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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各有各的心病 ...

  •   白凤呈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宋澜亭到门口迎了她进去,问她用过饭没有,白凤呈说用过了,柳姨看了宋澜亭一眼,退了下去。白凤呈换了衣服,直接就进了书房,宋澜亭也不好再打扰她,就回了自己房里。柳姨到厨房嘱咐下人热了饭菜,亲自端到宋澜亭房里,劝他,“公子好歹吃些,否则该饿坏了。”
      宋澜亭知道柳姨好心,苦笑着接过,却也没吃几口。他亲自下厨煲了鸡汤等着白凤呈回来吃饭,可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说已经吃过了,一头扎进书房,与他也没说几句话。宋澜亭喝了几口自己熬的鸡汤,感觉没什么滋味,就让柳姨又都撤下去了。宋澜亭叫祥儿进来点了灯,自去找了本书看起来。
      夜深了,白凤呈还没回屋,宋澜亭合了书,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跑到厨房炖了碗燕窝羹,送到了白凤呈书房。白凤呈喝着,他就坐在旁边陪着,白凤呈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去睡吧,熬夜伤身,既没事也就别陪我熬着了。”
      宋澜亭等白凤呈喝完,收了碗,嘱咐她,“别看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歇了吧,我在屋里等你。”白凤呈“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公文。
      宋澜亭把碗送到厨房,然后回到屋子里,拿出个小瓷瓶,倒了三粒药出来服了。祥儿进来帮他宽了衣,宋澜亭就拿了刚才瞧着到那本书,歪在床上继续看。不知不觉地,子时都已经过了,白凤呈依旧还在书房。宋澜亭竟然也不觉得很困倦。他又一次合上书,裹了件外衣往书房走去。
      宋澜亭敲了敲门进去,白凤呈讶异他怎么还没睡。宋澜亭走到她旁边,手覆上白凤呈的手臂,往下慢慢探到了书上,反手一抽给她拿了。白凤呈笑着拍了拍他,“别闹了,你快去睡吧,别等我了。”
      宋澜亭俯下身,凑到白凤呈耳边悄悄说:“爹今天新给了我一种药,说是百试百灵的,我刚吃了,咱们试试吧。”
      宋澜亭发髻已解,长发用一条丝带松松地挽在脑后,身上也只穿着亵衣。闻言,白凤呈帮他把挡在眼前的碎发理到后面,又帮他拢紧了外披,站起来叹了口气,语气不悦地说:“不是告诉你别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了吗,孩子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倒再把你身体弄坏了。”
      宋澜亭也知道她不喜欢他总是乱吃药,不过这次这种药非同一般,是真的治好了很多多年不孕的人,人家带着孩子来给他看了,他爹才去帮他求来的。
      宋澜亭抓着白凤呈的手抱着她,哀求似的软言软语地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吃药了,就再试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白凤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心病,自从他们成亲已经五年了,各种汤药不知灌下去多少,针灸药蒸之类的花样也通通耍了一遍,可宋澜亭的肚子始终都没有动静,莫说宋澜亭自己受罪,就算是白凤呈看着,也觉得受罪。再看他这样,白凤呈终于还是不忍心拒绝,便吹了灯,随他一起回了卧房。
      也不知是不是药的关系,白凤呈觉得宋澜亭似乎是格外情动,竟然主动缠着她又要了两次,直到外面天色都开始变亮了两个人才睡下。
      次日日上三竿,白凤呈才揉着眼睛起床,只觉得就跟没睡似的,身上依旧困倦。巳时已过,白凤呈和宋澜亭还在吃午饭,宫里来人,说皇上传白凤呈进宫,白凤呈只得赶紧换了衣服走了,宋澜亭看了看桌上刚热好的鸡汤,她还是没能喝上一口。
      白凤呈进到白凤寅书房,白凤寅拿了一张字条给她,白凤呈知道一定是芟芜子的回信,信上的内容却让白凤呈不甚明了,“提贺仕馨为总兵司”。她问白凤寅,“芟芜子这是何意?让她坐到我头上?”
