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混战和蓝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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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不久，用大幕隔开的舞台另一侧传来了人群惊慌失措的杂沓脚步声。有人在惊叫，跑动，朝着远离拍卖场的地方蜂拥挤去。混乱的声浪一直传播到阴暗冰冷的后台，名为恐惧的味道撒布在空气中。
昏迷中，男孩不安地动了动。
在后台跑动的人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有人在会场上攻击了天龙人，海军大将很快就会登陆讨伐，届时整座岛屿都会化为废墟。
“那拍卖要怎么办？”
“你疯了吗？现在连保全性命都难说！快点逃出这个地方要紧！”
“可恶……今天好不容易赚了那么多钱……”
人声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这个空旷简陋的后台就像是一只蛰伏的怪物，将所有的声音统统吞噬，在寂静中耐心的等待着它的下一个猎物。
老人喝完了小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将它收回怀中，长吁一声。
“既然大将要来，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他弯下身，抱起用外袍裹着的金发男孩，转头看向身侧高大沉默的黑影，“一起走吗，这位巨人朋友？”
朦朦胧胧地，男孩感觉到自己被托了起来，稳稳当当的停在半空中。抱着他的人在移动，平稳从容。耳边传来了一阵巨响，像是铁栅栏被整个轰了出去。他们转了一个弯，向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在移动。
那个方向。他混沌的脑中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着升腾。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们停了下来。他紧靠着的胸腔与声音一起发出共鸣。一个老人的声音。他没听清楚说了什么。
只知道下一秒，巨大的撕扯声传来，像是黑暗的梦境被扯出了一条横亘天地的裂缝，明亮的光终于透进来，温暖的抚慰着每一根紧张的神经。
光抚摸着他合着的眼睑，之前那么刺眼，现在却如此温柔。它引导着他向前，去触碰某种没有实体的东西。轻缓的歌声从天边传来，给予祝福与勇气。
他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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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局面有一瞬间的停滞，所有的人都盯着突兀地出现在台上的那位老人。除了罗。
他的注意力在老人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立刻全部转移到了他怀中的那个人身上。被老旧的灰色外袍层层包裹间，清晰可见一小片明亮的金色。
他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以生命发誓。
从没有这样渴望过什么东西。
“对了，麻烦问一句，”那老人开口道，“你们之中有谁是医生吗？这孩子需要帮助。”
正在小八身边包扎的乔巴正要回答，冷不丁被一道声音抢了先。
“我是。”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罗站起身。软呢帽子投下的阴影中，一双冷峻锋利的眼睛谨慎地盯着舞台中的老人。即便世事变迁，容颜苍老，他也绝不会错认这个曾经陪伴在征服了整片海域的男人身边的，海贼王的副船长。
冥王雷利。
罗选择沿着台阶慢慢地走了下去。这个过程中，他们的视线始终紧盯着对方。老人的目光深沉得像海，平静又无法捉摸。他在忖度，带着一丝欣赏和兴味，思考着眼前这个面色沉静波澜不惊的男人是否值得信任。
“哦，年轻人，”老人说，笑了笑，“能扛过刚才那招，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看样子，你也是今年的新秀之一了，对吗？”
罗只是回以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他已经走到了舞台上，步子放得更加缓慢。雷利对他抱有疑虑，不肯轻易地交出那个人。这老狐狸。他暗暗地想着。
距离已经足够接近。罗确信自己能听到那包裹之下微弱的呼吸声。那些仿若下一秒就要断绝的吐息似乎具化成纤细缠绵的丝，轻柔无力地裹缠在心间。等他真正开始发觉的时候，已经快要窒息。
但是老人的神色突然一凛，二十多年前驰骋大海的气势至今仍可见一斑。他不允许他再向前。罗只好停下脚步。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片大海风云变幻，如今也该是你们这些新人的天下，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早该金盆洗手，不问世事。”老人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只不过——”他的话突然中止。
罗也愣住。
老人胸口的包裹中伸出了一只手臂，向着罗的方向，斜斜地停在半空中，像是树木伸展着枝桠，蕴含着某种生机和渴求。暴露出来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近乎失真，似乎已经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白宝石雕刻的躯干，能以假乱真。
