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活着》吴浮生

15、前尘往事梦

　　马车行到半途，外面下起秋雨，吴凡突然让车夫停车，撑伞下车，对车夫说道：“你先去吧，我走走。”然后漫步雨中，身影渐渐朦胧。
　　来时秋雨，去时秋雨。只是去时孤身一人。撑伞伫立在雨中，吴凡回头望向来时路，因为秋雨的关系，本来行人就不多的宽敞青石板大街只剩下秋雨笼罩而成的朦胧雾气以及雾气之后的建筑轮廓暗影。
　　就在吴凡回头望，心神怔怔时，就在斜对面店铺的廊檐下站着一名身穿褐色麻衣的年轻男子。吴凡回头露出面部，那男子本是随意扫过他面容的目光顿时一凝。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就在雨中眼前处。
　　凝目之余不由想笑，初次一眼于秋雨绵绵中，苦寻不见后再次相逢又在绵绵秋雨中，这帝都百姓讨厌得不得了的恼人秋雨因着这事在关半山眼里立即升级为美不胜收的帝都一景。
　　“嗳，小兄弟，小兄弟！”关半山站在廊檐下朝吴凡拼命招手。吴凡闻声望过去，见对方朝自己招手，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疑惑不已地朝关半山走去。
　　关半山望着少年笑：“我无聊，这秋雨恼人得很，不如聊聊？”
　　此时在秋雨中，吴凡心情也提不起几分悦色，方才他还在想入帝都时身边陪着一大一小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笑，今时雨中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虽然说过不了几日便会再见，依旧难免惆怅。
　　何况眼前男子极得他眼缘，虽然漂亮的不像话，但是很奇怪，那张漂亮的脸在他看来很顺眼，于是便点头应允了。
　　关半山见他答应了，心情非常好地四下张顾想寻个聊天处，回头一瞧身后店铺上方黑色招牌上铁画银钩三个大字——蒲包肉——顿时乐了。
　　“这家的蒲包肉不错，仅此一家，味道纯正，咱们边吃边聊？”琥珀色眼眸望着吴凡，询问。如果对方摇头，他不介意找别的地方，只要能跟这少年聊一聊，毕竟他找了这少年近半个月了。
　　吴凡点头，反正他不挑嘴。
　　两人转身入店，吴凡随手将伞置在门边，跟在关半山身后上楼，寻了个临窗的位置，一边欣赏雨中街景，一边聊天。二楼客人极少，三三两两，偌大的二楼显得极为空旷。
　　点菜时，关半山问：“能喝酒？”
　　帝国严禁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饮酒，哪怕是梅子酒之类酒精含度不高的也被禁止。一旦发现有商家卖酒给未成年人，商家不仅家产充公，还会被发落在资源星球上做一生劳力苦活。关半山虽狂放不羁，敢于弃荣华富贵与身后视之于粪土，在这一点上严格遵守，甚至非常赞同认可帝国定下这条法规。
　　吴凡点头：“我已十九岁了。”
　　十九岁了……他姐姐正好离开了二十年。关半山眯了眯眼睛，低头点菜。
　　很快商家将酒菜送上来，两人便就着潇潇雨色喝酒聊天。
　　“听小兄弟口音不是帝都人？”关半山夹了块蒲包肉放入口中，便嚼边问。蒲包肉的细腻肉香充斥口腔，微微眯起眼，无比享受。
　　午饭低头饮了开口梅子酒，说道：“我来自东陵星，刚来这边不到半个月。”
　　“东陵星？我去过。”像是找到了话题，关半山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光，眼睛望向窗外，似在回想在那座偏远星球的往昔，说道：“我去过东陵城，去过许宅……对了，小兄弟你可听说过许木原这个人？”
　　得到午饭点头回应后，关半山继续说道：“真可惜不是出生在许老前辈那个时代。”语气中难掩深深遗憾。
　　吴凡垂眸盯着手中酒杯，心念一动，幽幽地开口：“我在许宅生活了近十年。”
　　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关半山猛然抬眼盯着他看。午饭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我是许宅守门人。”能知道许木原这个人，还越过茫茫星海去偏远星球探访许木原故居，单凭这两点，吴凡猜出眼前这年轻人身份背景一定不一般。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个现实的人，为了目的虽不会不择手段，但是机会放在眼前，只要还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傻傻错过——不巧的是吴凡不傻，甚至目标明确，聪明得很。
