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饲养手册》pupil

25、关于战斗

　　小只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中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沉沉地压在胸口，叫她喘不过气来。她想挣扎，想大喊，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猛地睁开了眼，却发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而自己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周围都是冰冷坚硬的墙壁。
　　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看起来……倒像是被关进了小箱子里？
　　好难受，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小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无力地拍打着头顶的箱盖：“救……救命！”
　　“醒了？”这时，她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冰冰凉凉的。顾不得是不是认识的人，她用哀求的语气道：“救命……放我出去……我要喘不过气了……”
　　那男人似乎是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乔克蠢货，然后下一刻，不知是什么神奇的法术，小只惊讶地发现关着她的这个小箱子整个的变得透明了起来，空气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快要憋到爆炸的肺部陡然吸入了新鲜空气，让小只如同被抛进水里的鱼一样贪婪地大口呼吸起来。
　　虽然箱子变成透明的了但是还是看得清大致的轮廓。她认出来这是摆在乔克房间的钻石箱子。当时她看到这箱子的时候还惊叹过这么大的箱子能够用来放什么东西，没想到最后竟然被用来关自己。
　　所以……是乔克把她关在这里的吗？
　　箱子里的空间十分狭小，连翻个身都显困难。她只好暂时侧躺着把腿蜷缩起来，大略地扫了一眼四周。
　　这里……还是乔克的卧室吗？
　　豪华的四柱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四周的墙壁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痕，不断有细碎的石子和墙灰扑簌簌地往下落，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就像当时的斗兽场一样。
　　装着她的箱子被摆在了地面上，箱子边似乎站了个人，小只只能看到他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她迟疑了一会儿，刚想开口，整座城堡却突然摇晃了起来，像是地震一样。还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以及凌厉的龙啸声。
　　“打得可真激烈……”边上的男人似乎这样感慨了一句。
　　小只则感觉到自己和箱子一起震了一震，脑袋重重地磕到了箱壁上，疼的头晕眼花的，原本就因为高烧而疼痛的脑袋更痛了，忍不住轻声呜咽了一声，开口道，“劳驾……能不能放我出去？”
　　声音细细的，像是某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样。
　　乔伊被吸引了注意力，说道，“这箱子的钥匙只有乔克有，我虽然能暂时把它变成透明的让空气进去，但是还是改变不了它的实质，你只有等着乔克或者伊撒尔来帮你打开了。”
　　“伊撒尔？”那个人类的声音明显地抬高了一点，带了一点颤抖，但还是压抑不住语气里的激动，“伊撒尔来了吗？”
　　看来这小宠物还是挺念旧主的，乔伊这样想着，说道，“来了。为了你他这次可是连命都不要了。”
　　那人类一下子着急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伊撒尔的大哥，乔伊克劳德。伊撒尔和乔克正在外面为了争夺你的抚养权大打出手，我只不过帮他们看着战利品而已。”乔伊说。
　　……什么鬼？什么抚养权？乔克和伊撒尔打起来了？小只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那也就罢了……但是……难道乔克的城堡变成这样都是他们俩造成的吗？
　　小只正这样忐忑不安地想着，整座城堡又是地动山摇的一阵震荡，她的声音都变了调子了，对乔伊说道，“能不能让他们别打了……”
　　“我要是劝得住就好了。”乔伊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小框，对小只说，“你自己看看吧。”
　　那小框中如水纹般漾开一圈圈的波浪，最后平静下来，框中出现的图像，竟然正是伊撒尔和乔克此时的情景。
　　小只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框看。
　　框中一开始飞沙走石的什么也看不清，逐渐地尘埃落地，显现出相持的两个人影来。
　　红衣的那个是乔克，全身被火焰缠绕着，已经半龙化了。另外一个红色的人影……身上的衣服完全是由鲜血所染红的。
　　小只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虽然她只看得到那个人的一个背影，一双巨大的黑色骨翼伤痕累累，手中还握了一把几乎有他一人高的巨剑。
　　“伊撒尔……”她喃喃地把这个名字念出了口。
　　那一刹那，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伊撒尔突然回过了头。
　　他的脸上遍布着血痕，一双红宝石般清澈透明的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如同橱窗里的玩偶一样毫无生机。
　　那样一双弥漫着看不清的浓雾的眼睛，没有焦距也没有光芒，唯一有的就是浓重的杀意。
　　那个……是伊撒尔？
　　脸上虽然总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蠢主人，实际上却蠢萌的要命的伊撒尔？
　　“意识已经差不多被血灵和那把凶剑吞噬殆尽了……”乔伊皱起了眉。
　　伊撒尔几乎可以说成是继承克劳德家族的唯一希望。他身体里的血灵在赋予他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让他逐渐变得嗜血无情。伊撒尔以前一直十分畏惧这种力量。乔伊在斗兽场把奄奄一息的伊撒尔找到的时候他就是勉强靠着血灵的力量支撑着。
　　说实话乔伊没有料到伊撒尔有勇气从父亲手里逃出来，还顺走了他的剑。
　　乔克又是个从来不知道忍让两个字怎么写的龙，照他俩这样的打法继续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乔伊在原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拎起装着小只的箱子去找那两人了。