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地一头撞进了那片璀璨纯净的蓝色中。距离如此之近又毫无防备，他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几乎是在瞬间就彻底沦陷。一种强烈的感觉击中了他的心，在那里敲开了一扇门，或者钻出了一个洞，然后又全然填满。
温暖地。疯狂地。
罗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已无法抗拒。
握住那只手的那一刻，包裹着男孩的部分布料因为姿势的改变而轻轻滑落，因而罗得以真正的看清那副面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他竟在笑。
罗感到不可思议，却又在意料之中。那笑容仿若遗失大海的碎片，如今终于被寻回，嵌在了最恰当不过的位置。生命因此而完整。
因此而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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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交握的瞬间，激荡奔涌的洪流从指间冲刷过全身，一时间呼吸都在震颤。
金发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直看。眼前这个人高挑削瘦，却不显羸弱。灯光明晃晃的照亮他的脸，照亮下巴上精心修剪过的胡须，薄而锋利的唇线，挺直叛逆的鼻梁。锐利的灰蓝色眼睛像是冬日被冰层覆盖的河流，此刻低垂着，盯着男孩的眼睛。
冰层下的水流在缓缓涌动。他在那样过于冷清的眼中，却看到了暖意融融的春天。
男孩慢慢地眨眼睛，每一下都像是在按快门，一笔一划地把他所看到的面容深深地，深深地刻在心里。
他曾度过太久的时间，拥有太多的梦境，如今仍然觉得像在梦中。他想象过那样多的眉眼面貌，无一与眼前这人相同。但他知道就是这个人。不会再有别人。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只有这个人。
而他居然找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雷利笑了一声，罗不得不重新抬眼头看他。
“原来你们相识，”雷利说，口吻中已放下了警戒，“既是如此，老夫便放心了。”他将男孩转移给了罗，并且叮嘱对方，“好好照顾他，他伤得可不轻。有缘日后再见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男孩说的。对方则向他郑重地点点头。
怀中的分量让人满足，却轻得不可思议。罗疑惑地调整了手臂的位置，让男孩更舒适地靠着自己。
这个怀抱异常可靠，散发着主人特有的冷淡却纯粹的味道，像是冬岛晴空下连绵起伏的雪岭冰川。心脏跳动的声音从胸腔中传出来，清晰平稳，诉诸生命。
感谢众神。
瞬息的平静终将过去，危机已然逼近。大战在即，驻守的海军已经包围了整个会场，抱着将他们一举歼灭的决心。
男孩轻轻别过头，用手指擦去了眼角晕开的水汽，动作小心快速，似乎避免让人发觉。
但罗看见了。
“贝波，”在赴战前，罗叫来了自己最为信任的部下，“照顾好他。”
“明白。”贝波说。
战火一触即发。场外短兵相接，打斗声与爆炸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异常激烈。但是会场自始至终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三个海盗船的船员各自之间神情轻松。这种程度的海军，远远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
逃出这座岛才是迫在眉睫的。
三位船长在先打头阵，其他人只需紧随其后冲出去，且战且行，应该能赶在遭遇大将之前抵达安全的地方。
临行前，贝波把男孩背在后背。
“喂，”贝波说，“自己抓紧，等会打起来可顾不到你。”
男孩看了它一眼，点点头。
通过阴暗狭长的走廊，视野突然一片明朗。天气晴好，阳光温和地洒在门前的台阶上。脱离了会场的环境，空气虽然卷杂着浮尘和炮火爆炸后的硫磺味，却依然十分清新。
第一波对战的海军已经人仰马翻地倒了一片。其余人马都在靠外围的位置，守着几架迫击炮，警惕地看向门口聚集起的海贼，不敢上前半步。
从贝波宽厚的肩膀上，男孩一眼就望到了背对着他们站立的罗，蓝色的眼睛里全都是那个人的倒影。
敌人已经自乱阵脚，此后便是各自混战。几个船长相互打了招呼，决定各自带人离开。
罗回过身，正要招呼手下赶路，却冷不丁看见贝波背上探出的半个脑袋，蓝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竟像只躲起来偷看的小动物。那景象有些过于可爱，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下一波攻击已经到来。罗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转向会场门边锁着的高大身影。
“我这边人手吃紧，考虑加入吗？”罗问，直视对方的眼睛，口气难探真假。“海贼强巴鲁船长？”
“只要能获得自由，”对方回答，“我很高兴成为你的部下。”
一阵气流在两人之间聚集，眨眼间又消散。只听得咔嚓一声，锁链应声落地。
强巴鲁巨人一样的身躯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将蜂拥而上的海军笼罩在其中。挣脱枷锁的那刹那，向前冲了出去，正面迎击声势浩大的海军，仅凭赤手空拳，左右开弓，几招之下，已是辟出一条前路。
罗将刀悠闲地靠在肩膀上，示意所有人跟上，并再次嘱咐：
“贝波，看好他。”
“明白。”贝波郑重地作出承诺。
此时它还不知道自己会在不久后的未来一不小心违背了诺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大混战和蓝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