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穿越》夜深

35、你会吃我吗？

　　水银在自己的世界里，上下沉浮。精神体脆弱的如同碎了壳的鸡蛋，支离破碎的维持着基本的外形。好像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伊文进入了水银的精神世界，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沉默的看着。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犹如霓虹灯般璀璨的伊文。
　　因为伊文的身体里都是四处游走的颜色，所以，直到现在，水银也没有看清过伊文的脸，更别提表情。现在，这安静的人形霓虹灯戳在面前，游移的光斑，晃的人眼花。可是，花着花着……水银觉得自己那频临崩溃的心境，慢慢的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的水银看伊文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先问道：“怎么了？”
　　伊文微微翘起唇角，可惜这种微表情，在色彩的移动下，什么都看不出来。“你怎么了。”他不答反问道。
　　“……”水银沉默下来，这段时间的相依为命，使他对伊文很信任，但是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的水银，还不习惯打开心扉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说，无法接受吧……这种看着……他，他们，就这么死在我的眼前，我，我……我说不好，……”
　　“你是不能接受他们的死亡，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死亡方式。”
　　他都不能接受，好吗！
　　伊文的语气淡的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今天的肉糜换了种动物一样自然。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抽筋扒皮的。他这么可能接受？
　　水银幽灵样的精神体，忽的变了颜色，灰色、蓝色和红色无序的交替着，和伊文一样成了闪烁的霓虹灯。“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看过你的记忆。”伊文慢慢的道。“在你过往的生活里，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那些先天疾病，被抛弃在你们院里的孩子，也死了几个了。一些饭店，会当众宰杀牛羊，证明自己的店里肉质新鲜真实。我们这一路走来，宰杀过的生物也不算少了，也没见你表示过什么。
　　而我。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吗？我告诉过你的，战舰上的那些人，都被我吃了。还记得吗。”
　　水银定定的看向伊文，不知该怎样表示。
　　“害怕吗？”
　　“……”
　　“怕我吗？”
　　水银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最后，又摇摇头。
　　“怕我吃你吗？”
　　说不怕是假的，尤其是刚刚亲眼目睹过，那样血腥的场面。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水银 忽然觉得哪怕是真有一天被伊文吃掉了，他也觉得不害怕了。
　　多可怕的想法啊，自己竟然如此相信伊文了。“你会吃我吗？”
　　伊文缓缓的往下坐，精神力快速的搭建出椅子。“啊，只能说现在不会吧。”
　　“……”
　　“你不能接受的，只是，人类的地位。在地球上，人类已经是食物链的顶层了。而宇宙中，人类微不足道。这种从最高统治者，沦落为食物链底层，其实才是你不能接受的根源吧。弱肉强食，既然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保护种族，那么必然会成为，餐桌上的食物，商贩手里的食材。”
　　商贩里的食材？
　　水银想像着，在这个星球的市场里，卖肉的铺子，案板上堆积的一块块切分好的人肉。按部位，论价销售。而这，是这个星球的常态，就如同地球市场里的肉贩，不会只有一家……
　　水银瞬间，就变青了。
　　“在你的星球上，畜牧业发展的也挺好的。那么多动物，千百年下来，已经驯化出那么多物种了。而卡罗幕星比地球文明发展的更悠久，进化的物种更丰富。这是自然淘汰出来的规律。在地球，人类可以轻易的杀死虫子。在卡罗幕星，虫子可以轻易的杀死人类。不过是，位置角色转换了而已。”
　　“你的意思是，这是很正常的，我只应该接受，人类就是食物，就是牲畜！是吗？”本就情绪不稳的水银，忽然觉得愤怒燃烧于胸口，火热的，熏的他的眼睛的都要红了。“我不接受，我也是人类，怎么接受？让我承认我是个畜生吗？要我洗干净等待别人宰杀吗？我T M的都要被吃了，还谈个P的接不接受！我们好不容易从实验室里逃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给这些虫子做菜？那我们还逃什么，都不过是个死。”说着，水银又悲从中来，他闭上眼睛，因为是精神体，不存在眼泪。
　　水银努力的让自己平静。过了一会，水银闭着眼睛说：“我宁愿被你吃了，也不想，喂、虫、子。”
　　“当然，吃你的只能是我。谁敢动一下，我就先吃了谁。”伊文理所当然的说着。
　　呵，这种宣布食物所有权的语气。明明应该是生气的，明明应该是悲伤的，可是怎么会……觉得心安了呢？
　　水银是真的想哭，他闭着眼睛，耸动着肩膀，却莫名的笑了。
