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茕茕白兔 ...
-
进到舱里，见只有他一人陪老爷子坐着。我上前请过安，便转到老爷子跟前回话道：“万岁爷交待的事，奴婢与堤上采桂花儿的姑娘们问过了。那些姑娘们都来自平民之家，温饱有余。她们告诉奴婢说今年天照应，莲芡的收成比往年里更好。日子也太平，物价也平准。上好的白米八钱银子一石，江米也是这个价，白面只要九文钱一斤。”
老爷子听了，只点点头，并未多说。胤禛倒幽幽的开了口：“太原府的白米已涨到一两二钱银子一石了。”接下来，他便详详细细的与老爷子就山西地面儿上的情形说开去。这里没我什么事儿，可我也没办法插进话去告退，只得在老爷子身边儿找个角落，站过去不吭声。
可听着听着，话头不对了，我有些紧张起来。山西官员腐败的多了去了，可胤禛偏捉住噶礼不放。从噶礼四十二年逼死下属官员，隐匿不报说起，到他贪赃枉法，山西省钱粮每两加火耗至二钱，再到他以修明宇为名，公然发巡抚印簿至全省勒索捐款，中饱私囊，……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还有更多。我的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不停的去瞟老爷子的脸色。擒贼擒王是不假，可他难道忘了，噶礼不是一般人呀！恰有一阵清风吹入了舱，我的脑袋顺着清风，左右轻摆了几摆。
我站在老爷子身后，他正抬着头，没有理由看不见。果然，他收了声，打住了原本说着的话。我暗舒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没想到，片刻之后，他接着说：“因噶礼一人，带坏了一省的官场风气。顺之，官儿就做的长久；逆之，只有死路一条。噶礼瞒上欺下，目无法度。儿臣请旨，定要诛了这个贪官！”
我猛的抬头，觉得不妥，又赶紧低下。眼神一飘，看见老爷子搁在膝盖上的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心里一阵忐忑。老爷子缓缓的，似乎仔细斟酌了字句一般，说：“朕三十七年见噶礼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这几年不见，哪里就那么坏了呢！…… 你说的事，噶礼都上疏回奏明白过，他也有他的苦衷。…… 他额娘年纪也大了，膝下只这一个儿子 ……”
这话说的算是很明白了，可胤禛只是垂着眼睫听着，不动声色。等老爷子话音落地，他抬头，似要再说。我生怕他又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瞪着他，清楚坚定的摇了摇头。他却是对我熟视无睹，自管自的说：“噶礼久承圣恩，非但不勤谨报效，反知法犯法，贪壑难平，白辜负了朝廷的信任，比那一般的墨吏更可恨一层！皇阿玛处处爱护他，他却仗了皇阿玛的恩宠大施淫威变本加厉。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奴才，皇阿玛还要回护到几时？”
“你放肆！”老爷子勃然大怒，腾的站了起来。应着声，胤禛双膝及地。我虽预见了这雷霆之怒，却还是膝盖一软，跟着就跪了下去。“你，你，你！”老爷子指着胤禛，气的手指头都在发抖。我喉头紧的很，死掐着自己的手腕：噶礼不过一个外臣，难道为他对自己儿子下手？不会吧？
老爷子顺过一口气，才说：“噶礼不忠不孝，你当面顶撞皇考就是孝顺了！朕看你是在外面游荡久了，身心松懒惫怠，浮躁的很！你也不用回山西了，回去京城，好好闭门读书半年，修养好性情，再来见朕！”
原来是读书呀。我松了口气：雷声大雨点小，白吓我这一身冷汗。
