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微蓝浅蓝

2、记得——你记不记得

　　夏日的阳光带走这清晨最后一丝凉意，高高的天空有水洗过的清明，屋顶的白鸽扑腾着翅膀飞散在空气中，回应这纯净蔚蓝的布景。

　　梁以善早早地吃过了饭。以善的爸爸是村里的书记，妈妈是小学老师，姐姐梁以真在县一中读高中，弟弟梁以诚在自己的学校上初一，从小到大，姐弟三人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这在旁人眼里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五口之家我们就无需长篇累牍地叙述了。尽管称不上富裕，但是良好的家教造就了一家三个孩子温婉正直的性格。

　　梁以善跟妈妈道了别走出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隔壁不远传来的吵闹声。

　　“你们少在那边装啦，要不是我爸妈给你们钱你们能这样对我，还有啊，以后我的事你们少管。”

　　“何夕啊，你舅妈也是关心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叫你们关心我了？少假惺惺的了！”

　　她迎头看见了摔门而出的何夕。

　　何夕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新同学，把书包一甩径直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梁以善慢慢地走在他背后，昨天的冷漠跟早上的吵架让她见识到了何夕的跟从前的不同，她无从得知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活，自从他被爸妈接到市里读书开始，他们已经八年级没有联系，而八年，是一段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东西的时间了。

　　“干嘛一直跟着我？”何夕回头开了口。

　　“你很奇怪，上学就只有这条路啊！”梁以善被这突然的对话吓了一跳，她强装镇定地说道。

　　何夕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理，但梁以善走在他后面这样一前一后的场景，让他不小心想起了从前。七岁那年，父亲牵着他的手走在前头，外婆则拄着拐杖在后面缓缓跟着，他记得那天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直到坐上父亲白色的轿车。隔着后车窗他看到年迈的外婆颤抖着手偷偷地抹眼泪，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小名，而前面坐着的是自己陌生的父母。

　　想到这何夕突然鼻子一酸。

　　“好吧，那你先走。”何夕的语气低了下来，却仍旧冰冷。梁以善低着头加快脚步自己走到了前面。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僵持到了学校。

　　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何夕——这个刚到班里的城市小孩带给这群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里到外都是农村气息的学生太多的意外了。

　　俊秀的外表，时尚的穿着打扮，包括他身上的书包，以及他手里拿着的最新款手机......这一切都注定让要他在长平中学引起轰动。

　　秦川虽然只是一个村，但是毗邻正在大肆重建改造的县城，所以近几年的生源是有增无减。长平中学的初三总共四个班，将近240个学生。每堂课的课间十分钟，总有其他班的女生跑到初三一班过来为的就是看一下这个新来的转学生。

　　如此出众的何夕在以学习成绩论胜负的老师眼里却是个十足的差生。第一天上课他基本在睡觉，老师本想给新来的学生一个下马威，便于日后的管理。可是各种招数何夕都见怪不怪，见招拆招之后依然睡的稳如泰山。

　　而后的几天各种传言在年级里头很快以掩耳之势被散布开来。

　　听说何夕是被好几所学校开除了没地方念书才被送到这里来念书的。

　　听说何夕以前在学校是老大，没人敢惹他。

　　听说何夕的老爸在市里是做大生意的，家里可有钱了……

　　这些话传到班里那些专爱拉帮结派的学生耳里便成了他们拉拢新成员的好机会，于是在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星期，何夕有了很多自动‘投怀送抱’的好兄弟。

　　以善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幕弄得头昏脑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上课的时候悄悄叫醒这个冷漠的同桌，尽管被报以冷漠的眼神，梁以善依旧心里咬牙切齿表面风和日丽地坚持了下来，谁让她答应了班主任要好好‘帮助’这个新生呢。

　　有一天放学轮到他们俩做值日，学校轮值的顺序按照座位来，他们被分到了一组。

　　以善做了大部分的卫生，何夕拿着扫把象征性地折腾了几下之后又坐在位子上玩起游戏来。

　　“喂，卫生做完了，跟我一起把垃圾倒掉就可以了。”

　　以善冷冰冰地说到，想是刚才何夕的表现让她有些生气了。她拎起一袋垃圾扭头就走。

　　何夕拿着另一袋垃圾一起下了楼。面前这个女生生气的模样突然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追上去，夺下她手中的垃圾。

　　“很重，我来。”他大步流星地走着，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上去帮她。也许是她削瘦的背影让他心疼，也许只是弥补上课时自己冷漠以待的亏欠，何夕想着，很快把前者给否定掉。

　　梁以善的目光变得温和，气也消了大半，这个冷酷的男生刚刚表现出的善意是她无法抗拒的。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而记忆里零碎的片段给了她答案。七岁以前有他参与的生命里，好似每次姐姐弟弟她还有何夕四个人一起出去玩时，他都会在以善旁边，照顾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来”、“我帮你”这些词汇！八年前懵懂稚嫩的温暖和八年后此刻的场景交错重叠，熟悉的温暖竟让以善第一次对他有了种莫名的亲近感。

　　“喂，何夕，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梁以善背着书包追了上去。

　　何夕扔完了垃圾仔细地打量起身边这个女生，刚刚还生气的梁以善现在却对着他甜甜地笑着，清澈的双眸里看不到一丝杂质，落日的余晖在她身后映照成一道道美丽而虚幻的光圈，他怔怔地看着，觉得自己有些眩晕。

　　“怎么，你的意思好像我们以前还认识是吧？”他迅速恢复了原来的冷漠，就像一只善于伪装的变色龙。

　　“我是以善，梁以善，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你外婆……”

　　“够了，就算如此那又怎样，以前的事再提也没多少意思了。”

　　梁以善竟被这句话弄得无言以对。何夕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毅然决然的，留下梁以善愣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午后的光线被一点点的拉长，变得单薄无力，是不是空气中的氧分子也追随这落日一起到了地球的另外一端，不然为什么呼吸变得不痛快起来。

　　是啊，城市的生活如此繁华璀璨，他怎么会记得我呢？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话碰触到了他最痛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