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梨

42、断了

　　我不知道胤祥说的一会儿得要多久。不过，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仿佛灵魂和□□已经分离，灵魂在百无聊赖的看着□□受苦受难。后来，灵魂看见有几个宫女过来把□□架走了。灵魂不认识那几个宫女，只能跟着□□一块儿去。再后来，灵魂看见□□躺在一张床上。□□告诉灵魂那是一个干燥温暖的所在，很舒服的。灵魂也很累，于是就跟□□一块儿睡着了……

　　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普通的铺盖，但是干净柔软，还有一点儿余香。我动了动腿，还是有肿胀的疼感。幸好没伤了筋骨，只要不使用它们支撑身体，应该很快就会好。有人帮我把湿衣裳脱了，可我的铺盖上搭着的衣裳却不是我的。那件衣裳我认识，是胤禩的。

　　正在胡思乱想，门被推开了。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她冲我笑了笑：“你醒了。”，声音跟她的铺盖一样干净柔软。我赶忙谢过了她。可这姑娘好像很腼腆的样子，只是低头一笑，递了我一杯热茶后，就退了出去。我有些后悔，刚才应该跟她讨些吃的。

　　我用那盏热茶来抚慰我寂寞的肠胃时，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胤禩。我没有太惊讶，却对他手上捧着的食盒两眼放光：“八爷，你简直是耶稣！”他将食盒递给我，见我吃了两口，才在桌旁坐下，说：“耶稣？就是那个洋人的神佛？为什么说我是他？”

　　我喝了口茶，把塞了满嘴的点心顺了下去后，才把嘴巴腾出来：“因为你跟他一样救苦救难呗。我本来想说你是观音菩萨。可观音是女的嘛，耶稣是男的，所以只好说你是耶稣了。”

　　胤禩本来想说点儿什么，可张嘴之后又闭上了，摇了摇头而已。

　　我边吃边想，那个干净柔软的姑娘八成是胤禩的相好，也有可能是相好之一，想着想着就咯咯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可你分明笑了。”

　　“我是笑了，可我没笑什么。”

　　……

　　一口点心一口茶，有一搭话没一搭话，最没意义的内容，所以很舒适很放松。

　　窗外有脚步声传来，我并未在意。可那个柔软的姑娘在用很不柔软的声音大声说：“四爷您这边儿走。那姑娘就歇在这屋里。”我险些被自己噎死！而胤禩此时抿着嘴，看着我险些被自己噎死。

　　我屏着气，听见胤禛吩咐那姑娘去了，伸手就要推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引人联想的景色如何能被他看见。我大喊了一声：“别进来！”可为什么呢，我慌了爪，随手抓过一个理由：“我没穿衣服！”

　　胤禛果然君子！我听见他走到了窗外，低声斥道：“这也是能大声嚷嚷出来的！快些穿好，我在外边儿等着！”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

　　椅子拉动了一下，我回头看，胤禩站了起来。他要干嘛！！他也不理我，转身就要往门边儿去了，我恍然大悟，心叫不好，伸手去拉。可他离我太远，连片衣角也没碰着。眼看他要开门了，我拼了命，扑过去，却重重的摔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疼。我听见胤禩拉开了门，他说：“四哥……”

　　我要去堵住他的嘴！可那摔在地上的痛楚还未过去。我恨极，恼怒的捶地；却无法，只能等双腿找回感觉。好容易可以站起来了，胤禩已经回来。他带上门，转头对我笑笑：“他不会再要你了。”

　　我鄙视他！我绕过他要出去，胤禩却拦了我，压上门。我狠推他两下，却纹丝不动，我想都没想，张口就咬。胤禩吃了一惊，使劲推开我：“你疯了！”

　　“是！”我喊，“我是疯了，而且我是为别人疯的。八爷，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值不值得你把自己变成一个小人！”我推开愣在当地的胤禩，跑了出去，可哪里还有胤禛的人影！

　　跑出慈宁宫，我在宫外的甬道上追上他：“胤禛，胤禛，你别走……”