胤禛退了下去。康老爷子在屋里来来回回踱着方步儿，走到我面前，低头说：“你还跪着做什么？”我讪笑着站了起来，心想：你只让儿子走了，又没吩咐我，我敢起来么！嘴里却不能这样说，只能甜言蜜语：“万岁爷生着气呢。都是奴婢的不是，没用的很，没法儿让万岁爷宽心，只好自个儿罚自个儿跪着了。”
不料，老爷子竟牵了牵嘴角，平静的说：“朕也没怎么生气么！”哦？我转身去泡了盏碧螺春，端与老爷子手中时，他问我说：“梨丫头？”“是？”“你看四阿哥，此人如何？”呃，这是什么意思？我快速的揣测了一下，小心说：“莫梨觉得，四阿哥，此人赤诚。”见老爷子笑笑，低头饮茶，我才敢多说一句：“拳拳赤子之心，昭昭诚孝之意。”胤禛你谢我吧，这么往你脸上贴金！
老爷子放下茶盏，似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我尽量坦诚的回视了。老爷子笑笑，吩咐说：“告诉厨房，照朕今日用的午膳做一份儿，给四阿哥送过去。山西至扬州，没用几日就到了，想来是跋涉的辛苦。”这……好吧，我领命而去。
皇子独乘一舟。我端了食盘儿，站在他的舱门口犹豫了会儿，才抬高了声音招呼一声：“四爷，奴婢奉旨给您送膳来了。”撩了门帘儿进去一瞧，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窗边坐了，脑袋倚着窗沿儿，胳膊略搭在窗台上，垂下的指尖儿都是苍白的。平日里那样坚毅的人儿，此时全靠着舱板，疲惫松懈的垮坐在椅子里。金丝竹编的帘子半卷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帘，在他脸上映出一片伤心颜色。他垂着眼只望向窗外，落寞了半湖波光，萧索了一窗秋阳。
我低着头，福了福，将食盘摆在桌上：“万岁爷赐的午膳，四爷您请吧。”
没有动静，半晌后，他连头都没回，只懒懒说了句：“你端走吧，我不饿。”
我咬了咬嘴唇，又说：“这午膳与万岁爷中午进的一模一样，万岁爷特地嘱咐过的。四爷用些吧。”再没动静了。我耐心等着，再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我上前摸了摸碗碟，菜已凉了。无法，我叹了口气，将食盘端走。到厨房，我端着食盘立在舱中生气：什么人呀！早给他信息，他自己不听，这会儿又摆什么谱！掌厨的师傅是认识我的，过来笑问：“莫梨姑娘回来了？怎么，一口没动，菜色不合四爷的意么？”我忙抖擞了精神应付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过去的时候，他，呃，四爷正忙着。我胆儿小，没敢打扰，只端着盘子在一旁候着。等四爷忙完了，我才发现菜凉了。还麻烦常师傅，您老帮忙给热热？”
趁常师傅忙着热菜热饭的时候，我偷偷往每盘儿菜里都加了两大勺糖。哼哼，正宗的淮扬菜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再回去他舱里时，发现他还是那样，只斜瞟了我一眼。我搁好了盘盏，劝说：“菜饭都热过了。四爷用些？”见他不理，我再说：“万岁爷说，从山西到扬州一路山长水远，四爷没用几日就来了，可见跋涉辛苦，特地嘱咐按御膳重做一份儿的。四爷好歹体谅圣心，用些吧？”等了片刻，见他依旧不理，我有些气急。还是忍了，低声说：“万岁爷说他没生气。”他听了，竟还是不说不动。我急了：“这是御赐的膳食，你不用便是抗旨不尊！我是奉旨来的，回去还要缴旨的！”
他竟冷哼了一声：“那劳烦莫梨姑娘回去如实禀报，就说我抗旨了。大不了罚我俸禄，闭门多读几年书就是！”
我是真生气了：“你怎么这样！和谁生气呢！你参谁不好，偏去参噶礼！人人都知道噶礼是万岁爷的奶兄，大阿哥养在他府里五年，难不成你不知道？即便你不记得，万岁爷不是也给你提了醒么，你自己要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噶礼这事儿，连太子都没敢借题发挥，你偏去捅马蜂窝！前些日子，李煦曹寅来见。我听万岁爷话里话外的问他们两个，似乎早就让他们留心噶礼。李煦不去说他，那曹寅是什么人品？为得罪过他的官员辩白，去帽磕头到满脑门子都是血！这么一个人，万岁爷问他时，一句噶礼的坏话都不说。这分明就是万岁爷的态度嘛！我给你使眼色你也看见了，”说到这里我忿忿的别开头去，“是你非要跟我置气的！现下被万岁爷怪罪，又糟践自己，算哪门子的本事！”