　　关半山盯着他看了半天，缓缓放下酒杯，严肃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当真？”
　　“许宅周围邻居可以证明。”
　　就听关半山低声咕哝了几句，听起来像是在爆粗口，跟着关半山单手扶额，望着吴凡笑：“我这运气真是……”
　　有了许木原许宅东陵星作为切入口，在吴凡有意为之的结交中两人相谈甚欢。
　　吴凡说：“我九岁那年母亲去世，十岁被舅舅接到许家。”
　　关半山惊讶：“你有舅舅？”
　　“并非亲舅舅，只是母亲的义兄。”吴凡解释道，“舅舅是许先生的仆从，想必半山兄知道许先生，定然也知道先生身边有个叫秦濡的仆从，正是我舅舅。”
　　……
　　这场秋雨绵绵下了数个小时才渐止，吴凡用过早饭离开富家，因着一场秋雨遇到一个身份来历不简单的半山兄，顺便在一家特产蒲包肉的餐馆里与那位半山兄共进午饭。雨止已经是下午。
　　吴凡看着时间不早了，便与关半山告辞，在关半山意犹未尽又极为忍耐的不舍中相送到轻轨入口处才分开。
　　等吴凡进入轻轨，乘车而去，站在入口处心事重重的关半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懊恼得不行——他忘记跟少年拿联络方式了！这一别，难道又要他众里寻他？
　　吴凡在进入轻轨后也想到同样一件事，长眉郁闷滴皱起，有些遗憾没能与那言行明显非富即贵的半山兄要联系方式，黯然叹息再次相遇得在何时何日。
　　坐马车到城外关家别院起码需要半日光景，延陵帝国被掩藏在地下的高科技产物将吴凡送到距离书院五百米米远的书院轻轨站，不到半小时。书院包餐饮，却不包住宿，家境富裕的学生要么在书院附近有别院，要么就是租一座院落，家境普通的学子则搭乘轻轨往返书院与住处。
　　富安安找关晓萌帮忙在书院附近租了个院子，请她帮忙将吴凡接到关家别院，然后吴凡悄悄离开关家别院，到她租的院子。
　　吴凡不知道这雨中偶遇为他到关家别院打了一场极妙的掩护。关晓萌问富安安是不是想多了？事实证明富安安没有多想，更得天助。老夫人在吴凡离开后，眉头一皱，刚跟孙女提出婚约一事，吴凡就急着离开，难免让老夫人心生疑窦，便让人跟在吴凡身后探一探究竟，没想到半路上蹦出有名门世家子弟第一人之称的关半山拉着吴凡一聊就是大半天，再之后尾随之人亲眼看见吴凡进入关家别院，成功迷惑了老夫人的眼睛。
　　“你确定是关家那人？”老夫人犹自不敢相信听到的报告。
　　“关家那位爷的相貌想认错实在太难。”来人苦着脸道。
　　关家那位小爷，恐怕只有谢家那位不幸天生眼盲的六少爷会认错。
　　老夫人想到关半山那张美丽的脸庞以及那双比大多数帝国人的瞳色要浅很多的眼瞳，沉默了会，挥挥手：“查一查那孩子与关家那孩子的关系。”
　　“是，老夫人。”
　　佛堂里，老夫人身姿笔挺跪在蒲团上，面朝菩萨，手里佛珠在指尖拨弄转动，过了片刻，老夫人幽幽一叹，搁下佛珠，在孙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转身若有所思地望着屋外因秋雨而颜色深一分的竹林……
　　富安安不知道吴凡在去城外的路上有幸相逢关家破门子关半山，更不知道她的有备无患在老夫人心头设放一道枷锁，将老夫人的手脚捆缚住，以至于老夫人下一步计划难以放开手脚，顾虑重重。
　　……
　　转眼到了书院开学日，基于书院在帝国的神圣地位，学院这样只教导名门嫡女的地方自然要放假，还要带领一群女孩儿前去观礼。天光微亮的清晨，学院门口排起一条常常的马车队伍，白吟岫与富安安交好，拉着富安安与自己同车，将两人的侍女丢在一块，乘坐另一辆马车。
　　长长的马车队伍在深秋微寒的清晨缓缓朝城外驶去。富安安裹着厚厚的风衣靠在布置舒适的软垫上，望着白吟岫，眼神幽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盯得久了，白吟岫也被盯得浑身发毛，皱起眉头问：“我脸上有东西？”很俗套的开头语。
　　富安安看似在盯着白吟岫，实际上也仅仅只是一开始想的与她有关，然后想着想着就跑偏题了。闻言，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何打破眼前僵局。”车厢隔音极好，只要不是说话声音太大，不用担心会被马夫听到，眼下两人靠得极近，声音极低，与耳语一般。
　　说完，深深一吸气，再缓缓吐出，富安安望着白吟岫的眼睛，问道：“有件事想问你，或许惊世骇俗了点，你别被我吓到。”
　　白吟岫立即想到自己的秘密，虽然有感觉自己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眼前人应该多少猜测到了一些，胸腔里那块肉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跳起来。
　　“学姐你问吧，放心，我胆子大着呢。”
　　垂眸斟酌了下说辞，再抬眼，问道：“学妹有过一世经历吧？”
