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朝朝惜暮

16、第八十九日

　　15、第八十九日
　　初七是被一脚踹下床摔醒的。半梦半醒间他还不忘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点亮灯，然后看到沈夜坐在床中央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初七暗叫糟糕，小心翼翼地喊道：“主人？”
　　“谢衣，你当真很好。”
　　大祭司微微勾起了嘴角，绝对是快要发怒的征兆。初七利索地在床脚边跪下行礼：“主人，属下不明。”
　　沈夜直接视若无睹置若罔闻：“说！怎么哄骗那个小鬼的？”他可不记得少时的自己有跟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初七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小鬼指的是谁。
　　“属下不曾哄骗阿夜。属下不敢欺瞒主人。”这床还是小沈夜帮着一起造的好吧，床虽大我都还只是睡在床沿边边上好吧。
　　“谢衣！”
　　“请主人唤属下初七。”
　　初你个头！曾经多么老实的初七，生生被谢衣带坏了。虽然两个本是同一人。
　　沈夜怒极反笑，也不再与之纠缠，穿衣走人。
　　“主人——”天还没亮呢。
　　太阳总归是要升起来的。
　　沈夜负手而立，看着山间日出。初七默默立于身后。
　　瞳出屋时，看到晨曦中快站成雕像的两人，只想回屋去当没看见。
　　“瞳。”
　　“哦，阿夜。”
　　沈夜回头看了初七一眼，初七依旧默默地离去。
　　“你怎么着他了？”
　　“我能怎么着他？”不就是踹他下床嘛，本座想做便做想踹便踹了。
　　“何事？我可没兴趣陪你看日出。”
　　“可有灵识巩固之法？”沈夜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身体落在那小鬼手里，怕是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瞳念出一段咒诀，是上古秘术的一种，沈夜其实曾经翻阅到过。
　　“我已让十二去龙兵屿的典籍库中核实过了，应该无误。”
　　龙兵屿。沈夜无声地念着这三个字。
　　“无事，我走了。”
　　“瞳。”
　　瞳回头看他。
　　“有心了。多谢。”
　　瞳干脆回转身，轮椅停在大祭司的面前。
　　“你能有点诚意地再说一遍谢谢吗？”
　　沈夜愕然。
　　“瞳，你——”
　　“看你这张石头脸就生气。”
　　“你说谁石头脸！”沈夜一时气结，跟瞳互瞪了半天，恨恨地甩袖走了。
　　“你故意激怒他做什么？”初七从隐匿处显出身形。
　　“不用谢。”
　　“……多谢。”初七哭笑不得地回道。
　　“让他没空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祭司确实没空想其他的事情了，他忙着巩固灵识、恢复一身修为。转眼一天过去了。
　　沈夜靠在床头，盯着床脚边跪得笔直的初七，不由心头火起。
　　今天真是被他们两个激得暴躁了，这样不行。大祭司勉力让自己恢复一贯的冷峻。
　　“初七，你可知错？”
　　“属下不知。”
　　忍！还是没忍住。沈夜随手想在身边抓个枕头什么的扔过去，却摸到一个圆筒状的东西，触手有些凉意，便捡了起来。
　　是件偃甲。
　　“这便是那个我跟主——师尊说过的、要送给小曦的礼物。”初七抬头与沈夜对视：“现在，交给了阿夜。”——你。
　　大祭司于偃术虽不精通，到底也是做过偃术大师谢衣的启蒙，摸索着便也知道这苍穹之冕需灵力开启，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地出神。
　　初七跪到床上，膝行到沈夜身边：“这件偃甲的灵力锁需两人一同才能开启。”说着将手扣在沈夜手背上一起按住苍穹之冕。
　　给小曦——现在给了那个小鬼的东西，竟然要两个人才能开启，是何居心！大祭司恼怒地正要抽回手，却听初七说道：“主人快看！”
　　景象徐徐展现。温暖湿润，草木繁盛，还有许多珍禽异兽，以及——流月城人，可不正是——龙兵屿。田间地头，自力更生的族民，劳作的父母，撒欢的孩子，那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意。短短数月，下界城民已是安居乐业。
　　大祭司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被投射的场景映衬得光影明灭。
　　初七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祭司，暗暗扣紧了他的手，一同握住苍穹之冕。
　　沈夜关闭了苍穹之冕，抽回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初七。初七磨磨蹭蹭地下床，委委屈屈地重新在床脚边跪好，小声地喊道：“主人。”是真委屈啊。小沈夜的时候，自己还能跟他一起靠在床头看看苍穹之冕，顺便给他讲讲自己的一些下界经历。现在可好，只能跪床尾的地上。
　　小样！大祭司磨了磨牙，和衣躺下，眼一闭，眼不见为净。眼前的黑暗中还有光斑在闪耀，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刚才所见，不由思绪百转。龙兵屿，流月城，大祭司。呵，流月城都已消失在天地之间，又有何大祭司。说起来，瞳，初七，自己，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那真能不计前尘重新开始生活吗？
　　初七盯着沈夜的背，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该庆幸主人没让自己滚去跪墙角吗？哎，真是不比当年了，那时在大祭司寝殿隐匿于墙角，可不就是整夜整夜跪坐在那里甚至练出了跪着睡的本事。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膝盖，弄出了一些声响，这时听到沈夜开口。
　　“……上来吧。”
　　初七正待听仔细些，已悄无声息。不管了！他迅速地爬上床，在自己一侧床沿躺下。床中间还空着好大一块地方，初七却觉得自己从没离沈夜这么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