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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雾里看花 ...

  •   四、雾里看花

      星期一刚上班,马处长就用内线电话叫鲍渺去他办公室去,这在她还是第一次。
      “小鲍,你来处里也有小两个月了吧,对工作熟悉了吗?”
      鲍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想:这两个月,除了让我整理些文件档案,就是小梁让我楼上楼下地跑,其余工作上的事什么也没交给我办呀,怎么熟悉?虽说大刘扔给我一本制度让我学,但我基本看不懂,至于怎样下手工作,仍然摸不着头脑。
      处长看她低下了头,便说:“不要着急,慢慢就上手了。”语调比平时温和了许多,犹如初秋的微风徐徐吹向她郁闷的心扉,有着长者般的慈祥与关怀。她听着竟有些感动,眼眶忽然就有点发涩,心中一阵抱歉。可能是自己误解了处长,也许他对自己并非有什么偏见,只是碍于长者的尊严而已。
      此刻窗外,初秋的风已经窸窸窣窣地将些凋黄了的树叶轻轻吹落,秋风隔了纱窗透进来,说不出地凉爽与舒畅,犹如处长对她说话的语调,真是“天凉好个秋”!
      “今天我叫你来,是有个会议,在山北县召开。处里面其他人都很忙,走不开,你去听听会吧,也好学习学习。”
      他顿一顿又说:“山北县离省城较远,需要坐七个多小时的火车,待会让小梁告诉你一些具体事项。”
      接着,他调过眼光正视着鲍渺严肃地叮咛:“你记着,去了就是听会,把会上的内容带回来就好,千万不要发言、表态。”
      鲍渺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处长说罢,低下头开始看文件。花白的头发在隔窗照进来的阳光下银光闪闪,仿佛夜晚银河中星星闪亮的光芒。其实处长也就刚五十出头,头发就变得这么白,可见在工作中付出的辛勤和劳苦不少。此刻,鲍渺的心也柔软了许多,也许处长其实是很慈祥的,他的内心也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坚硬,可他怎么就不愿意让大家了解?和大家打成一片呢?
      看处长又忙别的工作,她知趣地退了出来。说实话,鲍渺真的没搞明白应该怎么去开这个会,处长不愿多说,她也没敢多问。心想,处长提到小梁,那我便去问问小梁吧。
      “小鲍,你到一楼老李那儿订张票,准备些洗漱用具。”鲍渺刚踏进门,小梁就满脸堆笑地对她说。
      看来,处长是一早就交代小梁了。
      还没等鲍渺啃声,小梁又说:“这是你第一次单独出差吧,不用紧张,我给地区张科长打了电话,他会安排县里的人照顾你的。”口气温和而关切,鲍渺心里顿觉一阵歉意,不管别人怎么说,小梁对自己是满不错的,何必计较其他呢。
      山北县在省里的最北边,距离省城较远,坐火车需要七个多个小时的时间。由于是第一次单独接受任务,鲍渺事先备好本和笔,心想,不管怎么样,我先记下回来好交代。
      一天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县里的王股长帮她买了票,亲自把她送到火车上,临行前,王股长还给处里打了个电话,说小鲍晚上9:20到站,请处里派人去接站。
      那天晚上,当鲍渺从列车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但见小梁和处里的小王站在站台上。小王就是那个被老马处长称作豆芽似的小男生,名叫王志高,也是今年新分到处里的,刚比鲍渺早到处里一个月,是本省小中专毕业生,负责处里收发文件等杂事,也经常让小梁指使着跑跑腿。虽然和鲍渺差不多同时到的,但他的年龄比鲍渺小好多,差不多四岁的样子,因而,还像个孩子的模样。
      当小梁看到鲍渺一个人独自拎着自己的一个手提包下车的样子,便一脸的狐疑:“就你自己回来?没有别的?”
      鲍渺不解地反问:“就我一个人去开会呀,难道还有别人?”小王正要说什么,小梁赶忙抢着说:“啊?没什么,没什么,这么晚了赶紧走吧!”