　　正被猜到了，白吟岫既感到震惊，又觉得松了口气，抬眼细细打量富安安脸色，见她表情平静，目光自然宁和一如既往，并无任何像见鬼似的惊吓或者惊慌，沉默了会后，点头：“是的。”
　　“其实，我与你差不多。”富安安突然开口，像是在安抚白吟岫如擂鼓一般急跳的心脏，见白吟岫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接着道，“我国奈何桥时没有喝孟婆汤，所以我记得前世种种。换言之，我生而知之。”
　　“学姐……”白吟岫望着她，呐呐不成言。
　　抬手替她将发丝别在耳后，富安安笑着回忆前世过往：“只是我的前世不在这里。学妹，我的前世在另一个世界，在一颗叫做地球的星球上。”
　　“地球？跟我们这里像吗？”白吟岫仰着小脸好奇地问。
　　富安安想了想，回道：“哪里的人们只能生活在地球上，帝国却拥有好多居住星球跟资源星球，唔，如果真要比对的话，还是帝国要好一些。”论环境的保护，帝国胜；论科技的发达，帝国胜；论精神进步，帝国完胜……如此细细想来，地球上的人类真的落后很多呢。
　　“长得跟我们像不像？”电影上说外星人长得千奇百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样。”富安安被小丫头严肃认真思考的表情逗笑，“双手双脚，一样的人类，都是碳基生命。”
　　白吟岫小朋友松了口气，方才她还在担心学姐前世长得样子吓不吓人呢……
　　眼珠子转了转，白吟岫靠近富安安，低声问：“学姐是不是想通过我前世的讯息打破眼下僵局啊？”
　　富安安点头，一点都没犹豫。看着她，反问：“相信我说的那些？”
　　稚嫩小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苦笑：“如不曾遇到过非人经历，学姐又怎会如此镇定地面对我重活一世的事实？恐怕学姐早已经将我当做怪物了吧？”
　　富安安也苦笑，她何尝不是这么想过？那样不该存在的经历，说出来有谁信？一不小心恐怕被当做叫精神病患者。
　　“我们果然是同样的人。”想到在从东陵星回到首都星圈的飞船上，白吟岫说的那句话，富安安长叹感慨。
　　白吟岫嘻嘻一笑，有人与自己分享秘密的感觉真好，真轻松。“学姐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我想知道与富家有关的。你上次说嫁给关家三郎的是富臻臻，可是真的？”
　　果然是那句话给露的馅……
　　白吟岫点头，说道：“我前世从东陵星回来没有遇到学姐，也从不曾听说过学姐，但是富家其他小姐，富臻臻、富青青我都是晓得的。”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道：“关家三郎结婚那天，我有跟着去观礼，所以我清楚记得嫁给关家三郎的是富家长房嫡女。至于富青青，后来嫁给杨家四房的庶子，当时这亲事在名门世家中被议论了许久呢，毕竟嫁女高嫁，嫡女下嫁庶子真可谓难得一见。”
　　富安安略微转了转脑筋便想明白个中因由，前世她没回到首都星圈，八成是死在了东陵星，老夫人没证据，心头难免憋着一口恶气。帝国平民婚姻自由，上层社会名门世家注重门当户对，结亲是两个家族的利益结合，长辈的定论往往很重要。老夫人心中憋着恶气，富青青又是二房续弦嫡女，本就地位只比妾生子女高一点，老夫人想要惩罚她那后妈，将富青青下嫁七大家族之一的杨家庶子，看起来高攀，实际上富青青那一生注定难有什么想望。
　　“我那个弟弟呢？”
　　“不知道呢。”白吟岫摇头，皱眉苦思：“没印象，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是被打压了。她那后妈恐怕没有想到害死了她，她跟她的儿女境遇会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在后来那些日子可有悔恨过？看来老夫人虽然心狠，对她倒是真的打从心底的疼爱。想到这，富安安对老夫人拿出檀木盒子震慑她一事而起的不满情绪稍稍消了些。
　　“跟我说说富臻臻吧，说说你知道的。”不知为何，富安安隐隐有种感觉，想要打破僵局，将富家内宅一滩水搞混好浑水摸鱼，富臻臻将会助她一臂之力。
　　更重要的是她太好奇富臻臻不喜欢她的原因，还是那句老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富臻臻对她的不喜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亦或者……富安安脑中灵光一闪，蓦然睁大眼，被脑中闪过的那个念头给惊吓到了！
　　亦或者……富臻臻心仪关家三郎，她那个未曾谋面过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