　　乔克和伊撒尔两人一路打到了城堡的最顶层。整座城堡不断崩裂，金银珠宝和碎裂的墙壁一起漏出。
　　最高一层楼已经完全被毁了。屋顶都被掀没了，两人相当于是在露天的天台上打斗。
　　乔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已经杀红了眼。伊撒尔拿剑的那只右胳膊被砍了两次，借着血灵激发的逆天的再生能力，硬是用刚刚长出白森森的骨架的手臂继续挥动着大剑。
　　饶是乔克再怎么仗着天生一身龙鳞的铠甲对乔伊造出来的魔剑也还是忌惮三分。他不久前刚借着高阶吸血鬼的血肉恢复了部分力量，但是仍不完全。而且伊撒尔好似为了报复他断了他的右臂两次，一把魔剑疯狂地冲着他右手的龙鳞削去。龙类不比吸血鬼有可怕的再生能力，赤金的龙血洒了一地。乔克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滚烫的鲜血已经完全激发了他的杀意。自乔伊以后还没有人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龙皇的威严被挑战了。
　　又是可恶的吸血鬼。

　　战斗暂时地陷入了僵局。用魔剑和血灵近乎是以作弊的方式大幅度提高了能力的伊撒尔虽然拥有了能与红龙抗衡的实力，但却一直被压着打。但是乔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解决伊撒尔。

　　只要一片羽毛的重量，就能改变天平微妙的平衡。

　　小只的出现就是那片羽毛。
　　两人几乎是在同时从浓重的血腥气中分辨出了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乔伊刚巧托着箱子从楼下上来。两个人都看见了他手中半透明的箱子里关着的小只。
　　伊撒尔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转身就冲了过去。
　　“回来！”乔克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伊撒尔刚长好的右肩，力道大的几乎生生将骨头捏碎。
　　在令人胆战心惊的“咯吱咯吱”的骨头摩擦声响中，伊撒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脱臼的右肩换取了片刻的自由。他挣脱了乔克的束缚，几秒钟的时间内，迅速地将手中的重剑一下插入大理石地面。
　　紧接着，随着他大开大合的一挥，削铁如泥的魔剑连完整的的大理石都能割裂。豁然出现的一条黑洞洞的裂痕像是会生长一般迅速延伸出去，生生把伊撒尔和乔克之间隔了开来。
　　乔克站立不稳，哗啦一声脆响，整个人随着落石向后倒去。
　　他的身后早已没有了墙壁的阻拦，之前两个人在打斗中已经把一整面墙轰碎了。乔克从将近十米高的城堡顶端落了下去。
　　饶是他有翅膀，但也快不过伊撒尔。小只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情急之下，他用龙尾一勾，缠住了伊撒尔的脚腕，将他也一齐带了下来。
　　“放开！”伊撒尔在半空中一声爆喝，转过身来扬起手中的巨剑，一双骨翼刷拉一下完全展开，近乎两米的巨大翅膀令他在空中有了片刻的停留。
　　他这是想把手中的剑甩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这下是避无可避了！
　　但是乔克的龙尾也绕到了伊撒尔的背后，只要一瞬，就能再次洞穿伊撒尔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拼的就是速度。两人都把性命放上了赌桌。

　　“……两个疯子……”乔伊远远地看着，皱起了眉。
　　他快步向两人落下的地方走去，轻声对箱子里的小只说了一声“只有这个方法了。”

　　“伊撒尔——！”
　　惊恐到近乎凄厉的声音，尽管微弱，在一片巨石碎裂的轰鸣声中却显得无比清晰。
　　小只的声音。
　　伊撒尔背对着看不见，乔克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乔伊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断壁残垣边缘边，皱着眉一脸冰冷地从上往下俯视着他们。然后，轻轻一抛，把手中的箱子丢了下来。
　　钻石做成的箱子，装着龙的宝物，跟在伊撒尔的身后，也从十米的高空坠落。
　　“乔伊！！！！！！”乔克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十米的高度，对于龙和吸血鬼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那是个人类！
　　他依旧记得上一次她就是因为从高空坠落才导致死亡。
　　这种高度对她来说必死无疑！
　　本应刺向伊撒尔后心的龙尾硬生生地在半路变道，想要缠住那急速下降的箱子。
　　尾巴尖刚无力地触到箱壁，下一秒，右肩传来的剧烈疼痛令乔克怒吼出声。
　　龙尾彻底脱离了宝箱，只来得及往上一顶，减缓箱子下降的速度。
　　伊撒尔用尽全力掷过来的魔剑一下子贯穿了他没有了鳞片保护的右肩，滚烫而炙热的龙血喷薄而出。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来不及张开翅膀整个人就如同中箭的大雁一般顺着惯性像地面砸去。
　　轰隆——
　　巨大的声响过去以后，乔克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那柄有着灵识的魔剑像一根钉子一样把他钉在了原地。以他为原点，身边的地面碎裂成蛛网一样的裂痕扩散开去。

　　而半空中的伊撒尔，借着翅膀硬是翻身过去，接住箱子的那一刻胸口犹如砸下来千斤重的巨石，肋骨不知被砸碎几根，逼得他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原本瞳孔中浓重的杀意，在看到小只的那一瞬间，都如同潮水一般退得干干净净。
　　“终于找到你了……”伊撒尔把脸贴在冰冷的钻石箱子上，气息还有点不稳，带着像是被砂纸磨砺过的粗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