      空气有些紧张,鲍渺感觉到似乎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刚想问小梁,就在她定眼看小梁时,借着站台灯的照耀,她惊异地发现小梁的脸上居然又挂起了微笑,但这种微笑总让她感觉有些诡异,在这初秋的晚上,对于刚从酷暑中过来的人们,初秋的风应是柔柔的、凉爽的、舒适的,而今天却让她有些凉飕飕的发冷,心里顿时就觉得七上八下的打鼓,莫非,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一晚上,小梁的笑容始终占据着她的脑海,不时地浮现隐没。鲍渺总感觉小梁今晚的笑容有些特别,感觉上好像不是什么善意的笑,说话又有些吞吐,所以也不像是什么开心的笑,那她到底为何而发笑呢?这样想着,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下午,鲍渺正好有工作和大刘一块出去办事。
      大刘名叫刘明豪,瘦高个子、长相其实还很不错,只是神情有些受伤,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放在心上。是处里的老中专生了,听说以前是处里的主要笔杆子之一。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一直不受重用,所以,有时他爱发个牢骚,讲些粗话。但鲍渺感觉他对人还是蛮好的。
      路上,鲍渺就将昨晚发生的事说给他听,问他,自己有没有做错了什么?
      大刘听罢用惊奇的口吻说:“哎呀,我的鲍大小姐,你出差回来,怎敢叫人去接你呢?”
      “没有,是王股长给处里打的电话。”
      “哎呀!王股长让人接你,你也得拒绝呀!因为那是只有处长大人才可以享受的待遇,你可真是不懂事呀。怪不得今早一上班‘美洲大陆’就跟处头说处里请来的这个大学生架子可真大,出个差还必须有人接站,处长听了很不高兴,脸色都变了。”
      “真的是王股长给处里打的电话,他说,我去开会是小梁专门打下电话来要他们关照的,返程的列车到站时间很晚,一个姑娘家,怕不安全,所以王股长就给处里打了电话。大刘,难道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哎呀!这个你就不懂了,咱们这里出差,除了处长返程有人接,其余人都是自己回家的。除非下面的人给带了东西回来。”
      “带了东西?带什么东西?”鲍渺迷惑不解地问。
      “就是土特产之类的,哎!说了你也不明白,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鲍渺明白了为什么她刚下车时小梁会问有没有别的,原来小梁和小王是来接土特产的,并不是来接自己的,当时让自己还感动的差点掉泪。
      “那我应该和处长去说清楚吧,不然处长会误会我的。”
      “误会你什么?误会你不懂事?你这孩子还就越说越不懂事了。”
      “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也不办呗,以后多留心就是了。”大刘淡淡地答道。
      初秋,街道两旁的树叶有的已经开始变黄,黄黄绿绿的树影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斑斓的味道。一些早黄的叶子,在秋风的吹拂下,打着秋千,飘飘悠悠地扑向大地,就像鲍渺此刻的心也像被秋风吹着的降落伞,摇摇欲坠。
      大刘说的处长脸色不好,一定是处长对自己很恼火了。怎么办?大刘说别管他,可那是没有轮到他头上,若真轮到他头上,他还会这么轻松吗?
      心似铅沉,半晌,她才想起应该谢他。
      “谢谢你,大刘,以后还请你多指教。”
      大刘皱皱眉:“指教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呀,难道我说了什么吗?”他赶紧辩白。
      鲍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到机关这几个月了,渐渐地明白,有些事是只能说不能做的,做了便会触犯众怒,有些事是可以做不能说的,说了就会惹祸上身。所以生活在这幢高大而森严的机关办公楼里面的人们大都不苟言笑。就是要说点什么,他们也常常是言不由衷或意味深长地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实,这件事情对她的伤害,远远不止处长生气这么一点,更要命的是他说小梁在处长面前故意坏她。会是真的吗?自从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最关心、最照顾自己的人莫过于小梁了,她会那样做吗?心有那么一阵的绞疼,抬眼看明晃晃的日头懒懒地照在人们的身上、脸上,构成古黄色的基调,大街上的人们面无表情的走来走去,像是僵尸在移动,一切都怪诞而不可信,有一点走入了世界末日的味道,难道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吗?
