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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鎏云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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镏金似的金色,在阳光下隐隐闪烁着璀璨的光彩,使得鎏云斋在御街的门面更是气派宏伟。
日头末落时,那背光的影子,就像重云里的金莲。
鎏云斋的门庭之后,又紧连着的工坊,不似普通院家的作坊,鎏云斋里的铺陈似乎更加精细。
啪嗒——咯哒——
空旷的四合庭院,紧紧相扣。浆纸、织锦、木雕、玉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似一曲粗犷的乐曲,又似清美绝伦的伶音有节奏地传入人的耳中。
鎏云斋坊下的手工盒子素来以刀法精细,雕镂之巧,色彩鲜艳,造型独特而闻名。
而鎏云斋坊下锦布绸盒所需的各式花样锦缎,都由其坊下织锦,匹染,勾画,提花,锦绣而成,锦缎似乎又结合江南苏绣,与蜀绣,以其特有的织法勾勒而成,远远望去似遗落人间的仙子,影影绰绰地跳跃于锦缎之上,舞一曲婆娑,于是人们戏称:织女锦。
更让人称赞的是“浮云纸”。鎏云斋的锦盒所需的硬度纸板,以独特的鬻纸工艺技术,泽以浆粉,水浆锦缎废料及一些异香木,然后拍打压制所成,令人惊奇的是鬻纸莹滑,闻之有清雅的暗香,而因锦缎为原料的缘故,使得其上烙印着奇特的花样纹路,
至于鎏云斋坊下所特制的木雕古盒,以及其它金银玉石等各类盒子各司其坊。
湘妃帘子半卷着,玉绡赞叹地望着斜阳余晖中的清瘦剪影。
夜卿一身滚金黑袍,映衬得他更加修长精瘦,此刻望着手掌上摊着的梅花瓣小玉盒子,目光清澈,专注得令人触动心弦。这个梅花瓣玉盒的盖子仅浮雕着一朵碧绿清透的梅花瓣,盖下按其花瓣成形,看起来极其清雅,脱俗。
玉绡此刻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侧脸,总有种笼着云雾里的感觉,很难想象素来风流雅俊的人也有如此冷峻的时刻,玉绡微微不安地询问道:“公子,那锦盒能否考虑帮个忙?”
夜卿没有理会玉绡的询问,只是半眯起双眸,用指尖轻触玉盒的表面。
玉绡见状,心里着急起来,“公子……我们家青主子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夜卿侧过脸,冷冷地笑道,“她又奈我何?”
“这……只是玉漓阁主……”玉绡看着夜卿神色冷冽,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婉劝,眼不住得瞟向门外,却见她根本无动于衷,嘴角更是苦笑。
“我说过了一切取决于玉漓!”夜卿冷冷地打断玉绡的话,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玉漓阁主不愿见你啊,但话未完却被夜卿截断。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转身对门外的侍童夜月喊道:“送客!”
却在看到门外站立着的人儿,原本冰冷的脸目顿时如三月春暖,疾步迎上去,满眼喜悦,凝视着门外站立着的人儿,笑吟吟地道:“漓儿,你可来了,你可知我等了好久!”
最后那个‘好久’经由夜卿的口里吐露出来,似女子含着满腹的闺怨。
这判若两人的模样,让玉绡与门外站着的夜月不禁怀疑是自己的幻象吗?
玉漓冰冷的声音响起:“是好久!久到可以让你忘记那颗珠子,而你的匣子依旧喧宾夺主。”她的脸庞依旧面目表情地冰冷,只眼底多了丝讽刺。
夜卿一怔,顿时停住脚步,无奈道:“你明知道那并不是我的错,而是那郑国人买走了我。”
玉漓闻言,更是怒意升腾:“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夜卿叹息一声,悠悠道:“漓儿,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时我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我只是刚刚造出来的匣子,虽然美丽,可终究只不过是普通的匣子,因为你,我才有了一点灵气,而且我不知道你成了玉精。”这一声叹息,道尽了他的辛酸,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搞错了方向,而错过。
玉漓垂下目光,沉默不语,即使明知道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心底的不甘,怨恨纠结了千年,那能如此轻易沉寂。
一想到这,玉漓冷下脸来,只道:“我不是来听你翻旧帐的,你要我来,我也来了,现在你不要浪费时间,只管把匣子拿来给我!”