等了片刻没听见动静，我憋不住，又转了回来，他却也在看我，正好对上。那是极平和的目光，干净清爽得没有一点内容，而我却不知怎么了，好像心底被人抽走什么东西，空茫一片，遂赶紧挪开眼。才听见他缓缓说：“我在跟你置气么？原来你就这样想我的。…… 你给我使眼色的时候，我的话都已经说了大半了。忽然改口，皇阿玛必定知道是有人给我递了信息。舱里只三个人，除了你，还有谁？…… 若是被皇阿玛知道了，你会有什么下场？至少二十下宫仗你捱的住？辛者库洗十年衣服你受得了？…… 莫梨姑娘，你看别人的事儿都明白，怎么就看不明白我？”
我……心里那片空茫一下被又酸又痛的潮气添满，一口气含住，进不去出不来，我怎么承受的住？
“也并不全为了你。”听他这样说 ，那口气才吐了出来。我低着头，扶着桌角站了。“你去山西看看，你就会知道我为何这样做。噶礼，我就是要他死。”他说的清淡，可一个“死”字从齿间挤出来，我已觉得噶礼死期不远了。
我叹了口气，再抬头时见他走到桌边坐下，筷子拿在手里。我一把抢了过来，自己都觉得突兀，只得无力说了句：“你不是不饿么？”“你不是要缴旨么？”他抬手要将筷子接过去。我赶忙将食盘端了：“菜都凉了，我再去热热。”“不用 ……”“用的，用的。”
回到厨房时，常师傅已不在，只一个年纪尚小的宫人守在那里。我放了食盘，边洗手边对他说：“我是御前的莫梨，借你的灶台使使 ……”
再回去时，是他给我撩的帘子，有些惊讶的看我拎了个食盒进来。我只快快的走到桌边，将盘盏一一摆放好：“刚才的菜，再热便吃不得了。反正御厨房里也没人 …… 我不敢动官中给万岁爷的定例，正巧看见有些地方上进来的时鲜蔬菜，常师傅也许不用的，我就快快的做了。”我怯怯的抬了抬头，见他只看着菜色不出声，也看不出什么，忙忙解释说：“菜蔬而已，今天不吃，明天也不好吃了。…… 扬州的水芹长的比别地儿的都鲜灵，常师傅不知道这好处呢。配了红椒丝百叶丝，只用油盐两样快炒了，很爽口的。百合头，只用高汤煨了一会儿，挂了点儿玻璃芡，清淡着呢。这是晚菘，还不是最好的时候，若是霜降后的，更加鲜甜 …… ”我说着，看他已抬筷夹菜，赶紧说：“好久不做了，也许手生，味儿要不好，你多担待吧。”
他每样都尝了一口，便搁了筷子，捂着嘴咳嗽起来。“有那么难吃么？”我有些不信，也拿了双筷子，才要尝，听见他低声说：“出去！”“啊？”我愣愣的看着他。“出去！”他抬手将我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我被他吓了一跳，虽不明就里，还是赶忙出去了。
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越来越不安。里面儿一点儿杯盘碰撞的声音都没有，他，在干嘛？几次抬手想撩帘子看看。可是，要真是我想的那样，我该怎么办？到底是担心，轻轻的，掀开了一丝丝缝隙，只搭了一眼，疼得我赶忙走开。船上也待不住，我逃一般的几步跳上了岸。
堤上柳丝千万，全不顾我心绪，只管撩到脸上。我烦的很，拿它们撒气，胡乱拂开后，纠结缠绕，欲理还乱，尽是恼人思愁。塔檐下悬挂的风铃，叮铃着故人的名字；柳丝间穿梭的流莺，似乎是旧日的相识，连暖暖熏风，传递的都是过去的故事。我走来走去，就是不让自己停下来。岸上人家，一群男孩儿欢呼雀跃着跑出来，似乎是私塾放学。由一个年长些的领了头，孩子们用扬州话大声的嚷嚷着刚学的书：“茕茕白兔，东走西顾，……”我忙捂住耳朵。心里一点支撑几欲坍塌，渐渐蹲了下去：不行的，不行的，我答应过胤祥的……
