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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章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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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得才的身体很虚,即便走的很慢,也不得不走两步就停下休息一会,等他缓了神再走。黄承天早已经先行一步把包裹放到东湖旁的房子外,回来特意想背黄得才过去,但被黄得才执拗的拒绝。无论几人怎样说,黄得才就是不松口,执意要自己走。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照在身上众人都能感觉到那逐渐上升的热度。很快,黄得才的脸色就由青白,转为微红,到最后的酱红。兴许是热的,但大伙都明白,他是累的。他咬着唇,双腿不时打着颤,衣衫已经汗透,额头的汗落下,滑入眼中,微酸的刺痛使黄得才微微眯起眼,看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坚持自己走,执拗的坚持自己走,以黄花,以众人从未见过的执拗。
在黄花印象中,黄得才一直是一位脾气好,心软,易退缩,很包子的,尤其是在面对上房的时候,更是包子的没原则,但是,这一刻,黄花才明白,黄得才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有着自己的意念,只是长时间的习惯妥协,本性被深深的压制了而已。
黄花不由看向顾氏。以顾氏的品貌,虽然当年的婚事是父母之名,媒妁之方,没有她多大说话的余地,但是这些年被大房和上房如此对待,还能和黄得才相敬如宾到现在,心底里肯定还是认可黄得才的。黄花暗自猜测,视线不由自注的扫向顾氏。
顾氏黄栅扶着黄得才,却暗暗垂下头,努力忍着不哭出声,却挡不住眼角的泪一串一串的落下。
黄承天双唇紧抿,默默跟在一旁,双手垂在身侧双拳紧握,却依旧止不住胸口沸腾的酸意冲的双眼胶泛红。黄花揽关黄承启走在后面,手被黄承启抓的生疼,看着他懵懂的大眼,黄花只觉的痛。是的,痛,全心全眼痛。
约莫一里的地儿,三房一家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朽的一推就倒大门,满院的杂草,露顶的房屋,还有塌了半边的锅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破败,那么的让人心生苍凉。
黄得才晃了晃,差点一头裁倒。黄栅使劲抿了抿嘴,忍了半天的委屈害怕终于不可抑制的爆发了。她转身钻到黄得才怀里,再也不克制的,浩浩大哭。哭她丧身火海的妹妹,哭她这些年来受的辱骂暴打,哭她的被大房刻意留下的疤,哭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
黄得才颤抖一下,紧紧闭上眼,抖着手揽住黄栅,揽住顾氏,揽住他的儿女,用力的紧紧的护在怀里,“是我没用,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一句话,更是触动了众人的心,便是一阵痛哭。想着前世的种种,想着来这里后的种种,黄花以为自己很坚强,只是一一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也是怕的,也是痛的,哭吧,把所有的压抑都哭出来,哭出来。黄花窝在黄得才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倒成了哭的最凶的一个。
众人抱成一团,站在一片废墟边上,想着各自的伤心事,流着自己的心酸泪。直到黄得才身体坚持不住,往后倒,众人才慌忙止信了泪。
黄承天抹掉眼泪,哽着声反拉着黄得才的手:“爹,家分了,你还有我,还有娘,还有妹妹和弟弟,以后咱就是一家人,谁也分不开咱们。”
“好,好,以后咱就是一家人,谁也分不开咱们。”黄得才反握着黄承天,看着哭成泪人的娘几个,眼角刚下去的泪花又现,重重点头。
“爹,咱家以后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痛哭一声,发泄一通,黄花只觉浑身一阵舒坦。听到两人的话,扬头说道。
顾氏抹掉眼泪,眼眶红通通的,看着自己的儿女,最后视线停在黄得才脸上,坚定道:“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呼——”替顾氏擦掉脸上的泪,看着围着自己的儿女,看着他们被泪水洗过越发晶亮的眼神,黄得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点头:“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好了,快进去吧,这站在门口又哭又笑,被人瞧了去还以为咱家都魔怔了呢。”顾氏拢拢发丝,看一圈四周没人,但依旧红了脸,低声催促众人快进屋去。
众人这时才发现一大家子的竟然站在门口哭的,当下神情都有些不自在,眼神各自撇开,又收回对上,最后‘噗’一声都乐了。
“爹,我扶你。”
“娘,院子里那棵大榆树下面有个石桌,看着挺不错的,我去收拾一下,顺便把草拔了,让爹先坐那里休息一下。”拍掉石凳上的积灰顶落叶,黄花和黄承启小心的扶着黄得才坐下。才拉过一旁的黄承天,把一直揣在怀里的布包掏出来,那里面卖九重楼全部的银两都在里面。
“哥,我瞧着家里什么都要换新的,你把二叔家的驴车借来,跑一趟镇子,先买点锅碗瓢盘油盐酱醋的,哦,对了,再买点面,吃食,”一一数着,黄花发现她们缺的实在太多了,这分个家除了把他三房的人给分出来外,什么也没给他们,什么都要重新来过。黄花把布包往黄承天怀里一塞,反正黄承天的心比他还细,也不操这个心了,直接道:“哥,你看着买,觉着咱们用的着的能买的就买了。”