      白凤寅笑笑,没有回答她,只道:“芟芜子果然狡猾得很。”
      白凤呈从宫里出来,思前想后,她是统领殿禁兵的殿禁兵司,贺仕馨是统领前禁兵的前禁兵司,贺仕馨的女儿贺钰茗则是统领后禁兵的后禁兵司,虽然实际上这中央的兵权大半都集中在贺氏母女手里,可至少名义上,这三司可都还是平起平坐谁也管不着谁的。如今若是把贺仕馨提升为总兵司,岂不是连她白凤呈都要被贺仕馨掌管了,芟芜子这是何意?
      燕戎今日去给姜润情送药,姜润情已经起不来身,病恹恹地躺在榻上,屋里连个火盆都没有,一个伺候的下人也不见。见燕戎来了,姜润情赶紧让他扶自己起来,说是想小解,可是半天也没有人来帮他。燕戎赶紧从外面拿了夜壶进去,把姜润情从床上扶下来,姜润情憋得发抖,却解不出来,燕戎赶紧搓热了手,帮他慢慢按揉着小腹,姜润情这才淅淅沥沥地解了出来。燕戎没忍住,眼里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被姜润情看见了,他拿手帕温柔地拂去了燕戎的眼泪,笑他“傻孩子,哭什么呢?”燕戎抽着鼻子说:“贺相公,他们怎么这么对你啊,贺大人怎么这么狠的心。”
      姜润情赶紧捂了他的嘴,“别胡说,要被她听见了,你可惨了。”姜润情拉了燕戎的手说:“不是还有你心疼我吗,这就足够了。”
      燕戎擦了擦眼泪,偷偷地拿出了那包药材塞给姜润情,“这是白大人要我带给你的,你快收好吧。”
      姜润情打开看了看,摇摇头,“我要这些做什么,吃了也补不进去。”他把包袱塞回给燕戎说:“你带回去吧,自己吃也好,卖了也好,总比拿给我糟蹋了强。”
      燕戎哪里肯要,硬塞回去,“不行不行,这是白大人给你的。”燕戎说:“不管怎么样,吃了总比没吃好啊,这也是白大人的一片心意,贺相公你快收好吧。”说完也不由得姜润情再推拒,燕戎自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好了包袱。燕戎扶姜润情回到床上,给他压好被角,趴在床边陪他说说话,燕戎说:“我前两天去见了白大人,我告诉她你病得很重,想让她来看看你,结果她说她不能来。”姜润情笑着说:“傻孩子,别再和她说这些了,更别提什么来看我,我并不想她来的。”沉默片刻,姜润情又叹息般地说,“来了也没用……”
      燕戎从贺府出来,回到家里,郑群香一见他回来,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过来,“小兔崽子!敢偷老娘的东西了!”燕戎在院子里边跑边挡,也挡不住郑群香那蛮力。燕杜赶紧出来拦,可又怎么拦得住。昨日郑群香看见了燕戎从白凤呈那儿带回来的那包药材,便见财起意地从里面拿了好几支人参出来,想偷偷去卖钱。燕戎看见了,今天一早又悄悄把那些人参都装回去,赶紧提去给了姜润情。
      燕戎没逃开,此时被郑群香捉住连扇了几巴掌,生疼,却也不肯嘴软,对郑群香吼道:“你才是偷东西的那个!”郑群香气得拎着扫帚要抽燕戎,燕杜赶紧扑上来挡开了郑群香,对燕戎喊道:“快出去!先出去躲躲!等她气消了再回来!”
      燕戎虽然不甘,但也明白他哥说的对,不能和她硬碰硬,就一转头逃出了家门。
      白凤呈一路眉头紧皱地思索着芟芜子的建议,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也不知怎么回事,讪讪地就走到了桂芙堂,突然看见燕戎竟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白凤呈赶紧过去拉起他,“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哭?”