　　“在地球，我们吃的都是没有开智的物种，他们没有智慧，和这里是不一样的。”水银平静下来，想了想说道。“而且，不管怎么样，我生活的是和平年代，连战争都没有，这么残酷的社会，我有点……有点……或许我需要时间适应一下。”
　　“人类也是从茹毛饮血的时代进化过来的，和动物也没有两样。你知道所谓的智慧指的是什么吗？经验。年长者把他的人生经验传授给小孩子，避免他们绕远路，就好像象群，族长就是一头年老的母象。因为它生存的时间长，知道的比其它大象多，最基本的就是，年老的象知道哪里有水源，哪里有盐矿。人类也是这样，你们所谓的学校，学习的就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也被称为为知识。不是有人会感慨吗，现在的小孩子比他们那个时候聪明好多。为什么呢？因为长大的人会把他人生中经历过的经验，告诉给现在的小孩子，孩子规避了一些不必要的错误，所以人类才会越来越聪明。那么别的动物，如果得到学习培养，再经过时间的进化和演变，一样会拥有智慧。”伊文的手指在扶手上，从小拇指开始有顺序的敲击了两遍，头从看向虚空的方向转向了水银。“人，也不过是动物的一种。当人类被圈养起来，脱离知识的培养，他们会退化成什么样，你知道吗？”
　　彩色的精神力在水银的面前，凝聚成椭圆的镜面，随着彩色的光点游走向镜面的边缘，椭圆形的镜面里开始出现画面。
　　一些筋肉虬结的类人怪物，鼓胀的肌肉好像要撑破皮肤，然而他们被圈养在不大的空间中。
　　伊文在一旁做解说：“这些是用来吃肉的。”
　　画面一变，出现了一些长了多手多脚的怪物。有的手正常，就两只，但是下肢长了3对。有的脚正常，上肢长了3个。大部分都是手也多脚也多的。
　　“哦，有一些只喜欢四肢的，就会选择养这种的。”
　　看着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水银觉得冰冷的气息在周身环绕。
　　画面不停的转变，水银还看到了多头的，估计是爱吃为爱吃人脑的而提供的。还有和奶牛同样用途的女人……
　　各形各色的人形怪物，被圈养的在不同的地方，各有各的用途。
　　水银被迫看了全程，连拒绝都不能，因为是直接播放在精神世界里，即使他闭上眼睛也是徒劳。
　　终于伊文收了镜像，淡淡的声音还在耳边，“你看，所谓人类被圈养个几千年后，不是和动物一样吗？”
　　水银想要反驳，但是画面太过震撼，一时之间他连句完整的话的拼凑不出来。
　　刚才那些怪物还能称之为人吗？
　　他们退化的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了，和动物真的是毫无二致。
　　然而人不也就是动物的一种吗？
　　不！不对！人是有智慧的种族，人是有情感的，有理智的，有自我的行为约束能力。
　　对，是这样的。
　　水银语气坚定的，就像在给自己肯定一样，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着：“他们不是人。”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
　　伊文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等待他说些什么。
　　水银缓了口气。明明是精神体，不用呼吸，水银还是不自觉的做出了这样的动作。“人是有感情的，有理性的，有是非观、价值观、世界观的高等动物。之所以是高等动物，就是因为知识的传承，使我们懂得善恶，明辨是非，有自己的情感。人可以为了理想、感情，抛下生存的最基本条件，生命。所以，我们是人。”
　　伊文表示认同的点点头，水银像是获得了赞许一样，顺着又说起来；“人本就是动物的一种，我记得好像是从猴子进化过来的。所以失去了应有的教育，当然会退化成动物。一切都只为了最低标准，生存。但，谁不是这样啊！你看这里的虫子，在地球不过是被我们踩在脚下的物种，在这里一个个的都变得高人一等，还可以把人当成食物了。你把他们圈养起来，他们还不如我们呢。看看在地球是上，它们面目可憎的恶心样子，即使到了这里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是进化失败了吗？造物主都得抛弃它们，这毫无价值的虫子，究竟有什么资格和人类摆在一起，我告诉你，死他们手里都是对我的侮辱！”
　　水银气愤的吼完最后一句，就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他慢慢的堆了下去。可是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并没有地面供他躺。
　　伊文一伸手，水银就瞬移到了他的腿上。幽灵状的精神体，原本气成赤红色的头，现在颜色在慢慢散去，转变成青灰，再变灰白。好像再有点什么刺激，他就要崩溃的直接碎掉了。
　　伊文难得好脾气的抱着他，不说话，也没再给水银看人类退化记录片。
　　水银眼神呆滞的目视前方，“你想要说什么？给我看了那些，你想要说什么？证明什么？”
　　伊文并没有回答，不过水银似乎也并不是要一个答案，他空茫着眼睛又缓缓的接着说：“其实我明白……但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这么活着，这么死了，都不行。都不行，我都接受不了……”
　　“……伊文，咱俩说好，我宁愿喂你，也不喂虫子。真的！哥们儿真受不了，要不你现在把我吃了得了，反正我地球上也没亲人，没什么可惦记的，也没什么惦记我的。嗯，挺好。不TM活了，草！”
　　水银就这样赖在伊文的怀里，神经质的碎碎念着。
　　伊文不再说话，手指习惯性的戳着水银的精神体，水银都被戳习惯了，一点都没觉得不对。两个人就这么，并不安静的坐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直到水银的精神体也进入休眠。
　　伊文抱着水银，给他做修复。
　　一遍，一遍……神情莫名的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