良久，才平静了。我撑着膝，慢慢站起来，却看见脚底青砖上有一滴水迹。抬头处，斜阳正艳，晚晴方好。我深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又低头用鞋尖蹭了蹭，尽量脚步轻快的跳回舟上去了。
站在舱门口，我使劲儿的清了清嗓子，听见他说“进来”，这才掀了帘子进去。他背对我，正在用手巾擦手。我福了福，径直走过去收拾了杯盘碗盏，就要退下：“四爷，若没什么事，奴婢……”
“阿梨。”
手里一松，食盒儿又落回桌面儿上，撞出一声闷响。 “阿梨，”他依旧背对着我，“若是我那日许了你作福晋，你还会离了我么？”
“别说‘若是’。没有‘若是’。我知道你不会许我的。”
他竟低声笑了，转身走到我跟前。我却往后退了一步。“是啊，你也知道，我不会许你我给不了的。”他说，“我知道你想听什么，可我不愿意违心的哄你。为什么你会因为我不愿意说假话而弃我而去？阿梨，这多么的不公平。”
片刻的窒息后，我赶忙又拎起了食盒： “这与公平无关，四爷。奴婢先……”
“阿梨，”他按住食盒的提梁，“方才在船上唱的曲子，是为我唱的么？”
“不是！”我别开头，“是我信口唱来的。”
他唇角微微一勾，手却慢慢离了提梁：“我就知道。”
我瞪他：“你知道你还问！”
他苦笑一下出声：“你看，阿梨。我知道那不是唱给我的，我还是要听你说出来；你明白你要的我许不了，你还是要逼着我承认。我们宁肯去哄别人，也不愿互相哄骗。我舍不得这样的阿梨，可你怎么就舍得这样的胤禛呢？”
原是一丝酸楚开了泪闸，顿时雨泪倾盆，再也忍不住。怕自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我用双手捂了嘴，将痛楚倒流回心里，滴滴都是穿肠毒药，痛彻心扉百转千回。我不得说，我说不得。
他扶了我，将我的手挪开，仔细端详了会儿，才道：“哭的可真不好看，一点儿梨花带雨的意思都没有。丑丫头，从今往后，你只祸害你十三爷去吧。他到底年轻些，经得起你一辈子的祸害。你四爷我从此回家读书，修身养性去了。也好，难得有机会静心的看几本书。那处藏无盐嫫母的院子，也好久没收拾了。是哪个傻丫头告诉我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且听她一回。”
我抽了半天的气，才说出句整话：“万岁爷，只让你回家读书，这案子棘手，把你摘出来，不是挺好么。”
他皱着眉看了我一晌：“阿梨，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事儿看得这样清楚，我也少操一份儿心。”
眨了两眨，新泪痕覆了旧泪痕。他忙替我抹了：“去吧，你不是还要缴旨么？我也累了，歇会儿。”
晚间飘了几片雨丝，只够洗净日里尘烟，后又放了晴。万岁爷招了昆曲班子上龙舟清唱，当值的不当值的，都君民同乐去了。我躲在船舱里辗转反侧，直到月透纱窗流了我一脸。索性披衣起来，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舷，看天抹微云，月白星稀，一湖琉璃碧。
小船上下颠了颠，我回头看，却是胤祥，笑说：“你怎么有空来？不去陪万岁爷听戏么？”他也笑笑：“皇阿玛有的是人陪，你难得一个人，所以来陪你了。”
不知他做了什么，小船儿竟飘了出去。我怕离开船群，他说不妨，有船纤系着呢。小船儿缓缓飘到湖心，船纤也到了头，胤祥才消停的坐了下来。我听见“吐”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磕着甲板，转身去看，才发现胤祥腰上别了一管玉箫。我笑着拿来细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交还给他，又说：“吹一曲吧。”
“你要听什么？”他问。“随便，”我答，“拣你喜欢的就好。”“我喜欢的？”他瞅我笑笑，“好啊。”
