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机关里的小女生》烟鴻

21、修改报表

　　二十一、修改报表

　　这年部里召集部分省市的代表进行报表修改，基本上还是以上次小范围会审报表的人员为主，当然，鲍渺也在被邀之列。
　　这次会议虽然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地点却选在波光粼粼的秦皇岛海边。这让一直喜欢海、喜欢游泳的鲍渺喜出望外。
　　这是她新婚后的第一次出差。盛伟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她都感觉这是她爹了。不过内心还是充满喜悦的，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关心，还求什么？
　　她从小就读《美人鱼》的故事，对书中描写的海神往已久，从那时起她就对海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幻想。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鲍渺觉得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智者，可就是生性喜欢水，是不是我离智者不远了抑或我正在朝智者的方向前进呢？哎，这个问题太深奥了，鲍渺不愿多想，她只是喜欢水，喜欢到水里嬉戏，她最喜欢的运动方式就是游泳。也不是她想练健美或什么百米游泳冠军之类的，她只是喜欢那份自由畅快和疏闲散淡，在水中，她就像一条快活的鱼，可以自由自在地游荡，或仰卧或侧翻，好生的畅快淋漓，她常常仰卧在水面上做睡眠状，特别的惬意和舒缓，抛弃了人间的一切烦扰，在一片洁净的水面上遗世独立。
　　而今，她就要去海边了，就要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游泳了，去体验海的辽阔、海的宽广与海的粗犷……，然而，她不敢往下想了，她怕就此失眠，会误了点而赶不上飞机。于是，她强迫自己快快入睡，明天快快来临，快快去看她梦寐以求的大海。
　　再次的相聚，使得大家格外的激动。都是老朋友了，见了面就互相开玩笑、逗趣。
　　小蔡说：“我知道为什么总是你们几个聚在一起了，你姓牛、你姓马、他姓羊（杨），有个姓熊的，还有个姓豹（鲍）的，这个最厉害，整个一动物大聚会嘛。”。
　　小熊说：“我们几个就等着吃你这盘菜（蔡）了。”
　　小马说：“什么呀，老萧是看准我们这些当牛做马的能干活了，你以为白养着你呀。”
　　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报了到，简单地洗涮一下，鲍渺便拉着小蔡跑去了海边。终于，她见到了她梦中多次出现、心中多次神往的大海了。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太阳经过一天的照耀，已渐渐收回了它的锋芒，懒懒地俯视着这一片海域，给这片海域镀上了一层金色，使得蓝的海、黄的沙有一种倦怠的美，柔风轻拂，细碎的海浪慵懒地拍打着海岸，卷起层层的细浪。细碎的沙子俨然像金色的米粒，在阳光下粒粒都发着柔和的光，守卫着海岸那湾弧线的美。
　　一切都美的金光灿烂的！使鲍渺如入梦境。
　　她俩脱了鞋子，光着脚丫感受那温柔细腻的沙子，两脚踩上去，有些微微的发烫，小小地痒痒着她们的脚心，但那种痒是一种小挠，轻缓而舒适，好似对她们以无言的欢迎。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连一向大呼小叫的小蔡也折服在它的美妙之中，只静静地把自己融入这海天之间无边的美景里。
　　玩了会儿，她俩在海边坐了下来，远望去，天空碧蓝如洗，海面辽阔壮观，极目处天连水水连天，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只觉得心胸一下子宽广了，似乎能容下这一片天地。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仿佛能感悟到东坡先生赤壁怀古时的豪迈激情！
　　“小鲍，你说古人活得多么诗情画意呀，看看唐诗宋词，多么美妙，也反映出当时社会的一种昂扬向上的气氛，这是我们现在没办法比拟的。”
　　“是呀，唐朝充满着一种积极进取精神，回荡着昂扬乐观的旋律，崇尚英雄主义精神和乐观主义情怀，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什么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功名只向马上取，斗酒相逢须醉倒。真是快意人生啊！”