　　万没想到，他反身给了我一巴掌！那是真正的，男人的一巴掌，打得我措手不及，眼冒金星，一头撞到身旁的宫墙上。我贴着宫墙往下滑，直愣愣的看着他：他打我，他打了我，他下得去手打我……

　　胤禛胸部剧烈起伏着，慢慢走到我身边，狠狠说道：“你也配喊我的名字！你还追着我做什么，想再使花言巧语哄骗我，求我信你？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求我！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有下一次。

　　我也是你骗的了的！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勾当只要闭口不谈就可以瞒天过海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直郡王府上那贱人的妹妹！为了让你在宫里干干净净的当差，老八把你在内务府的名档改了。可我那时日日见你，你连一丝儿风都没透露给我。你当我不知道你阿玛哥哥都是老八的门人？你阿玛的官职是谁荐上去的，你哥哥的官司是谁抹平的，你以为我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哥哥打死的是我镶白旗的人，我若不与你家干休，你哥哥杀人一样要偿命！你家男丁入了老八的门下，你自钟情于他也就罢了，却为何几次三番纠缠我，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你，你当我是傻子么！

　　你说你原是孤女，一直住在南边，不与你京里的家人一处，我信了。我总想着，也许你跟你阿玛他们不同。你说你喜欢我，要嫁我，我也信了。可为什么在永和宫，我额娘说你要嫁给老八时你不否认？我看着你的时候总想，若是有人能演戏说谎到连眼睛都不骗人，连心都不慌，那也算是绝无仅有了。这样儿的人物，怎么就能让我在宫里随便碰见。可真就让我碰见了！我一次一次的原谅你，总希望你能收敛懂感恩。可如今呢，我只能容着老八笑到我脸上来，落下一辈子的笑柄！我胤禛阅人无数，从未看错，却没想到今日在你这条阴沟里翻船！我真是瞎了眼了！”

　　我贴着墙坐在地上，听着他以言辞为刀剑一下一下的扎进我心里，看着他一丁点儿留恋也无的转身离去。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他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他和胤禩共同编织的圈套里泥足深陷后，再用最恶毒的言语来耻笑我的愚蠢与不忠。他道我会撒谎骗人？哪里比得上他的技艺超群！我对他说的每一句情话都是真的，他却在郎情妾意的时候心里冷笑着想象我如跳梁小丑般做戏。而我，却还在天真的想要用我心换他心，始知相思意。我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的东西那样少，却愿意为了他舍弃我的所有，我的家人我的良妃，甚至包括我自己。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却恶狠狠的将我的尊严践踏于脚下。这个人，难道就是我以为可以给我并不丰沛却源源不竭的爱情与安定，供我依靠一生的人么？我真是个傻子！

　　我扶着墙慢慢起身，将身上沾着的尘土仔细拍了，再将衣裳扽平。断了也好，从今往后，我便是自己的了。想要如何活着，全凭己愿，再也不用顾忌何人。我转身，看看远处的天空。阴霾厚重的天空沉沉的压在层层叠叠的宝顶上，只在极远的天边有一缕残阳如血，紫禁城里如死般寂静。

　　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古人诚不我欺也……

　　才要迈动步子往景仁宫回去，却发现稍稍走快些就气血翻腾头重脚轻。想必是今日里受的磨折太多太甚。这个娇弱的身子如此吃不了苦，要它何用！我自嘲的想。慢慢的往景仁宫走去，在路过贵妃的翊坤宫门前听见几个宫女正要出来。我一身狼狈，不想让别人看见，就躲进了旁边的永巷里。只听得那几个宫女低声谈论着：

　　“贵妃娘娘怎么去永和宫待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你不知道？永和宫德妃娘娘的长孙，就是四阿哥的嫡长子没了。四福晋哭晕过去几回呢！如今四王府合着永和宫里哭的那叫一个水漫金山……”

　　弘晖……没了？心底一阵绞痛，如被一柄钢刀拧了一把。勉强支撑身体的那一口底气散了，我一下没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晕地悬。在失去意识的那个最后瞬间，我想，终是舍出了这一捧心头之血，此生，也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