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贪官的贤内助》弑忧

25、李温兮

　　这个时代的夜晚是柒锦然从未见过的黑暗，即便道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雕琢精美的石灯，但烛火的光亮十分有限，因此夜色中所有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
　　正因此，那个蹲在台阶上的黑影越发显得可怖。柒锦然觉得头皮发麻，脚下已经退了两步。
　　秦秀一看到台阶上的影子，纵身一跃扑了上去：“抓刺客！”
　　“啊——”这次是一道稚嫩的惨叫声。
　　柒锦然不忍地别过脸，他该教教秦秀了，若对方真是刺客，你岂不是性命堪忧？
　　秦秀却已经拎着一个小小的东西走了过来，那小东西似乎在挣扎，但很快就发现没用，到柒锦然面前的时候，已经垂下了脑袋。
　　柒锦然垂眸看去，然后微微讶异：“温兮？”这竟然是李遥川的大儿子——李温兮，上午的时候还见过面，不过柒锦然对他的印象并不深。
　　李温兮又挣扎了一下，秦秀见他不是刺客，便松了手，后者落地后，赶紧向柒锦然躬身行礼：“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柒锦然面色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一个没忍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虽然他有准备，这些小孩都会喊他母亲，上午也已经领教过了，但这会儿四下无人，这个称呼还有点别扭。
　　他沉默了一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可吃过晚饭？”
　　“回母亲的话，孩儿尚未用膳，晚间被先生留了一会儿，才刚刚下学。”李温兮轻快地答着，朝柒锦然露出乖巧地笑容。
　　这小孩的眉眼与李遥川极为相似，就连笑容都有其父几分神韵，好在这张脸太过于稚嫩，还没有李遥川那种自信与从容。
　　一般妻妾较多的人家，男孩稍长一些就要到前院去住。像宫中皇子们一旦成年，就必须开府封王。这是怕成年的儿子和父亲的小妾发生什么不该有的事。
　　李温兮今年才八岁，自然没到那个时候，他还小，向嫡母撒娇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柒锦然不这样认为，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抱住，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锁得很紧：“既然尚未用膳，便留下吧！可有什么爱吃的？”他缓缓地说，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其实不欢迎李温兮。
　　可惜那小孩完全没有觉察到，笑得眼睛都弯了：“孩儿什么都爱吃！”
　　秦秀已经推开了院门，柒锦然不动神色地甩了甩胳膊，李温兮却依然抱得很紧，还是没觉察到柒锦然的疏离。
　　柒锦然无力地暗叹一声，让秦秀去温兮生母那边说一声，以防人家担心。
　　温兮却赶紧松开了柒锦然的胳膊，转而扯住了秦秀的袖子：“姐姐不用去，我没有生母。”
　　柒锦然诧异地看他，后者有点不安：“我娘很早就没有了……”他说着，偷偷瞧了柒锦然一眼，“母亲可会嫌弃我？”
　　柒锦然目光闪了闪：“何出此言？怎会有做母亲的讨厌自己的孩子？你们兄妹几人，我一视同仁。”他忽然猜到了李温兮的来意，不过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是在寻求他的庇佑？
　　一个没有亲娘的孩子，日子绝对不好过。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李遥川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封侯进爵是早晚的事，而李温兮是爵位第一继承人。
　　所以很多人不希望他存在。
　　他是孤立无援的，那些小妾们希望他消失，因为在柒锦然诞下子嗣之前，李温兮永远都是她们最大的敌人。
　　按道理柒锦然也不会喜欢他，因为他是庶长子，庶长子与嫡长子之间，历来纷争最多。
　　而他现在来投靠柒锦然，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是站在柒锦然这边的，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是庶子，他愿意为将来的嫡长子保驾护航，不会以庶犯嫡。而他所需求的，就是在他年幼的时候，柒锦然可以保护他。
　　很少有庶长子愿意如此，很多嫡母都会因为庶长子的存在而头疼，李温兮这么识相，柒锦然应该高兴才是。
　　可惜柒锦然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有孩子，李温兮寻求庇护，在他看来只能是麻烦。
　　所以他刚才那一番话，所谓的一视同仁，其实已经拒绝了李温兮的投靠。
　　那小孩虽然表现得还算冷静，但毕竟只有八岁，他惘然地看了柒锦然一会儿，小脸上难掩失望，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却被柒锦然打断了：“风大了，进来吧！”
　　李温兮愣了一下，强打起精神，跟上了柒锦然的脚步。
　　李府的饭菜是极其精致的，柒锦然坐在主位上，李温兮温顺地坐在他手边，像一头没有任何脾气的小羊，时不时给他布菜，讨好地意图十分明显。
　　吃完饭，丫鬟们端了花草茶出来，柒锦然抿了几口，询问李温兮学业上的事，他不是真的对李温兮的学业感兴趣，只是在丫鬟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至少在外人看来，柒锦然这个母亲当得非常好。
　　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柒锦然便打算去小书房，李温兮茫然地坐了片刻，赶紧跳下椅子跟了上去。
　　“母亲要看书吗？孩儿为您伺候笔墨。”书房门口，李温兮锲而不舍地跟着柒锦然。
　　柒锦然瞥他一眼：“你明日不上课了？回去歇息。”
　　李温兮赶紧摇头：“先生说过，百善孝为先，母亲看书，孩儿当然要伺读。”他藏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成拳头，显然有些紧张，他非常紧张柒锦然的态度。
　　柒锦然垂眸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他真的给不了这小孩任何东西，况且他早晚要离开这里，不想有任何牵绊。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有些冷了：“你便是这般行孝的？”
　　李温兮愣了一下，不太理解柒锦然的话。
　　柒锦然却不再和他多说，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又无情地关上。
　　李温兮失落地站在原地，垂着小脑袋，看上去格外无助。他站了好一会儿，确信这道门短时间内不会开了，才上前一步，用指节轻轻叩了叩门：“母亲，您能听见吗？”
　　屋里传来翻书的声音，李温兮想了想，既然自己能听见翻书声，那母亲必定能听见敲门声，于是他凑到门边，对着里面低声道：“其实六弟不是失足落水，是他娘亲手将他推下去的，孩儿亲眼看到了。”说完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孩儿告退。”
　　屋内，柒锦然翻了两页书，脸上露出沉吟之色。
　　陈迎荷把瑾玉推进水中……说实话他不惊讶，或者说他心底早就有过这个猜测。
　　让他惊讶的是李温兮的表现，他告诉自己这件事，是在示好么？这个小孩只有八岁，做的一些事或许不高明，却依然远超同龄人，足以让人侧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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