　　“是啊，我是很喜欢唐朝的，大唐帝国拥有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等，是政治清明、经济和文化繁荣的时代，是中华民族悠久历史中最为辉煌的篇章，要不至今还会有人提出穿越时空、梦回唐朝的口号。在那个时代，连愁苦都是夸张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即便是被发配了，仍然能写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这是一种何等的乐观主义情怀！李白也是在发配解除后立刻就写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说明整个社会的心态的健康向上。”
　　“对！唐朝的开放、繁荣、昂扬、向上是无可比拟的，直到现在，海外华人仍被称为：唐人。”
　　“是呀，唐诗出了22000多个诗人，上有武皇‘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下到种田的农夫，和尚妓女都写诗，若你我生在那个年代是多么快意呀！”
　　……
　　谈了许久，一直到夜幕降临海湾，碧空中星星闪烁，她们俩才意犹未尽离去。
　　晚上，他们在月光下吃着新鲜的螃蟹，海蛎子、海蚬子、海蜃子还有一些鲍渺根本叫不出的海产品。此时，正是琵琶虾最肥的季节，新鲜的琵琶虾只引得人们馋涎欲滴，再加上美酒的熏陶，在月光如水的海边，就是人间天堂。
　　当然，娱乐归娱乐，工作归工作，特别是面对萧处长这么一个严肃认真的人。第二天，大家都精神百倍地投入工作，讨论异常的激烈，对一个问题如何处理，如何反映，怎样才能更加直观、更加科学地反映项目执行情况。对照新的会计制度，不同的内容应如何调整，原有的内容应该如何保留，根据新形势发展要求应增设哪些表，表间关系应如何协调等等，大家认真地理顺了所有应该反映的内容和表格。
　　中午，休息三个小时，但谁都没去睡觉。午饭后，大家都换了泳装，披了浴巾，吸了拖鞋去海边游泳。
　　正是娇阳如火的正午，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扑进了海里，享受蔚蓝的海带来的那一份清凉。
　　鲍渺先是用海水湿了一下皮肤，准备往里走，忽然，她看见萧然在她不远处，正拿掉身上的浴巾，站在浅水里伸胳膊弯腰，做着预备动作。就在他举臂向上时，突然她看见在他的小腹以上整整齐齐长着一片体毛，像是扇子形状沿中线向两边展开，非常的漂亮，非常地性感，极具男性的美感。
　　鲍渺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窥探了别人的隐私一样，赶紧朝着另一个方向往水深一点的地方走，在能漂住的地方舒展身姿平仰在水面上，她把双手伸展，微闭双眼，只用双脚轻轻拍打着水面，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突然，她感到有人拽着她的手往前走，她赶紧睁开眼睛，是小马和小杨，俩人一边一个各拽她一根胳膊往里游。
　　她着急了，大喊：“救命！救命！”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笑。
　　此时她才知道，这原来是一个阴谋，所有的人都知道就瞒着她，特别是萧处长，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一脸的坏笑。
　　哼！肯定是我闭眼的时候，这帮家伙策划的，看我不报复你们！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过来，一个猛子扎下去，抓住小熊的脚直往下拽，小熊佯装求饶，但她的头还没回，一股猛烈的水注直冲她的头过来，呛了一鼻子的水。这样，大家你打我、我攻你，不分敌友地打做了一团。
　　下午，又是整整三个小时的工作。
　　晚上，在培训中心有各种娱乐活动，大家各选其爱参加。小蔡又去美容了，鲍渺没去，她其实并不是不想参加活动，只是还有一个更吸引她的地方，那就是她十分想看月光下的海，这个念头，已经折磨她许久了，今天终于得逞了。
　　于是，她换了件宽松的衣服，一个人往海边走去。
　　月光下，喧嚣了一天的大海也安静了下来，仿佛是经过一天的折腾已经筋疲力尽，只有岸边有节奏的拍岸声方知海没有睡着，但这种声音也像是怕惊了睡中人的美梦似的，轻轻地，像是低吟浅唱地述说衷肠，又像是合着母亲哼着摇篮曲的节奏轻拍。
　　月光如水似地泻了下来，给这黛色的海面镀上了一层银色，使海面上摇曳着细碎的波纹上有闪闪的亮色，犹如天上的银河降落人间。
　　鲍渺缓缓走了过来，准备在沙滩上坐下欣赏这夜幕下的大海。
　　忽然，在不远处有个人影闪动，鲍渺顿觉紧张起来。虽说，这个海滩是培训中心所环抱的，一般没有闲杂的人员出入，但毕竟是公共海滨浴场的一角，现在又是晚上，看着那个人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鲍渺心生害怕，赶忙起身往回走。
