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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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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戾气自顾连笙内心升腾而起,让他几乎想要立刻站起身,而后和这个栗色头发的男孩来一场决斗。那股愤怒是如此鲜明,如同灼灼燃烧的火焰。
如果这里有一片森林,那么也许会掀起一场火灾。
混账——
顾连笙同样无声地回复自己的室友,在开学的第二天,他已经将周围的关系弄得无比糟糕了。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擅长这个,与人交往,笼络人心。拿破仑一直觉得他很会说写漂亮的话,让周围的人围绕在他身边,其实对于他来说,这实际上是一种心理上的负担。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能够在与人的交谈,也就是社交中获取能量,并且以此左右逢源,在社会中攫取更多的机会和权利。
还有一种就像是顾连笙这样,他就像是一个湖泊,水流静静的,与人交往是他将自己的水流注入给他人,削弱着自己的能量。
这种付出某种程度上,如果被人接受,的确会让人喜欢。
毕竟,谁不会喜欢愿意为自己付出的人呢?
只是,对于他来说,某种程度上的确是一种负担。
而且,顾连笙是相当的是软不吃硬。如果有人对他说话温柔一些,态度软化一些,他就根本没办法对这个人发火,没办法责备这个人。路易斯对他表现出的不尊重,已经触碰到他心底的一根弦了。让他觉得,一定要通过某种方式,解决掉这些。
路易斯对他的反击稍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顾连笙会这么说。
他们昨晚刚刚打过一场,他不够了解这个人,但他以为这个人软弱可欺。
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下课后,顾连笙连忙走到拿破仑身旁。看着拿破仑脸上青紫的伤痕,心中涌起一丝担忧。
“和舍友的关系不好吗?”顾连笙问,其实他知道答案就写在拿破仑脸上的伤痕上。
拿破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上下打量着顾连笙,视线掠过顾连笙脸上的伤痕,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你的情况,看起来比我更糟糕。”
顾连笙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
“我以为,是你的话,你不会让情况糟糕到这个样子,”拿破仑说,“.家里的兄弟姐妹里,你一直是最聪明的一个。我和你在这么久,我知道你不会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即使因为不可控的原因这种情况出现了,你也会想尽办法解决它。我以为你会好好经营和他们的关系才对。”
顾连笙看着拿破仑,不确定对方这么说是出于什么心理。
“我也是会生气的,拿破仑。”
“我以为你只会对我生气。”
顾连笙想起了那一次在海边他对拿破仑发火,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将自己上一辈子的痛苦发泄在这一世珍惜自己的人身上,这只会让情况更糟糕,一股愧疚的感觉几乎是立刻就涌上心头,让他想做点什么弥补自己的错误。
“对不起,拿破仑……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现在做什么可以让你开心一些。从昨天开学开始,你看起来就一直很不高兴,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原因……”顾连笙轻声说。
“确实与你有关。”拿破仑看着他的脸,干巴巴地说。
顾连笙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有着某些微妙的情绪。
气氛,羞恼,还有一点点……
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谈话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训练课要开始了。
训练课并非顾连笙想得那么一帆风顺,尽管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听从指挥。
一群孩子在操场上有组织地奔跑,最基本的热身过后,是各种严苛的体力训练,哪怕是精力再好的成人,在这样的训练量下也会汗如雨下。那之后他们没有得到休息的时间,几十个孩子站成两列在训练场上站军姿,然后他们被分发了配枪。
没有子弹。
教官开始教他们了解枪的构造,这些毛瑟枪虽然稍显笨重,但是火力极猛,子弹能够将一个成年人的胸膛射得血肉模糊。与此同时,也带着极大的后坐力。
不少人因为初学毛瑟枪而没有掌握正确的方法,胳膊脱臼。
顾连笙来回翻看着手中的毛瑟枪,枪柄很新,不像是被用过的武器。在教官介绍完枪支的原理后,他尝试着拆卸,组装,这过程很奇妙,就像是在玩积木,你能很快将一样危险的东西变成平淡的武器的东西,然而又用自己的手让它再度危险起来。
顾连笙拆开弹夹,果然是空的,一共能够装八发子弹,也就意味着在战场上,他有八次让敌人毙命的机会,那之后他不得不重新上弹夹,在这个短暂的间隙里,他得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命。
然而训练的宁静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教官愤怒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像你这样身材矮小的士兵,在战场上死亡的几率会成倍增加!”
教官训斥的对象,正是拿破仑。
那个时候他们才十三四岁,非常年轻,但是大部分男孩子的个子已经开始抽条,而在整齐的队伍中,拿破仑却比同龄人矮了半个头。
教官是法国人,在某种民族主义的驱使下,理所当然地嘲笑他,并且觉得对方不可能有什么反击。
这位教官见过太多这样的学生了,大部分他们对侮辱和嘲笑只会隐忍,所以也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而且,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大的反应?
拿破仑只是放下枪,他手里还拿着子弹夹抬起头注视着这位教官,眼神冰冷。
“先生,您确实比我高很多,现在我也许做不了什么——”说着他顿了顿,眼神更加冰冷,“我想,我以后一定会用刀砍去我们之间身高的差距。”
他说的不是有机会会这么做。
他说的是一定会这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拿破仑身上,就好像他说了世界上最荒唐的话。
在训练场明目张胆地威胁教官?
明目张胆地说要用刀结束教官的生命?
原本看不起他的学生们,虽说对教官也没什么恶意,但是突然对拿破仑升腾起一股敬意。就好像所有学生时代的普遍心理,人们总是会对那个敢于表达不满的人表达敬意。
敢于大刀阔斧地违反规则的人,同时又很勇敢的人,反而更受人欢迎。
教官气的七窍生烟,他命令拿破仑在这里站军姿,什么时候他觉得够了,什么时候停下。
拿破仑一言不发,一个多余的字都没给教官,仰着头将身体站得笔直。
那一刻顾连笙立刻就走到教官面前:“先生,纵使您要惩罚他,也得得到其他教师的同意,这节课马上就要下了,如果他其他的课程被耽误,对帝国培养人才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教官神色之中带着点嘲讽:“你怎么就确定他的缺课对帝国来说是损失?”
顾连笙微微低着头,那看起来是一个很婉转的姿态,但他在五秒之类快速地将毛瑟枪拆开又组装上,清脆的咔哒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枪械拆卸的速度都如此之快,那么在战场之上,换弹夹这种事更不会耗费他过多的时间。虽然他们今天没有正式开枪,但可以预料到这个学生如果能够这么做,一定不会做的差。
顾连笙的声音很轻,甚至听起来还有点怯生生的味道,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却绝对不让人想到这个方面。
“先生,您难道觉得,您的学生走出军校后,不会是帝国的人才吗?”
教官半晌没说话,他深深看了顾连笙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顾连笙朝着教官微笑,那是一个很明媚的笑容:“我叫约瑟夫·波拿巴,先生。”
那之后教官同意了顾连笙的话,拿破仑得以将自己的惩罚挪到了周末执行。
顾连笙走到拿破仑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贴在他耳旁,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说得好,我也很讨厌他颐气指使的样子了。我想你肯定做得到的。”
拿破仑原本还很气恼,现在已然绷不住冰冷的表情。他侧过脸,在顾连笙的脸颊上,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