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上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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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连笙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他一直侧躺在床上，因为主要受伤的部位是脊背和大腿，掀开衣服便是青青紫紫的印记烙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尤为扎眼。为了他的身体，拿破仑睡觉时只敢占用床很小的一部分，并且和顾连笙面对面，他不想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那会让他的哥哥疼痛，他不愿意。
在拿破仑的印象里顾连笙睡觉时一直是非常安静的，呼吸都很清浅，有时候他半夜醒来，双眼看见的就是顾连笙月光下长长的睫毛。温柔的月光流过眼睫，流过稚嫩白皙的容颜，恍惚中能看到精灵在哥哥的面庞上跳舞，一瞬间突然就懂得了诗歌的美好。
“难道不是你的能说会道的眼睛，
逼着我违犯了自己立下的誓言？
人世上谁又有能力和它争论？
再说，为你破誓也实在情有可原。”
那些句子自然而然地就从记忆里流了出来，和现实贴合，然后变成一种切身的感受。尽管哥哥的双眸闭着，但是他也能想象出那双清澈的眼睛睁开时，对他展现出的那种清澈、温和又略带狡黠的笑意。想象出他粉色的唇在阳光下开合，还有弯起的唇角。想象出他白皙的手指，表达某个抽象的概念时为了更形象地解释而打出手势。
他的思绪突然游离有些远了，在这寂静遥远的异国他乡，在他概念里的异国他乡。他开始想起哥哥笑着的形象，但是这份沉寂却被哥哥睡梦中的呻吟打破。
“不要……我………别杀她……我……我答应你……别杀她……别！”那些词句破碎而零落，而且是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既不是意大利语，也不是法语。突然拿破仑就想起几年前哥哥做噩梦时也说过这样的梦话。
“求你了……求你了……”哥哥的身体开始轻轻地发抖，眼泪无声地从眼眶冒出。尽管这样哥哥也没有醒来。身体极度的疲惫和疼痛使他没办法就这样醒来。
拿破仑摸了摸顾连笙的头发，将对方的头放入自己的颈窝中，然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到对方克制的颤抖，他的颈窝能体会到对方冰凉的泪水。
“晚安，约瑟夫。”他用意大利语无声地说。
顾连笙醒来时，想要挣扎着起床，却因为痛苦又跌回了床上。他看了看，拿破仑并不在屋子里，应该是去上课了。他慢慢地扶着自己，从床上挪到了书桌旁的椅子里，发觉桌上有一张便条——
我会给你请假的，一上完课我就回来。我会给你带吃的。书桌的右上角有小甜饼。
没有落款，字迹端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这就是他的风格，顾连笙想。
虽然身体很虚弱，但是毫无进食的欲望。他将便条收好，夹在了《奥赛罗》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新的羊皮纸，开始写信。
亲爱的父亲：
父亲，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想要和拿破仑一起进入军校，也许您会为此遗憾，但是我将来并不会遗憾，更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父亲，我做出这个决定一方面是因为我已经私下和莫罗家族的弗朗索瓦·莫罗定下了盟约，他以家族的名义承诺我，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予波拿巴家族支持，而代价则是我走入军队后为他提供一定的支持，如果您是商人，也会觉得这是一场不错的交易；另一方面，是我自己想要进入军校，这些话也许会冒犯到您，但我并不认为您和拿破仑都彻底地了解我，我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比起当律师，我更想走入军队。客观地评价自己，我聪明，精通数学、地理和历史，这些知识足以让我在军校脱颖而出，或许我的身体比起拿破仑稍显瘦弱，但这不影响我指挥我的士兵冲锋陷阵。我会是个出色的军人，出色的领袖。写下这封信，希望父亲您能够理解我，支持我。
