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河》程英

3、偏执型妄想

　　第二天，子淇睡到快10点才醒。等她晃晃悠悠的到了胭脂河，已经快12点了。
　　江月迎出来，接过子淇的皮包，“子淇姐，今天下午三点是何苗。另外，这两位早晨就来了。”

　　子淇这才注意到沙发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穿西装的男人，看上去事业有一定的成就；另一个是约30多岁的女人，短发，运动款上衣，牛仔裤，运动鞋，脸上脂粉未施，看上去有一点憔悴。

　　“进来吧。”女人跟着子淇进了治疗室。

　　子淇在接待椅上坐下，那女人坐了另一把椅子。椅子的摆放看似随意，其实仔细一看，两把椅子的中线呈90度相交，相交点落在茶几的中心。这样的角度和距离，既不会疏远，也没有压迫感，更重要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

　　子淇看过登记表以及三甲医院的全身检查报告，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双手向上随意摊开，“你叫童谣对不对？你好，我们先随便聊聊。”

　　童谣突然攥紧包带，“徐医生，我没病！我丈夫带我来，是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去！”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童谣朝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他外面有人！栽赃我是神经病，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哦？”

　　童谣把椅子往子淇身边挪了挪，“昨天晚上他接电话的时候偷偷躲到阳台去了！接完电话就出门，告诉我说是单位有情况。哼，我才不信呢！肯定是外面有狐狸精勾着他！”

　　子淇也压低声音，“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最近看我的眼神很内疚的！上个星期还送我一条项链！他为什么要送我项链？肯定是心里有愧！还有还有，他现在经常出差！以前怎么不出差？肯定是去狐狸精那里了！”

　　子淇沉吟一下，“你所说的‘狐狸精’，你知道是谁么？”

　　童谣白了子淇一眼，好像是怪子淇跟不上她的思路，“还能有谁？要不就是他秘书，要不就是他们单位才招聘进来的农村妹，要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离婚女人。对！肯定是那个离婚女人！”

　　“你有什么证据吗？比如，你丈夫和别人的亲密照片。”

　　童谣有些泄气，“那倒没有。”

　　“既然你怀疑他，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取得确凿的证据呢？”

　　“我，”童谣有点焦躁，叹口气沉默一会后才平静一点，“楼上的离婚女人经常来我们家借胶带，扳手什么的。有一回我回来正看到她跟我老公说话，穿的妖里妖气，领口开到这里！”童谣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两个人一看到我，就赶快分开了。还有一回我老公带小狗在小区里面散步，那个女人买早餐回来，两个人在楼下聊天聊了快15分钟。”

　　子淇向后靠在椅背上，“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如果你真的怀疑你丈夫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调查。”

　　“真的吗？徐医生你肯帮我？”童谣再次攥紧包带，一脸迫切的期待。

　　“当然了，我们都是女人嘛。”子淇撕下一张处方，刷刷写上几种药名剂量，取私章盖上，递给她，“药一定要按时吃，要是被你丈夫知道你不吃药的话……”

　　童谣急忙接过，“我知道，他肯定会再想别的办法的。不过，徐医生，这是什么药？”

　　子淇笑的很坦诚，“维生素。”

　　童谣听后，绽放一个笑容，“谢谢徐医生！”

　　子淇送童谣出去，“童谣的先生，请进来一下。”

　　沙发上西装的男人走进来，坐在童谣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我太太是什么病？”

　　“初步判断童谣女士是偏执型人格障碍，已经表现出偏执妄想的症状。如果任由发展下去的话，会是妄想症偏执型。”

　　男人叹气，“怎么会这样？”

　　子淇停顿一下，“偏执型人格障碍的病人，比较古怪，容易冲动，难以与人相处，敏感多疑，在人际交往中常常表现冷淡，落落寡欢。产生障碍的诱因一般来说，是长期的压抑和过多的挫折，针对这个病例的诱因，我暂时还不好说。”

　　男人不住的叹气，“以前为生活忙，现在总算衣食无忧，谁知道她得了这么个病。唉……徐医生，这个病好治吗？”

　　子淇同情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偏执型人格障碍是人格障碍中比较难以治愈的一种，并且治疗周期也比较长。”

　　男人垂头沉默不语。

　　子淇站起来，“督促她按时吃药，按时复诊。幸好您发现的早，如果在接下来的治疗里面，找到直接导致她出现偏执障碍的诱因，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江月敲门打断我们的谈话，“子淇姐，3点的病人到了。”

　　男人起身告辞，“那就拜托徐医生了！”

　　子淇点头，“不客气。”略微收拾一下之后，直奔治疗室。

　　等她再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子淇瘫倒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太累了。”

　　楚乔也刚从咨询室出来，正在脱身上淡绿色的工作服，听到子淇这句话，接过来，“是啊，来访者也一天比一天多。”

　　“小月，”子淇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我们再招聘几个人好不好？”

　　江月拿着两杯水走过来，递给子淇和楚乔，“好啊，姐姐也说，外面的事情一个人有点应付不了呢。”

　　“恩。”子淇侧头对着楚乔，“你说呢？”

　　楚乔耸耸肩膀，“我没意见。”

　　“好。那我们过几天就去人才市场。”子淇伸了个懒腰，活动脖子，“没事我先走了哦。”
　　楚乔叫住子淇，“说起来，我有个表弟，叫许秋阳，是警官学院刑侦系的，明年毕业，现在正在找实习单位，人蛮忠厚，也挺聪明。”

　　子淇边将工作时间关掉的手机重新开机，边说：“让他明天先来看看吧。”

　　从上了电梯，手机就开始提示有短消息，直到子淇钻进车，将皮包甩到旁边的位子上，又扣上
　　安全带还没停。

　　“子淇，你起床了没？”

　　……

　　“胭脂河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

　　“你失踪了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

　　“人家好不容易来南京一次，你居然这样无视我。我要伤心了。”

　　……

　　“子淇………………”

　　……

　　……

　　全部都是苏晨的短信，子淇边看边笑。戴上耳机，发动车子，拨通苏晨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苏晨才懒洋洋的“喂——”

　　子淇笑，“女人，我忙完了，你在哪里？”

　　“火，车，上。”苏晨一字一顿。

　　子淇忙把车停在路边，“你在开玩笑吗？”

　　“哼，”苏晨的声音终于恢复，“谁让你不理我，一整天都不回我的消息，我生气了，走了，离开南京了。”

　　“喂，喂，”子淇急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这样，有事的时候都关机。有没有搞错啊，你昨天才刚来哎！”

　　苏晨“哈哈”笑起来，“上当了吧？我没有怪你，本来我的行程就是这样安排的。江南行的稿子已经拖很久了。”

　　子淇有些哭笑不得，“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说了你又得送我，婆婆妈妈的……”

　　子淇打断苏晨，“可是你难得来一次……”

　　又被苏晨打断，“女人，等我抽出空来，就在南京住个半年一年的，把你家折腾的犹如狗窝。”

　　子淇发动车子，笑道，“那你还是一直在路上好了。”说完赶快掐断电话。她一定又在毫无威慑力的挥舞她可怜的右拳，然后习惯性的揉头发，子淇边想边笑。电话又响起来，子淇没有看显示就按了接听，抢先说：“干吗？杀回来向我兴师问罪呀？”

　　听筒那端的人愣了一下，又听子淇“喂”了两声，才说：“淇淇，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