　　“鲍渺”，随着一声招呼，萧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萧处长，”鲍渺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
　　“怎么，刚来了就要回去。”
　　“不是，我以为……”
　　“以为来了个坏人。”萧接过去她说的话，鲍渺觉得他很善解人意。
　　两人又重新坐了下来。
　　“没想到萧处长也喜欢海？”
　　“这么说，你喜欢，看来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海是很善解人意的，当你心情不好时，你到海边来望一望辽阔无际的大海，你的心胸会豁然开朗的，当你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欢快地唱出你心中的歌。
　　鲍渺接着说：“我喜欢海的广阔、深远和永恒。海的广阔是无边无际的，任何人站在海边都会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海的深远更是无可比拟的，映衬着人类的浮浅与无知；海的永恒更是亘古不变的，自打盘古开天地就一直轻松地吟颂着涛声，嘲笑地看着一切生物的自生自灭。人若能象海那样永生该有多好啊！然而，生老病死是没有人能够逃脱的，无论是高贵的君主还是卑微的平民。”
　　“你说的很有哲理性，但有一点我是不能苟同的。”
　　萧然顿了一下：“从古代说有多少王公贵族都在寻找不死的仙丹，结果不仅没有寻到不老药，许多君王反到吃了不少毒药而早早归天。现如今科技是如此的发达，又有多少科学家在研制让人类永生的药物，我想结果还是无功而终的。因为大自然的法则就是永远平衡的，有生就有死，有少就有老，只有万物的生死交替才使得这个世界生生不息，充满活力。如果我们人类是永生的，那么我想如今便没有你我活在这世上，否则，这个世界上人口已经稠密到没有人站立的地方。再者，假如人是可以永生的，就没有了时间的紧迫感，也就没有了创新、竞争和活力，成为一个如同这自然界的一切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的行尸走肉。我想这可能是人类社会最大的悲哀！当然，如果你只想自己永生就可以了，我认为这同样是可怕的，当你的亲人、朋友、甚至你的子孙都先后告别了人世，只剩下一个永不死的你，那种孤单、空寂和无聊会时时缠绕着你，我想这对人才是灭顶之灾，即使自然界不灭你，你自己就会杀死自己。”
　　鲍渺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的天更高了，海更阔了，自己的心胸也更广了。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脸的敬佩地看着他。
　　“海当然是永恒的，成为人们永久也实现不了的梦想，但是，你不觉得它也是没有感觉的。无论它是快乐的，悲痛的或是怒吼的，都是人们凭自己的感觉猜想的，而海没有任何的感觉，其实海充其量，不就是一盆扩大了的水吗？
　　他的观点是如此的新颖、独到，更使的鲍渺心中充满着崇敬。
　　他们俩越说越投机，从海说到诗，从简单的对一件事情的看法说到对人生的态度，鲍渺发现，他们俩对问题的看法是惊人的相似，简直就是他说上句她就能接下句，她也不知怎么他们的话题那么多……。
　　时间总是在人们欢乐时偷偷地溜走，萧然望望缀满繁星的天幕，站起身来，拍拍沾在衣服上的沙子说：“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还挺有思想的，只是该回去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那你以前怎么看我？是不是认为我是一只绣花枕头？”
　　“嗯，还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绣花枕头。”
　　“你……”鲍渺悿怪地叫了一声，她不知该怎么往下接，也不知这揶揄中是否有其他的含义，但这种语气让鲍渺感到心里甜丝丝的。
　　正尴尬，萧然发话了：“哎，对了，可能过一阵我会陪司长去你们省考察。”
　　“太欢迎了，只是，我一小小干事，可能根本轮不上我来欢迎你们呢。”
　　“可我只在乎你的欢迎。”萧然颇有深意地说。
　　鲍渺不觉心中怦然一动，心跳莫名地加快起来，好在有夜色的掩盖，遮住了她羞红的脸庞，她压了压激动的心境，换了种调皮的口吻，故作轻松地说：“那我就只欢迎你。”
　　“谢谢，到时候看行动了。”
　　回到屋里，鲍渺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她不知为什么自己每次见着萧然都会莫名的紧张，不见又盼望能见，难道自己……，她不敢往下想，并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羞愧。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怎么还能有这种想法？真是罪过呀！罪过！！