      下班后,也不想吃晚饭,懒懒地回到宿舍,和衣躺在床上,思绪仍然不能从这件事上解脱出来。处长大人那张马列主义面孔和面带微笑的小梁的面孔在她眼前交替出现,让她眩晕。明天如何有勇气出现在处长面前,如何接受处长对自己的藐视?小梁为什么要那样做?明天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小梁?回想自己来到处里以后,面对陌生的环境和强势的陈丝,小梁基本上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自己也一直把她当作大姐,甚至有些违背自己的做人原则,唯她马首是瞻,虽然自己不会曲意逢迎,但基本上对她也是言听计从的。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也会产生对大刘的怀疑,大刘明显是不喜欢小梁的,自己也是知道的,但大刘言之凿凿,又不像是编谎。是应该坚信自己和小梁之间的友情还是选择怀疑?
      两角争斗的厉害,真想甩开这一切回家去。

      次日早上,鲍渺心事重重、万般无奈地走向办公楼。就在厅门口迎面碰上了小梁。
      小梁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很累吧?下乡坐火车来回折腾几天,谁都会有些吃不消,你其实可以休息一下再上班的,接你的时候晚了,忘了提醒你了。”
      她的笑容灿若桃花,使那张并不漂亮的面孔竟然呈现出一丝的美丽,而且没有一丝的杂质,让鲍渺挑剔不出分毫。
      鲍渺吃惊地望着她,不知该怎样对答。
      小梁显然察觉到鲍渺的失态,笑容忽然就有些发僵,随即倏然而逝。
      她们俩一块上楼:“其实也没有硬性的规定,只是下乡回来如果很累、处里也没有什么急事的情况下,可以自行休息半天。当然,你这么年轻,应该是没问题的。”小梁又温和地补充道。
      鲍渺乘着上楼,躲避过她的视线,同时也尽力地调整自己,将昨晚不良的情绪尽量地掩盖一下。
      于是,也笑笑:“我真的是很累,只是不知道有这种规定,所以……”
      “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早点提醒你。”
      小梁亲热地拍拍她的肩膀,走进办公室。

      到了办公桌前坐下,半晌,鲍渺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不知该干些什么。又怕再次引起小梁的注意,便将昨天上午整理好的下乡记录拿出来,装作修改的样子。其实,为了给处长汇报这次下乡的情况,昨天上午她已经把下乡的记录整理成一篇文章,本来想昨天下午给处长汇报,可是,昨天下午处长派她和大刘去项目单位办事,就没有时间汇报了。经过昨天下午与大刘的一番对话,今天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处长了,又如何跟处长做汇报呢?
      正发愁间,一抬头,马处长站在他们大办公室中央。
      “大学生,下乡都听了些什么情况?”马处面带微笑问道。
      鲍渺慌忙站起身,把写好的稿子拿给他:“都记下来了。”
      马处长微微点头:“这个好,做我们这种工作,就必须常记录。好记心不如烂笔头嘛!”
      说罢,拿着鲍渺给的稿子就走了。
      约摸十几分钟后,马处长又来到大办公室。似乎是冲着鲍渺,又像是对着大家说:“到底是大学生啊,出手就是不凡!像个中过秀才的。”
      接着,把稿子丢到鲍渺的桌子上说:“就是有些学生腔,把那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去掉,拿到研究所的杂志上发表了吧。”
      大刘紧接着处长说:“要不说大学不好考,几十个里才能考中一个,应该跟过去中举人、秀才好有一比。”
      小梁笑道:“那我们以后就叫她鲍秀才吧。”接着就一阵大笑。鲍渺听着似乎有些刺耳,但马上甩甩头,告诉自己别受昨天事情的影响,人家是善意的。
      只有陈丝一声不啃,脸上表情很得意,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鲍渺翻开稿子,看到处长把稿子中用比喻、形容的词用笔勾掉了一些。便照着处长改动的地方将稿子修改好。随后,按照处长的指示,送研究所发稿。
      料想中的一切都没发生。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或者,是大刘的话有些不实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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