你的约瑟夫
这封信很快被写好，装入信封，然后印上黑色的漆泥。
约瑟夫打算等能走动时就将这封信送出去。他刚将信藏好，拿破仑便上完课回来了，拿破仑的手里是一个小餐盘，里面装着面包片和牛奶，还有两个小馅饼。
“中午好，拿破仑。”顾连笙朝拿破仑微笑，眉眼弯弯。
“你该在床上躺着的。”拿破仑说，并将餐盘放在桌上。
“那样我就看不到你写给我的便条了。”顾连笙依旧笑着，就好像这点伤对他不痛不痒。
“我不该写的，这样你就不会起来。”拿破仑说，同时他从短裤裤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一些白色的膏体，“不，即使我这么做，哪怕把便条贴在你脸上，你还是会起来。弗朗索瓦·莫罗给了我一些药，我讨厌那个家伙，恨不得一拳揍在他脸上，但他说这个药有奇效。”
他说，并打开了盖子。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踌躇：“约瑟夫，我想你该脱下衣服，这样我好给你涂药？”
顾连笙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多想，便将衣服脱了下来。瘦削的身体原本是颀长、漂亮、白皙到一尘不染的，只是稍稍有些削瘦，能隐约看到胸旁肋骨的形状。此时的身体上，尤其是背部和大腿处满是因打斗留下的青紫印记。
拿破仑看到时眼神微微缩了一下，那不是为其中的疼痛感到害怕，而是为亲人遭到这种待遇感到愤怒。
顾连笙有些无措地说：“这些……没有关系的，都是小伤，它们很快就会好……你不要在意……”
尽管他们隔得不算太近，但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弟弟隐忍的怒火。
“转过去。”拿破仑命令。
顾连笙姿势有些笨拙地慢慢转过身，这个动作轻轻扯到伤处，让他觉得有些疼痛。
拿破仑取了一些药膏，膏体留在手指上，然后他轻轻地触碰顾连笙光裸的脊背，顾连笙因为冰凉的刺激身体微微一抖，但很快克制住了自己。
“快点吧，这样我觉得很奇怪。”顾连笙说，虽然身处在阳光里，但光裸着身体让他有些冷。
拿破仑咬了咬唇，没有说话，用手指把药膏在顾连笙脊背上抹均匀，肌肤相触的触感带来一种模糊的、但是让心脏微微发抖的感受，眼里是哥哥白的出奇的皮肤，没有受伤的皮肤在青紫的痕迹下越发显得白皙，甚至蔓延到眼睛里，视觉和触觉以一种难以言说的方式向外放射，向其他地方扩大。
砰，砰，砰。
心脏在跳，但是心率不太自然。
“快一点，拿破仑，我有点冷。”顾连笙说，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微微发着抖说。
“嗯……”拿破仑回应，却有些心不在焉。脊背的伤处很多，他花了一些功夫才把这里涂好，然后顾连笙穿上上衣。
拿破仑拿着药膏有些无措：“腿上……”
顾连笙总觉他的表情不太自然，也许是不愿意为自己涂药膏，毕竟这种事并没什么有趣的，于是说：“觉得为难？我自己来就好，把药给我吧。”
顾连笙朝他伸出手。拿破仑咬了咬唇，将药膏递给了顾连笙。
“弗朗索瓦说这个药用一个星期你就会好。”拿破仑说，他的嗓音低低的。
“啊……嗯……”顾连笙呆呆地答。
突然之间，顾连笙意识过来：“拿破仑，以后除了背上，其他地方还是我自己来涂吧，一个英雄不能随便跪下。”
“我不介意为你跪下，约瑟夫。”拿破仑回答。
顾连笙听了心里很暖，但是他察觉到拿破仑脸色有些不对劲，好像微微泛着红？也许天太热了吧，这段时间一直挺热的。
“谢谢你，拿破仑。”顾连笙说，眉眼一弯，依旧是清澈明朗的笑容。
砰，砰，砰。有什么在低声地跳动。
拿破仑忽略掉那个声音，将目光集中在哥哥的眼睛上。心思却停留在那片白的出奇的皮肤上。
就像夏天里一个荒唐的梦，足够让他写上一千首诗。
那什么也不是，拿破仑。最后他这么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上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