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机关里的小女生》烟鴻

1、初到机关

　　一、初到机关
　　北方的夏天应是炎热难捱的，人称七月流火，但鲍渺去凤城的这天却是个云淡风轻的日子。
　　从火车站广场走出，寻找着通知书上说的公共汽车站。
　　抬眼望去，万里晴空涤荡，只有淡淡的几片白云悠闲地挂在天边，天似乎比家乡的天更高些、更远些，让人有种清新明亮的感觉，使她对这座陌生的城市骤然间生出一种好感。天空晴朗而碧蓝，像是刚被洗涤过一样，道路两边的梧桐也像是刚刚被浣洗过一样恣意地伸展着自己的枝叶，繁茂，绿意浓浓，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使得整条街也因此而生动起来。
　　一切都美好而明媚，就像此刻她的心纯洁而透明！
　　忽然就想起《诗经》中的句子：“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彼情彼景竟像是为此城量身定做的，在这个有着凤凰传奇的城市里，梧桐自然是它天然的伴侣，她相信，有着凤凰梧桐传说的城市一定会浪漫而温情，这又为她的喜欢增添了一个近乎荒诞的理由。
　　天空中传来一阵“呜呜呜”的雁鸣声，抬望眼，一群大雁成“人”字形排开飞过，像极了将要出征的士兵，留下一阵长空回旋的声音，袅袅不绝于耳。据说“鸿雁高飞”是个好兆头，鲍渺不知怎么忽然变得有些迷信起来，或许是因为今天很特别、对她意义非凡，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就算“独立”了！她将正式告别家庭那个温暖的怀抱，踏上一条新的人生征程，就像小鸟单飞、雏鹰离巢一样，自由地飞翔了——虽然是到这样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但毕竟从此她可以郑重地宣告：“我，鲍渺，从此自食其力了。”
　　鲍渺是家里的独养女，她的妈妈一直秉承“穷养儿富养女”的理念，从小在物质生活上从没短缺过她什么，因而，也就养成了她对任何东西都不去争的性格。比如，舅舅出差回来经常给孩子们带点礼物，在五个表兄弟姊妹中，鲍渺排行第四，但每次挑礼物时她都不着急，总等哥哥姐姐和最小的妹妹挑完后，剩下哪一个就要哪一个，所以，大家每次都夸她懂事。其实，她知道如果真想要，妈妈一定会买给她，不用去跟别人争。这样培养的结果有两个：一是养出了一种恬淡大方的气质，别人都说她有种大家闺秀的风范，雍容、端庄，但同时也养成了她凡事不爱跟人争抢的性格，认为跟别人争是可耻的，有失风范。所以有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就会被别人抢走，这也让家人很是担心的地方。就说刚考上大学的时候，早她两年上大学的表姐说：“渺渺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去了大学，饭都打不到的。”她不以为然，然而等她上了大学，果然如此，一下课，大家就一窝蜂地跑去打饭，挤半天才能打到，如果不挤，到最后，好一点的饭菜全被抢光。当然，她还没有无助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因为人缘还算不错，好多时候都有同学帮助，使她顺利地吃完了这四年的大学饭，但在毕业分配的时候，因为她的成绩好，本该分配到北京的她，却被分配到西北的一个省份，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再次显示出她这种性格的弱势。她妈妈急得要跑来跟学校理论，但她觉得反正已成定局，争也无用，反倒自取其辱，很丢人，这也许隐约中暗合了她想离开家独立闯荡的梦想，所以，她用很多理由说服了妈妈，比如，“这样可以锻炼我独立，”又比如，“我工作的部门很不错，是一家省级重要的行政单位，”再比如，“你将来还有个走动的地方……，”妈妈感觉很难说服她，便用极其哀伤的语调说：“但愿你不要后悔，这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情，到时候可别来找妈妈哭鼻子，那可就什么都晚了。”年轻的她对将要踏入的社会和将要从事的工作充满了好奇与憧憬，怎能被妈妈的几句“危言”就吓着了呢。

