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见，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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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见亮，明月尤见，另一边霞光淡淡，不若黄昏时候的流光溢彩，只觉清新恬淡，盎然生机。东方晨光微熹，初阳萌动，万物亦是迷蒙之态，透出几分将睡将醒，欲醒还寐的懵懂模样。我因着昨日荷包未见，一夜里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至了日光微亮，便下了主意翻身起床。
想到早晨明辉池雾气更重，便寻了一盏宫灯打着照路。大家皆睡得死死，我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却没有扰到她们，想必是昨日喝得酣醉，今早便睡得沉些。顾自暗想，这几个小蹄子尽叫我养娇了，竟是愈发懒散起来，哪日我离了宫去，将她们打发至难相处的主子宫里，便有她们好受的。这般想着，随手揽了一件银白团花暗纹的披风，独自个儿到明辉池周围寻了去，晨露未晞，芳草萋萋，池边水汽氤氲，尽管点了灯却仍是模糊不清。一连找了几遍，却什么也没看到。莫不是叫人捡去了，一想当时入夜，哪里还有甚么人在，再说一个沾满泥垢的荷包又有谁刻意拾起还带了回去？
我难免心焦了起来，双手蜷握在一起。脑海里又再度浮现爹爹的脸。他叫我离后宫的是非之地远一点，我未听，他叫我莫爱上皇家之人，我也未听。好似在我与他的这段父女缘分里，我这个不孝之女都一直在忤逆他。我倏时眼眶一热，又想起他无可奈何地冲我说：
“我逆不过你，既然你下定了决心，便自己决定吧。”他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紫底芙蓉绣花的荷包递给我，嘱咐道：“莫要现在打开，待你哪日迷惘困顿之时再开罢。”
我忤了他的意思执意入宫，三日后，凤家由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我在他的衣冠冢前嚎啕哭泣，我知道我和他的父女情分尽了。
一时混沌，我的眼睫之上也沾满了雾气。
正想得入神，身后有人“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我的好娘娘，您可叫奴婢好找。”
我一回头，瞧见是香莲和云初两人，神色慌张，珠钗散乱，偷抹了一把眼眶，不紧不慢地道：“你们贪睡，倒是本宫的错了。”
“不敢不敢。”香莲连忙接口，说着，又一面鼓了面颊，轻轻嘟囔，“娘娘，鸯姐姐已经教训过了，小路子还派了人出明辉堂外找去了。”
“我一个大活人，岂会说丢就丢。”我一边冷着面训了她们几句，一面随她们回了正堂。
鸯儿正在正堂候着，一瞧见我便立时迎上来，轻解了我的披风。表面上有一股湿味，摸起来指尖一阵腻味，幸而说：“亏你穿了这衣裳，不然我便要骂你了。”
“可遣了人去找小路子了？”我问。
“遣是遣了，只怕没那么快罢。”
“你们哟，愈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我竖着食指在香莲额头上轻轻一戳，端着架子说道。
香莲轻唔了一声，埋怨道：“都是小路子的错，我们都想着娘娘不过是去哪儿玩玩罢了。他硬说娘娘丢了，急忙便叫人出外找去了。”她一向性子率直，心头里有话便说。
小路子这般行事我却是未想到的，他这顽皮的性子和香莲倒是可以配作一对，我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迷惑之色，只听鸯儿道：“他自是心疼主子，哪像了你们几个，尽是没心没肺的。”
我心里踌躇，便道：“你们陪我出去看看罢，莫叫他们折腾出甚么大事了。”说罢，便指了鸯儿和香莲陪我出去瞧瞧。
夏季阳光明艳，万物皆是蓬勃之势，我们顺着往清凉亭的小道上走，那儿是上好的赏花避暑之地，正巧遇到自己宫里的小太监，他们已晓得了消息，正堪堪地往回走。
如此我便可以搁下了心。如若这事儿在这宫里搞得人尽皆知，明辉堂的面儿往何处搁去，再说，也不免叫人听了有多事的嫌疑。
我借着小扇掩着阳光，正瞧着旁边的海棠开的正好，娇艳欲滴，心头冒出一句词来，正要脱口而出，一旁的香莲却轻呼起来，“娘娘，是陈妃。”
原来来这清凉亭的不止我一人，已有人捷足先登。
“娘娘万福。”陈娴起身向我行了一礼，姿态柔弱无双，额上隐约有汗珠点点，偏更添娇媚，恰似一朵风中摇曳的粉红荷花初承了雨露恩惠。
“妹妹请起。”我虚扶了她一把，不动声色道：“想着过些日子就该姐姐向妹妹请安了。”暗指她之后定会坐上皇后之位。
她果然听得面上一喜，却又极快地敛了回去，“妹妹便借姐姐吉言了。”她轻道，“刚才瞧着有宫人来寻姐姐，未出什么事罢。”
我答道：“无事，不过是宫人鲁莽罢了，适才已经散了他们。”
“也是，姐姐吉人天相，定是那些奴才鲁莽了，扰着其他人倒无妨，就怕是惊着了皇上圣驾，这罪过可便大了。”陈娴一副体贴模样，可说起话来却是句句带刺，尖酸刻薄。如若是从前的自己早便与她争起来了。
我微笑地轻和道：“妹妹所言极是，本宫回去定好好管教他们。”我用了“本宫”二字，也算是驳了她一些面子。
陈娴也是轻笑，一只白玉凝脂的手轻搭了过来挽着我的手，“外头暑气重，姐姐不若到妹妹的玉锦宫里坐坐。”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我应道。
玉锦宫的菊花是一绝，秋日爽朗之时，黄澄澄的一片有几分飘逸清洁之姿。只可惜如今盛夏，无甚好看。便移来了几株玉兰等别的花卉，显得逊色了不少。
“姐姐尝尝妹妹今年新得的竹叶青罢。我品着觉得今年的甚好，鲜醇清香。”
“想来妹妹好意我要辜负了。如今我有了身孕，叶茶便不碰了。”
她揉着额头，说道：“你瞧我，怎连这个大事也忘了。”说着，一抚掌，吩咐手下的人去新置了果茶去。那人正婷袅地向外走，我便瞧见那碧纱橱下站着一人，正欲看得更清些，却听陈娴一声清咳，那人便登时不见了。我与鸯儿双目交接，她微一颔首，我心头便知道那个人我们都猜对了。
面上不动声色地又和陈娴闲叙了些家常之事，不过尽是鸡毛蒜皮的一些小事。我百无聊赖，一直快至了隅中，鸯儿作势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我便道：“和妹妹聊得这样好，本还想再待一会儿。可太医请脉的时辰到了，怕耽误了不好，容姐姐请辞了。”
“哪里，分明是我一高兴便忘了时候，姐姐莫误了事才好。”说罢，陈娴又与我行了个礼，细心嘱咐她的贴身宫女佩玉送了我们出去。
等行了一段路去，离玉锦宫相距甚远之后，鸯儿才开口，猛然道：“陈妃如何同她搅在了一起？”
我沉默了片刻，尚未言，倒是香莲小声叫起来，“我也瞧着那人熟悉。”
香莲后来才入宫的，也识得她吗？我不免疑惑。又听她道：“她去拿茶之时，我便瞧着她背影熟悉。”她轻蹙起眉毛，一面纠结，“到底是谁呢？”
我和鸯儿相视一笑，知道这小蹄子和我们想的不是一人。
我们想的，是那碧纱橱后的娇俏人影，是自那日过后便似露水蒸发了的绿梅。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见，再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