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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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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跌成这样,已经要谷底反弹了吧?
裹着薄外套步履匆匆闪进教学楼,ikki压抑住自己想跺脚搓手取暖的冲动,俯身悄无声息地从安全通道中摸到三楼。他探出半个脑袋瞄着远处的室外冰场,只见到身着各色外套的小点像是节日时在池塘里撒下的彩色爆米花般毫无规律地荡漾,嗤笑出声。
这么冷的天气,傻瓜才不逃课。ikki靠墙坐下,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透过裤子冰透了他的大腿,不得已只好采用更累人的蹲坐姿势。寝室暂时是回不去了,等稍微暖和一点,就去找个自习室打盹。
教学楼的西侧三楼是艺术室,平日冷清至极,每到夜幕来临时才有三两个艺术社团在此活动,自从某一天误打误撞进了这个空无一人的走廊,ikki就中二病复发,试图占山为王。他时常在宽敞的走廊间穿行,像凯旋的大将军巡视自己的国土,而悬挂于墙壁两旁的二十六幅肖像画便是他忠诚的子民、狂热的追随者和一言不发的听众,将他的狂妄尽收眼底。
Le monde nait,Homere chante. C’est l'oiseau de cette aurore!
ikki低声重复着这句新学的法文,雨果形容荷马的这句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涌动的某种情怀,他小心翼翼地从图书馆抄下这行单词,用翻译器模仿出读音,试图背诵下来。也只有这样空旷而孤独的环境里,他才敢放开音量,一句又一句重复着蹩脚的发音。
世界诞生,荷马高歌,他是迎来这曙光的鸟。
耳边回荡着不同角度的回音,低沉中又带着少年特有的声线。ikki总是发不出法文中“r”的颤音,略有恼火,学网络上看到的练习方法微微仰起头,做出喉咙里咕嘟着漱口水的姿势,直到自己都快把自己逗笑。
“OK,再来一次,”他继续装作稳健而深沉地踱步,“Le monde nait,Homere chante. C’est l'oiseau de cette……”
“aurore。”
离他几步之遥的门被人拉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学生安静走出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而那个纯正的法语单词唐突地出现又倏忽消失,让ikki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这家伙他认识但并非熟人,名字叫hyoga,来自俄罗斯的留学生,有一头醒目到让人睁不开眼的铂金色碎发,沉默寡言非我族类。听说他是业余花滑选手,午后两点钟从舞蹈教室走出来倒也合情合理。ikki挑了挑眉打量着闯入他私人领地的家伙,毫不为自己的文艺青年行为被人识破而感到羞耻,对方倒也完全没搭理他,自顾自用手背擦拭着额头的薄汗,像没看到他一般径自离开。
不愧是欧洲人,在这种天气里竟然也穿着春秋两季的白衬衫和单裤,衬出少年极有韧性的修长四肢。但确切地说他应该是个典型的混血,有一张不同于东方人的美丽的脸。
未免太过出众了,在这种个性趋同的教学环境里,只能独来独往,根本无法交到什么像样的朋友。ikki之所以知道大一新生中有这一号人的存在,八成要归因于周围的家伙们太多八卦,又出于本能地看这个混血儿不爽的缘故。
虽然ikki也算是校园中的风云人物之一,但他不确定对方究竟认不认识自己,他干咳了一下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hyoga却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这骚气的混血儿竟然用了一种非常淡的古龙水,ikki想起戏剧社里流行着那句蠢毙了的说法——
hyoga?你是说那个冰原的贵公子?我敢打赌他没去过北纬45°以下的地方。
“你不冷吗?”ikki自认唐突地开口问到,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开场白是要引出什么内容的对话,不过金色头发的家伙顿了顿,疑惑地回头看他,水蓝色的瞳孔透露出不解。
“唔?”hyoga眨了眨眼,“你在跟我说话?”
“事实上我在……嗯,对她讲话。”ikki随手指了指hyoga背面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是一位身着练习用舞蹈服的金发芭蕾舞者,她的肢体弯成优雅的曲线,俯下身去逗弄着一只雪白的天鹅。
hyoga扭头看过去两秒,又继续看了看ikki,语气中略带认真,“我想她的确很冷,枯叶落了满地。”
“啊,深秋嘛。”ikki这才觉得尴尬,想随便搪塞过去,“你刚才在练习?”
一种茫然而困惑的表情浮现在hyoga脸上,他不擅长应对这种漫无目的的聊天,又感觉不回答会很失礼,迟疑的过程太久,ikki忍不住大笑出声,“你这家伙难不成害怕和人聊天?”
hyoga面有愠色盯住他,在ikki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噗嗤笑出声,“戏剧社的ikki学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二生下午第二节都是满课。”
“呀呀,竟然威胁学长……”
“不过ikki学长你在无人的角落里背雨果的法语原文这件事情我会替你保密的。”
“那样就好,”
“包括发音和文法的可笑错误也绝对不会透露给其他人。”
“那实在太感谢了,”ikki挠挠头发,一副轻松模样,“不过你竟然会法语,真没料到。”
“啊,我的老师是法国人,所以学过两年多法语。”
“大少爷的私人教师哈……”
hyoga漠然地耸肩,没有继续接受挑衅或者回答。两个人在走廊里静静地站了一会,直到ikki抬头看看走廊尽头的挂钟,“还有50分钟才下课,你穿成这样真的不冷吗?”
他到不是出于关心,实在要归因于这家伙穿的太过单薄,hyoga白衬衫掩盖下的颈部皮肤略微颤抖,锁骨清晰可见,实在也没什么肉来御寒。他似乎很纳闷于ikki这种莫名其妙纠缠不休的举止,不过还是下定决心推开舞蹈室的门,“那么,来喝杯热红茶?”
ikki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