得她都能数的清他的眼睫毛。
“铃铃,你这是在想什么?”他故意把热气呼在了她的脸上,纪瑶墨铃立刻不敢动了。
“安风,你为什么总在挑战我的忍耐上限呢?我怕下一刻就忍不住把你扔出去。”她尽量的往车壁上靠,却是退无可退了。
“扔吧。”他侧过身来,不知廉耻地埋首在她的腰上,说,“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心疼。若是你扔了后,我还活着,必定会爬回来继续纠缠你。所以,你可得看准了扔了。”
双手握在他肩上,纪瑶墨铃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叹了口气,只试图把他扯远点,但对方却是紧搂着她的腰不放,连一点躲避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两年多了。
纪瑶墨铃靠在了车厢壁上,默默地想着。
她从前只是认为自己同情心并不泛滥,却是不能看着一个人平白地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然而,她已经从一个连拿剑擦破了别人一点血肉都会不忍心,到了可以算计把一群人围杀而眼都不眨的人了,为何还是对他狠不下心?
还是因为这个“别人”只是他,所以才会例外?
可是,这个想法没浮现多久,便被她自己给否决了。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是一时的心软,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一个意外。
不让自己多想了。纪瑶墨铃闭上了眼睛,想歇息一会儿。
这一阵子的噩梦连篇,她根本就睡不好。
花了那么多的心思,造了那么多的杀孽,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能适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