　　第二天，天气忽然就变了，早上起来就发现阴云密布的，气温也降了下来，到了下午，居然下起了大雨。飘泼似的，好像是天上开了个口子，直接往海里倒。鲍渺特想去看雨中的大海，小蔡和小黄自告奋勇陪同。
　　一向温顺的大海开始咆哮了，巨浪滚滚，掀起一人多高，如雪的浪花被用力地拍向岸边，激起巨大的轰鸣声，一切跟平时就变了模样，这更让她们感到新奇刺激。
　　小蔡提议：“咱们下到海里去，体验一下，怎么样？”
　　鲍渺有些犹豫，然而，想想已经湿透的衣杉，看看眼前的壮景，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跟着小蔡她们就冲进了海里。
　　海水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几乎使她们站不住脚，她们三个人手拉着手往里冲，仍然被冲得东倒西歪的，她们用臂膀挽着臂膀，仍然没走两步就被浪花送上了岸，然而，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快淋漓，她们就这样挽起臂，往里冲，被推上岸，再挽起臂，往里冲，再被推上岸，体验那种刺激同时也有说不出的兴奋……。
　　岸上有人在大声地呼叫，是男生，他们像遭雷击一样惊呆地看着这一幕，可能由于天有些冷，他们缩头缩脑、的的瑟瑟的，由于海浪的呼啸声太大，她们也没听清楚他们在喊什么，一任自己玩得痛快淋漓。
　　就在她们兴奋地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突然，鲍渺被一只大手使劲地拽了出来，鲍渺回头一看，是萧然！此时的萧然虽一脸的雨水但也遮不住一脸的怒气，就像现在怒吼的大海，二话没说就把她们几个拖了出来。
　　等她们回房间换好了衣服，按照萧处的指示，她们到萧然的房间等待训示。她们三个磨磨蹭蹭地进到萧然的房里，谁也不敢啃声。
　　“怎么，疯够了！这会怎么不见刚才的雄风了。”
　　小蔡鼓鼓勇气：“我们也就是玩玩，有什么关系吗？”
　　“玩玩，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这是什么天气吗？”
　　“没事，我们想往里冲都进不去，海浪就把我们推出来了。”
　　“你以为海浪是逗你玩的，那你可知道它什么时候恼了就没那么好玩了。刚才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有时浪高几十米，足够吞下一座楼，那样，你还觉得好玩吗？”
　　鲍渺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昨天还是阳光灿烂的脸，今天就变的那么冰冷，跟海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她觉得他把事情过于严重化了，那至于那样。
　　等她们几个从萧然的房间出来，小熊赶紧过去安慰：“哎，别不开心了，你们不知道萧处得知你们几个去海里玩的消息，脸都绿了。这里确实出过海难，你们也得理解萧处，他带队伍出来，每个人的安危都系他心，你们要有个好歹的，他回去怎么向部里交代呀？”
　　晚上，鲍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昨天还让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头脑有思想的女孩，今天就变的如此的愚蠢和不可理喻，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她左想右想，一会责备自己，一会又为自己开脱，一夜没合眼，好容易迷迷糊糊有些睡意时，天亮了。
　　今天，大家就要各自返程了。相聚总是那么的短暂，相别总是那么的黯然！就是那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临走前，鲍渺又跑去海边看了看，也许是为了跟海说声道别。
　　今天的海格外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毫无特色。天还是有些阴阴的，像此刻她的心。昨天的事她仍然不能释怀，而今天又添离愁，怎一个“苦”字了得。忽然，她有些愤懑起来，为什么海不能像传说中那样，予我以理解，给我以安慰呢？难道海也像人似的，对不同人采取不同的态度？那么离开我吧，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扩大了的一盆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