      燕戎嗫嚅道:“我想见你……可……也不知去哪儿找你,就在这儿等着。”说完,低着头就扑进了她怀里。白凤呈心下也黯然,她从没有告诉过燕戎她的真实身份,更没带燕戎去过王府,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燕戎叫她“白枫”。因此听燕戎这么说,白凤呈也觉得有愧于他,但一时半会儿她也确实不敢告诉燕戎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对燕戎就特别迁就些。白凤呈等燕戎哭歇了,鼻涕眼泪流了她一襟,好不容易才看清他的脸,这才发现他脸上几个红红的巴掌印。白凤呈刚想摸,燕戎又低下头躲开了,白凤呈很气愤,“燕戎,谁打的你?”
      燕戎只低着头不说话。白凤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感觉都有些肿了。
      “是不是你嫂子打的?”其实也不必问,燕戎家里那点事儿白凤呈大多也都知道。燕戎和他哥燕杜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本来还有个弟弟,也叫人贩子拐走了,兄弟两个好不容易才活下来。郑家收养了他们,燕杜就成了郑群香的童养夫。这郑群香是在市集上担货的,赚的钱少不说,脾气还特别暴躁,特别是在燕杜连生两个男孩之后,郑群香对他们就越来越差了。郑家那婆婆这些年也都是卧病在床,光药钱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还有一家六口人的吃穿,这贫穷的重担压在郑群香身上,更是让她时时都要发火,稍有不顺就对家人拳脚相加。燕戎当初也是为了补贴家用,才会到贺府去帮姜润情缝补浆洗,也是因为这样,姜润情才会请他为自己和白凤呈送信,白凤呈也才能与他相识。
      白凤呈一边温言软语哄着燕戎,一边又怒道:“待我去会会那贱种。”燕戎赶紧拉住了她,白凤呈若真去见了郑群香,自然只有郑群香摇尾乞怜的份儿,可是白凤呈一走呢?就算她不敢再打燕戎,可必然更要大发雷霆,把在白凤呈那儿吃的瘪都加倍地在燕杜和两个孩子身上找补回来。白凤呈被燕戎阻止,冷静下来想想,也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虽贵为当朝慑王,权倾一方,可遇上燕戎家里这种纠纷,也是有力没处使,她又不能杀了郑群香,再说她护得了燕戎一时,也护不了他一世,还是不要把他和他嫂子的关系彻底弄僵的好。
      白凤呈安抚了燕戎,看天气也还不错,下了好几天的雪,今日终于放晴,她对燕戎说:“你先别回去了,我带你出去玩玩。”
      白凤呈进桂芙堂里要了茶和点心,让燕戎吃着等她,她则自己回家赶了架马车出来,一个跟班儿的也没要,到了桂芙堂接上燕戎,两个人直奔城外的清溪而去。
      两人跑到清溪边,白凤呈把车里带的东西都拿给燕戎,燕戎就把布铺在地上,拿出食盒摆好,酒满上。白凤呈从车里拿出根鱼竿,坐在小溪边上开始垂钓。燕戎蹲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老没鱼上钩,就干脆一个人跑到树林里去捡了一堆柴,等他把柴架好,火点燃,白凤呈手上总算钓到了一条鱼。燕戎接过来,剖了肚杂,清洗干净,又均匀地抹上盐和香料,架到火堆上烤了起来。白凤呈看着燕戎熟练地翻烤着鱼,不一会儿香味就散发了出来,她就在一旁喝着路上买的罗浮春酒,边喝边等鱼熟。
      等鱼烤好,燕戎撕了一大半给白凤呈,自己啃着鱼头鱼尾,白凤呈心疼他这份乖巧,挑了净实的鱼肉喂到他嘴里。
      “你这嫂子也太不是东西,你这么懂事她还打你,郑婆婆也不管管她吗?”