他吹了。我原是懒懒靠在船舷上，听着听着就坐了起来，一把握住他的萧：“胤祥！”他吹的是我日间“信口唱来”的曲子。
“你说的，让拣我喜欢的吹来。我喜欢这首曲子。”他转头看定了我，“今天是我去接的四哥，才见了皇阿玛没多久，就听你唱起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唱的挺好。”
“胤祥，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急于解释，却被他打断。“不用解释，阿梨，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身心震了一下，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若是你我之间还需要解释，那与旁人还有什么区别？我总是信你的。”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言语多余，只点了点头。他笑了笑：“我喜欢这曲子，不如送给我好了。日后我若远行归来，你唱给我听，可好？”我又点头：“好。”
他也说好，笑笑，又去吹他的萧，一遍一遍只吹那一首曲子。好好一支婉转柔媚的情歌被他吹的如泣如诉似怨似哀。我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说，只由了他吹去，自己还趴在船舷上看星月。
忽然发现一颗流星飞过，我惊呼了一声：“看！”只是一瞬间的事，等胤祥抬头时，那流星早没了影。“看什么？”他问。我有些遗憾的说：“流星。早知道该许愿的，忘了。”他疑惑的看着我问：“为什么要跟扫帚星许愿？”
呃？我尴尬的笑了，想想，说：“也许是因为‘其星将死，其言也信’？”
他点了点头，问我：“阿梨有什么愿望？星星不许，我许给你。”我暗叹了口气，对着一湖水月缓缓说：“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慢慢浅浅的笑了，说：“阿梨你真贪心，一口气许三个愿望。像十三爷我，只许一个愿就够了。”“那是什么呢？”我问。他将我拉近了，耳鬓厮磨着告诉我：“我只要阿梨的愿望都能成真，也就够了。”我泛着些鼻酸，将脸藏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悄声说：“那就要祸害你一辈子呢，可有什么好？”他在我耳边低声笑道：“荣幸之至。”
跟胤祥坐在甲板上着了些风寒，夜里头疼脑热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要睡着，又被不知从哪来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打扰。一声声的蹄声都像在我脑壳儿里跑来跑去，敲的我头疼欲裂，全缩进被子里也不顶事。第二天，我顶着两只黑眼圈起来，没精打采的站在船头卖呆儿。转头看见内务府的王公公领着一队小太监过来，我赶忙招呼，却看见小太监们手里都捧了器具，随口问：“王公公这是要把东西搬到哪里去呀？咱们不是明日才去镇江么？”
“不是搬，是收。四贝勒回京城了，把他用的东西收回来。”王公公乐呵呵的说。我有些愣愣的不明白：“他不是昨儿才到么？”“是啊，今儿天没大亮就走了。怎么，姑娘有事儿？姑娘？莫梨姑娘？”“啊？哦，没事没事。我是觉得今儿天不错，迎着朝霞赶路挺好。”
王公公又乐呵呵的领着人走了，边走边说：“姑娘家年轻不懂事。有道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今天哪里是个赶路的天呢。”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茕茕白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