夜卿无奈地凝视着她,那样地全神贯注,如果此时玉漓能抬头看他,也许会被他眼底的真挚所感动。
虽然两千年的时光,可是夜卿不曾忘记那短暂的相处时光,虽然心里很想知道她这两千来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可是看着她倔强冷漠的神情,不得不轻叹了一声。
走到玉漓的身边,微微倾着身,对着她严肃道,“匣子我会给的,不过——我会亲自送到你们青主子那。”
他知道那个神秘的女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她一定能给他满意的答案的,即使要付出他的一切。
翌日下午,玉绡领着夜卿来到青阑阁。
青阑阁。青山尽,谁人伴,千年阑珊,人忘断。
夜卿的眼底微微湿润起来,双颊更见苍白,紧闭起双眸抬首,呆呆地默念着:谁人伴……人忘断。
这不就是他的映照吗?谁人伴……人忘断。
而夜卿苦笑着跨入青阑阁。手上端着的青绿色缎匣子,微颤,仿佛他触动的心。
待他跨入青阑阁,顿时一愣。
弦歌雅意,好不萎靡。
只见青烟妖娆地躺在贵妃椅上,身边环绕着四个俊美的男子,一个讨巧地揉捏着她的小腿,此人乃俊秀的金桃,一个正笑嘻嘻地不断的喂着她糕点的正是可爱的南沫少爷。
这两个人满脸的讨好样子,南沫少爷端着可爱的笑容,嘴里含糊着言词,“……青主子,就饶了我这次……我保证,下次绝对!绝对……不会把那些高贵的东西给磕坏!”说完还对着对面的金桃使着眼色。
就见金桃接着道,“青主子……我们这次可给你找了好宝贝呢……可是古越的绝品呢!你不知道,我们这次可是九死一生才弄到得呢!”
“对……对!那可不是,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偏僻,人有多野蛮……”
可青烟任凭他们如何说,这眉眼始终无一丝动静。
另一个看起来颇慵懒的男子则斜倚在另外一个冷酷男子的身边,嘴角嗪着笑意,似在看戏。而那冷酷的男子则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青烟,就像——眼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一样。
这样的画面,明明该是怪异的,却又说不出的和谐。
夜卿站立了会,挑了挑眉,轻笑出声道,“青主,倒是好雅兴。”
青烟慵懒地瞄了他一眼,只是道,“不知夜卿公子,今日来有何贵干?”
夜卿微微一笑,呈上手中的缎匣子道:“在下今日来是想请青主指点迷津来的,如果青主能解开在下的困惑,在下愿意任听青主差遣,并双手奉上鎏云斋。”
青烟挑高了眉,眼里流露出极度的兴趣,对着揉捏着她小腿的俊美男子挥了挥手,就见那男子不甘愿地撅了撅小嘴,瞪了一眼夜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扶着青烟坐了起来。
就听青烟笑道:“承蒙夜卿公子如此看得起,就不知阁下要知道何事?”
“这……”夜卿支吾着,看了其他几人。
青烟当然知道他顾虑什么,轻笑道,“放心,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或许他们也能帮你呢!”
夜卿看青烟如此说,自然也不好再顾忌什么,“我想知道,玉漓为何成了玉精。”
“什么玉精不玉精,玉漓阁主可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家,那里是精怪了,这御街不知道有多少倾慕者呢……哼!哼!”南沫可见不得人诋毁自家人。
青烟冷冷地瞟了眼南沫,顿时就见他缩在一旁。
“夜卿公子,想必也注意到青阑阁门口的碑字:青山尽,谁人伴,千年阑珊,人忘断。对于玉漓,我想,有资格说的只有她自己,如果她想忘断的事,我又何必多说,徒增她的痛苦?如果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对不起,无可奉告!”
“可是……她不会告诉我的。”夜卿不甘心地追问。
青烟轻蔑地冷笑:“夜卿公子,枉费你是风流多情人,很遗憾,你太不了解一个女人的心了!”
夜卿感觉到一种冷然的压力袭来,心里顿时一惊。
就听青烟又道,“玉漓所恨得不过是个忘,艰辛守候的也不过是怕忘记。”
夜卿突然惊喜地,“啊……”。就见他似得天下至宝,对着青烟道了谢,并付言:择日在奉上地契,以及鎏云斋一切。
匆匆离了去。
南沫饶舌地道:“哼!算他还不笨!就不知道他到时要怎么跟玉漓阁主道歉,啊……真想看冰山美人是如何融化的……要不我们去看看……不过以我对那冰山美人的了解,这事还要磨着呢。”
金桃却美滋滋地拿出金算盘,噔噔清算起来:“青主子,鎏云斋地契价值不菲呢,光是坊下织女锦。“浮云纸”。就足够让我们卖个好价,还有啊……甭提鎏云斋出品的各式匣子,这次可真是赚到了呢!想不到这夜卿还这么大方……呵呵,我就知道玉漓的潜力是非比寻常的。”
南沫一听,捧着个心,悲痛哀道,“你……你……竟然把冰山美人当筹码!”
“当筹码有什么错?青主子可是谆谆教导,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不择手段扩大绛珠古记!我说得对吧,青主子!”
“东西……天哪……冰山美人成了东西……你……你这个黑心鬼……”
“抱歉……我是守护神,可不是下等的鬼,要说鬼嘛……我倒忘了,你本来该是一只作古的鬼哦。”说完,吐了吐舌。
南沫顿时气得只能苍白着嘴唇,吐出了气得颤抖的话语:“你……你……我说了多少次,我是人!我是人!”
青烟突然站了起来,吓得他们两个顿时后退了一步。
“青……青主子……”
“你们两个,马上去打听朝廷的事!我已经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