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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海边谈话 ...

  •   他们回到了科西嘉岛,那熟悉的海风吹过面颊时,莫名带来一种怀旧的感受。他们在奥顿中学度过的三个月,可以说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因为除了这个也确实无事可做。

      除了顾连笙在学习之余会忍不住看各种各样的闲书。

      拿破仑对哥哥的这种习惯觉得很奇怪,因为从小家里就鲜少有诗集,还有讲着纤细美丽的故事的书,但是他的哥哥对这些简直可以说一见钟情。

      有时候——

      嗯,只是有时候,他会不小心翻阅哥哥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流利的花体法文记录着顾连笙一瞬的感受、灵感而至写的诗歌,还有一些零碎的日常记录。他不是经常有机会看到这些,当他有机会时,他就把那上面有的内容都看完了。

      这是个秘密,他不会让约瑟夫知道的,也许即使约瑟夫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他?

      来到奥顿中学的第一天,晴,拿破仑踩了牧师的袍子,牧师看起来像只不好吃的火鸡。

      第二天,晴,我睡不好,有些事急需决定。

      第三天,有人嘲笑我们是科西嘉的蛮子,鉴于说话者身体瘦弱,眼神无光,不予计较。

      第四天,拿破仑被打了,有一天我会还回去的。

      第五天,弗朗索瓦邀请我去谈话室,给了我一本立陶宛民间故事集,书不错,但我不喜欢这个冰冷的小混蛋。

      第六天,我得说我对写诗真是一窍不通,“幻想中的朝圣之鸽”,这是令人蒙羞的句子!

      第七天,拿破仑给我上药了,他的脸有些红,我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只是个孩子……

      往后翻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句子,看着让人觉得妙趣横生,在这些文字里看到了约瑟夫的另一面,不过,他发觉一件事,就是他的哥哥哪怕在写日记的时候也习惯性地隐瞒最重要的事情。

      即使面对自己的日记,他的哥哥也没彻底敞开自己的内心。

      他对没有生命的东西都要伪装。

      如今再度踏上故土,拿破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望父母,而是拉着顾连笙走上了海滩。

      当时黄昏隐约,温柔的金色光芒从云层向外蔓延出去,海浪翻滚,硕大的半个太阳停留在海面之上。

      顾连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生性温柔,从不做扫人兴致的事,所以那句“怎么还不回去见爸爸妈妈”被他咽下了喉咙。

      “之前就是在这里,我给了你那份生日礼物。”拿破仑看着海浪说。

      顾连笙弯眉一笑:“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很喜欢。”

      “我生日的时候,你也给了我礼物。”

      “它很简陋,以后我会给你更好的。”

      “你之前告诉我,你会和我好好谈谈,但是我们好像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了谈话,而且你总是转移话题。”拿破仑说,他的语气是平静而和缓的,但此时莫名就显得郑重起来。

      “……生活总是充满巧合和失误。”顾连笙说,他面对外人时总是巧舌如簧,然而面对亲人时,说话之间便带了诸多犹豫和考虑。

      他是否发现了,自己不是真正的约瑟夫,只是个盗用了他哥哥身体的假货?如果他发现了,他能接受这件事吗……

      顾连笙的心里转过无数心思,表情也由轻松转为凝重。

      拿破仑转过身,面向顾连笙,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海风吹过来,撩起他们的发丝和衣袂,从他们中间的空荡之中穿过去。

      拿破仑的眼睛看着他的,双眸在黄昏下带着水光,直直看到顾连笙的心里——

      别对我说谎。别对我隐瞒。别对我伪装。

      “如果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吗?”顾连笙问。

      “话语不能改变发生的事实,你知道我在乎你。”

      “拿破仑,你相信……轮回转世吗?”他挑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角度切入话题,并感到自己的手心冒出了汗。

      拿破仑皱了皱眉:“为什么会问这个?我不信,人的一生之所以短暂,就是因为只有短短几十年,不能通过其他手段延续。否则那些英雄,亚历山大,凯撒,他们的灵魂会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我,拿破仑,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我唯一能对你坦诚的就只有这个,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会恨我。”顾连笙咬着唇,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我在乎你……”拿破仑轻声回应,他看到约瑟夫后退,脸上的神情变得痛苦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哥哥总是有着这么多的顾虑,一双笑眼下掩藏的是心事重重。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我爱你,我会保护你,我会支持你,我会是你最忠诚的跟随者。我身上的秘密,不,那不是秘密,那只是一段噩梦,拿破仑,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噩梦,区别只在于到来的早晚。”顾连笙说,他的眼中已经隐约有了水光。

      “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说吗?”

      “我不能,对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能。拿破仑,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这么相处不好吗?”顾连笙皱着眉,又往后退了一步。

      鉴于他的过去,他在感情的表达上一直相当艰难,同时面对自己在乎的人会表现出一种罕见的脆弱。更多时候众人见到的他温和而真诚,这是他的病人给他的评价。而他的客人则说顾连笙身上有一种艺术家般的高贵和优雅,但无丝毫傲慢之感。

      拿破仑上前几步,靠近顾连笙,他的鼻尖轻轻贴着他的鼻尖,话语低而缱绻:“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拿破仑说,他的眼睛看着顾连笙的眼睛,绵密的长睫毛在顾连笙的皮肤上轻轻扫过。

      “噩梦总是不好的。”

      “噩梦总是不好的……但我却不介意与你共同承担……”拿破仑低语,他的手放在了顾连笙的肩膀上,像是要给他说出来的勇气和支持。

      顾连笙推开他,摇了摇头:“不,你们这类人,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套出我心里的秘密,我除了秘密一无所有。你们一旦拥有了它,就会用它来伤害我、侮辱我、残酷地对待我。我受够了!我不愿意!”

      顾连笙朝着拿破仑大喊,然后朝着屋子里奔跑过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称这里为家,但是现在他只想称它为屋子。

      “你们这类人……?”拿破仑震在原地,重复着这个词,想起自己并没有伤害过约瑟夫,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们十年内一直在一起,为什么他还能对他有所隐瞒?他真诚到愿意将灵魂放在他面前供他阅览,可他说他是“你们这类人”?

      拿破仑咬了咬唇,然后朝着约瑟夫的方向追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海边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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