      燕戎嘟着嘴道:“婆婆哪管得了她,虽说家里老人才是地位最高的,可实际上又没什么能耐了,还不是谁养家谁说了算嘛。”燕戎冲白凤呈笑笑说:“没事儿,从小到大这种打挨的也多了,习惯了就好。”
      白凤呈坐过去把燕戎抱到了怀里,“真是个傻孩子。”
      不过,刚刚燕戎的一席话倒是无意间解开了白凤呈早上一直苦思不得的那个疑惑,正是谁养家谁说了算嘛,这么一想她就明白了,芟芜子之所以要提贺仕馨做总兵司,无非就是要把她调离领兵的一线,架空她的权力,好让她像燕戎家里的郑婆婆一样,尊而无用。不得不说,芟芜子真是个极善权谋的人,只是不知这样一个世外高人,又为什么会来帮助她们?
      白凤呈理通了头绪,心情也顿时轻松起来,玩心大起,她拉着燕戎跑到旁边农民的地里,偷了几个红薯,被人家的狗追得跌跌撞撞地跑回溪边,两个人也不害臊,笑得直不起腰。燕戎把红薯闷进烧完的炭灰中烤。过一会儿翻出来,烤得皮开肉绽,金黄的颜色,冒着热气,蜜汁从裂缝里流出来,分外诱人。白凤呈头一次吃这偷来的东西,倒还觉得别有一番乐趣。
      两个人玩够了,白凤呈驾车带着燕戎回了城。燕戎跳下车,竟然抱着白凤呈亲了一口,自己倒先羞成了一只熟透的大虾,“我今天特别开心,谢谢你,白枫,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真正开心。”
      白凤呈没想到他突然这样说,心里也是暖暖的,想她虽然有权有势,恭维的话天天在听,可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呢。白凤呈弯腰亲了亲燕戎,“我也是,你就像我的开心果一样。”
      看着燕戎依依不舍地向家走去,白凤呈又想起了初相见的时候,那是两年前,燕戎第一次拿着姜润情给的信跑到桂芙堂,在大厅里来来去去串了好几遍,二楼的白凤呈冲他喊了一声,他才看见了坐在雅间里的白凤呈。然后怯怯地挪到了门口,问了一句“是白大人吗?”白凤呈略一颔首,他就欢欢快快地跑进去,双手奉上了一封信。白凤呈把信收进怀里,掏了几块碎银子放在他手上准备离开,没想到他却急忙追上白凤呈道:“我只是替贺正君跑个腿的,不敢收大人的银子。”
      白凤呈没想到还有这么实在的人,给他一点碎银子还要还回来,倒也不强求,便到柜上各包了二两桂花糕和杏仁酥交给他,“这桂芙堂的糕点可是全安京有名的,送你尝尝吧。”
      后来到了冬天,白凤呈看他总把三件单衣叠着穿,依旧是冻得两手发紫,便晓得他家里大概是穷得很,连件棉衣也没有。白凤呈想,要是直接给钱,这孩子肯定不会要,就让府里的佣人做了棉袍冬靴,送到燕戎家里,一开始他不肯要,幸好白凤呈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让仆人说是她家里的旧棉袍,并没花钱的,是想拿来与他换一箩松栗果吃,燕戎这才半信半疑地收下了,第二天果就背了一大箩筐松栗果给白凤呈,都是筛捡过洗干净了的,白凤呈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背着回王府。路上不时有人侧目,玉带貂裘的王爷背个破破烂烂的箩筐,怎么看也不协调,白凤呈倒不大在意,边走边从背后掏果子吃。到了王府,仆人们迎出来看见她这个造型,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上哪搞了这筐野果来。
      白凤呈把箩筐交给小厮,“挑几个好的送到正君房里给他尝尝,剩下的你们都分了吧。”
      这种不起眼的小野果,是城外树林里长的,穷人们没吃的时候就会去捡来晒干,可以充饥,宋澜亭自然是从没吃过的,府里那些丫头小子们虽是下人,但既被买进府里也就不愁衣食了,大多也没吃过,因此倒还成个新奇的零嘴了。
      几天后白凤呈再见燕戎,却见他还是穿着那一身单衣单裤,不禁问他“怎么不穿那棉袍?不喜欢吗?”燕戎笑了笑,“当然不是了,大人给的棉袍很好,是我哥哥现在正怀着孩子呢,所以这最暖和的,自然就给他穿了。”
      白凤呈想,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善良单纯的燕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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