“嗯,好,我这就去。”现在这时候,这些生活品确实是必要的,黄承天也不多话,直接拿了银子转身去二叔家借驴车去了,早去早回,还能帮家里干活。今天定要把家里收拾的差不多,明天才能做别的事,想起黄花偶然提起的那些个事,黄承天咧着嘴,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他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刚刚只顾着哭,现在回过神来,黄栅红着脸,都羞的不敢看人了。看大家都忙起来了,黄栅自然也不会闲着,见院子屋里的活都有人做了,便转身向灶房走去,“我去灶房看看,先清扫清扫,看灶台还能不能用,不能用还是要早点找人来修的好。”
“还有一间屋子的房顶没有塌,我去看看,收拾一下,晚上好住人。”
……
黄得才坐在榆树下,看着忙进忙出的人,暗淡的眉眼稍稍明亮起来,这,以后就是他的家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女儿,都需要他的保护,他要快点好起来才好。
黄花一边拔草,一边暗暗留意着黄得才的神情变化。这突然而来的分家,伤的不仅是黄得才的身,最重要的是心,是他的孝心。这种伤,药治不好,只能黄得才自己修复,这个过程黄花猜测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行,她还要做很多来打动黄得才。但没想到,以如今情景来看,结果却是好的出乎她的意料。只要黄得才自己看开了,那这个家还怕什么?什么都不怕了。
黄花全身上下一通舒爽,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心情好了,干起活来自然的就轻快了,一棵草呀,两棵草呀,三棵草……呀字还没出来,突然的一声驴叫惊的黄花一个哆嗦,抬头看去就见被黄承天一把推倒的篱笆门外,一头毛驴正‘咴咴’叫着向院子里得得得的跑来,在跑中,还不时的把驴背上的东西给颠簸下去。
“这只驴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一直没出声的黄得才看到这只驴子,突然疑惑出声。
黄花这才把视线从驴背上掉下的东西上收回,细细打量这头驴子。看起来有点蠢,咦,这耳朵尖尖处的一摄白毛好眼熟……慢慢的,黄花脸黑了下来,看着这头慢慢停在院中啃草的蠢驴,嘴角抖了抖,这不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结果被大房给卖了的蠢骗吗,怎么又回来了。
驴低头去吃草,一张纸便从驴背上滑下,打了个转,直接掉到黄花脚边。黄花捡起来看了看,脸色便不大好了。一旁黄得才瞧着,心下好奇,便要来看了看,只一眼,便皱起眉头。
“卖。卖!”一张纸上,上下两排写了两个卖字,不同的是,下排的卖字后面多了个感叹号。黄得才翻来覆去瞧了个遍,确定就这么两个字,更加疑惑了:“这都是什么意思,什么卖,卖?”
出奇的,她竟然猜到了男人想表达的意思。男人想说的也很简单,既然你已经分家了,那这头驴你就能作主了,若是你再敢把这头驴给卖了,那我就敢把你给卖了!这就是男人想表达的意思。霸道,蛮横,不讲理。
黄花揉着脸,却对黄得才装出一样的疑惑:“是啊,这什么意思?爹,咱不管这了,先说这驴子,是咱的了吧,还有,有野鸡,还有野兔子唉,爹,”黄花喜道,跟着小跑出了门,把从驴背上掉下来的两只肥硕的野鸡两只灰色野兔子给提了回来,“爹,晚上咱有鸡汤喝了。”
“好。”黄得才应着,看一眼野鸡,又道:“花儿,这两只野鸡都是母的,要不咱留着下蛋吃,晚上就吃兔子……”说着,黄得才突然没声了,神情也变的奇怪,有些激动,却又像在压抑着什么。
黄花疑惑的转头,就瞧见黄得举站在倒塌的篱笆门前,肩上抗着一袋麦稞面,身后跟着何氏,手里提着一筐鸡蛋,此时,视线正在她手中的野鸡和院子里的驴之间来回转悠。
见黄花看过来,黄得举收回视线,眼神闪了闪,笑的有些意味不明:“我说怎么分家老三一句话也不少的,敢情人家是藏了私的,另有打算。”
何氏也是嗤笑连连:“老爷,咱还是走吧,这面啊蛋的,人家兴许也瞧不上,咱也别上赶着给人送来惹笑。”
“可不是,我就和爹说了,爹还偏偏要送,这下好了。”黄得举呸一声吐一口口水 ,背着面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刺激黄得才:“我说老三啊,平日你装的可挺像的啊,我还真以为你是老实厚道的人,得,啥也不说了,咱家都被你给骗了,有你这么个心思深的,这家啊,分的好。”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黄花有心想反驳几句,但看着黄得才的脸色不大对,便忍了下来。
“爹?”试探的喊一句,黄花扶着黄得才重新坐回石凳上,小心翼翼的瞧着他。
黄得才回头看向黄花,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倒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头再来,要苦了你们了。”
黄花摇头:“爹,我们不苦,我们什么也没有,走的干净,重新来过,以后便没人可以再随意的欺负咱们了。”
黄得才愣了愣,黄花的话他听明白了,今天黄家什么也给他们,以后,黄家想要再欺负占便宜便没有了缘由。想通这点,一时间,黄得才也说不表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坐在那里就有些出神。
黄得才能黄家的感情很深,这点不管是从礼教上,还是多年以来下意识养成的依赖,还是真情感,这都不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这只能在以后的生活中慢慢转变,急不得。所以,黄花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把野鸡野兔子收好,继续拔草。
夏日天热,蚊子本就多,这草又容易招蚊子,不除了晚上他们是别想睡觉了。一边拔着草,黄花一边琢磨。前世她姥姥家院子里有一棵树,那棵树带有驱蚊的功效,夏天不论多热的天,他们的院子里都没有蚊子,当时可把她给喜坏了,经常绕着那树转,到是对树印象深刻。改天她也出去转转,看能不能遇到这么一棵‘神’树,若是真给她遇到了,那么,移回来栽在院子角起,从此夏天便再也不怕蚊子了。
“呵呵。”想到美处,黄花不由的笑出声来,然后就听有人唤她。
“花儿,是我,我…能进来吗?”
黄花看向大门口,黄柳提着一个篮子期期艾艾的瞧着她。黄花甩掉手中沾的土起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自她坠崖后黄柳第一次来看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