　　从火车站出来，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放眼望去，街道两边的建筑物都是火柴盒似的方形建筑，只是长宽高不同而已，感觉上少了些创意，不过街道还算干净整齐。只是，路上的行人好像没有礼让的概念，在信号灯亮起红灯的情况下竟然都是熟视无睹，照样横穿马路，只有在车流拦住了去路时才会停下来。
　　骑自行车的人更是疯狂，有些跟汽车赛跑的意味，有的人竟能在汽车流中穿来穿去，她看的都为之捏把汗，然而骑车子的人却毫不在意，在车海中自由遨游，炫耀着自己高超的骑车技艺。
　　这一幕惊悚了她！
　　但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她目瞪口呆！
　　就在她找见要乘坐的那路公共汽车时，同时发现等车的人真多，她习惯性地排在最后。一会儿，车来了，人们一涌而上，不管是排在她前面的还是排在她后面的，全都一下子挤到车门口，车门登时被塞的满满当当，谁都无法上去，就这样挤来挤去，人们硬是像塞鱼罐头似的塞满了车厢，留下傻愣着的她，惊异地看着汽车呼啸而去。
　　就这样连着三趟车她都没上去。眼看过了一个多小时。第四趟车来的时候，鲍渺告诉自己，这次就是拼死也得上去，否则，我将永远地留在这里。也许是上天眷顾，这时等车的人逐渐少了些，但她还是在人群的裹挟下上了那辆车，让自己的良心一直谴责着自己这种有伤大雅的行为。

　　这是一幢深褐色的建筑物，门脸用大理石砌成，显得高大雄伟，仿佛象征着威严与庄重，让人有敬畏感。她不禁深深地打量这幢办公大楼，想象着自己从此便会日日在这里进出，不禁有些亲切。
　　单位人事部门的人接待了她，并安置她暂住在这幢办公楼后面的一座小楼上，一间三室一厅的旧住宅。
　　看来这里早已被改造为单身宿舍，鲍渺住其中的一间，虽说只是小小的一间，而且，里面有两张单人床，很显然还会有别人来住，但对鲍渺来说，关上门这就是她的天地了。
　　这个屋子还连着一个阳台，透过玻璃窗望出去，一排高大的合欢树在窗前随风轻摆，粉红色的伞状花萼像月夜下打着的小灯笼，一盏一盏挂在树上，点亮了整个窗帷。明媚的阳光隔了窗照进来，有一丝一丝的灿烂，竟使得微暗的小屋一点一点生动起来。想起陶公：“夏月虚闲，高卧北窗之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就感到一切都比想象的要好，鲍渺的心随之感觉轻松起来。
　　打开自己带来的皮箱，将这小小的“家”安置起来。铺好床铺，把衣服挂在衣柜里，将书置于书架上，把自己喜欢的照片挂起来，又把自己最喜欢的书和影集放在床头，不一会，将这个“家”收拾的利索而温馨。
　　折腾了整整一天，晚上躺在自己新安的小蜗居里，鲍渺竟然有些睡不着。
　　新的工作单位是怎样的？这种机关工作是否像传说中的那样——日日守着一张报纸一杯茶？新的工作具体是干什么？自己能否胜任？
　　记得大学毕业前实习时，因为工作在即，能否顺利地适应将来的工作，自己心里没底，于是很紧张地问在当地已经做了处长的师兄：“我们学的这三十多门课将来到工作单位够用吗？”师兄看她很紧张的样子，便淡淡一笑：“足够了，都用不了。”鲍渺当时一阵轻松。师兄接着又说了一句：“但是，有用的东西你们一样都没学到。”鲍渺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就又提了起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没学到？”“多了，比如说如何处理工作中的各种关系。”鲍渺懵懂地问：“你说的是关系学吗？那还需要学吗？”时下流行一本书叫《厚黑学》，她以为师兄是指这本书，心里有些不屑。师兄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等你工作后就懂了。”现在想来，当时应该谦虚些，多跟师兄请教一下，或许，就不想现在这样摸不着边了吧。总之，人生新的画卷已经展开，鲍渺不知道摆在她面前的这幅图是何种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