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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血缘亲情 ...

  •   思及此,心头如重石压下。玉雪箫再也无心情去仔细分辨部分帐篷内的低语谈话,身影在各个帐篷外一现便离,越发显出焦虑情绪来。
      大抵又找了一刻钟,她隐在那间灯火昏暗的帐篷外一处死角,忽然便停下步子,只看着帐篷出神。这算什么,她竟然也会害怕,会害怕面对自己的哥哥?
      她无声苦笑着,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也不想其中任何一件成为现实,终究不想要陷入两难之境去做一个决定。若是能够不说破身份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大概得找些重要的地方敷衍过去便好。她不能预知会有什么变故,只能竭力将可能面对的危险降到最低,最好的方式,便是他们的谈话时间越短越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帐帘掀起一角,一边思索着如何开口,一边抬步而入。
      “谁?”一声询问悠然轻缓,似乎对人来访并不惊奇,警惕被他完美地隐藏在熟稔之下。他同时起身,衣衫随动作带起细小风声,华贵衣料摩擦过桌案的声音,听来低沉柔和。
      玉雪箫心头一跳,掀起帐帘时不自觉地低着头,不想在第一时间便接触到他的目光。然而听见他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心里却升起难以名状的温暖之感,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四年多来,与哥哥一直都在稳定通信,虽说并不频繁,两人信中所述亦不过微末小事,她应当心境平和,不起波澜才是。之前想过那么多种可能,现在竟然觉得脑中空白,再多的话,却不知要从何开口。
      当她真正站在他面前,才知道血脉亲情终究牵动心绪,她先前一心煎熬苦痛,方才不安情绪如黑云压城,此时此刻,只想一时将这些纷乱都抛诸脑后,想要如童年时那般扑在他的怀抱,可真是孩子气。她自嘲地笑了笑。
      “姑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玉安琛见她一味低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垂落长发间,肤光白皙如雪,精致如画。他觉得熟悉到惊心,却觉得离奇而不敢认,只得继续试探地唤道,“姑娘?”
      “哥哥,是我。”玉雪箫闭了闭眼睛,暗自调整着呼吸,竭力平复翻滚如沸水的心绪,在心里一次次提醒着自己此行的目的,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重复道,“是我。”
      玉安琛看着她,眼底震惊、欣喜、困惑、思索,种种情绪一一闪过,却是化为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温柔而宠溺。他上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温热的掌心碰着了她微凉的脸颊,替她将散落的发丝拢在耳后。
      玉雪箫微微咬着唇,一时间什么也不去想,直接扑在他的怀里,双手交叠扣在他的背后,用力地闭上眼睛。
      玉安琛不由得愣住了,有些好笑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终是抿唇不再说话,只是反手拥着她,安慰地抚着她的肩膀。
      两人虽是兄妹,却也因世家规矩繁多,只得谨言慎行,而很少亲近。再者,她幼时便是傲气的,自她懂事以后,更是视他这个哥哥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从来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话的。那时他亦不在意,误会了又如何,只要她能够平安顺遂,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玉安琛思绪飘远,下意识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记得上一次这么抱着她,好像还是在四年多以前,她要出嫁的时候吧。那时也不见她如此,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原来四年多不见,我的小妹反而更娇气了。”他清晰地看到她扑来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依恋,心知她的反常,不便直接发问,索性低笑着揶揄她道,“成了亲就忘了家里了,四年多了,也从未见你想着要回家一次,我这个哥哥啊,估计是被你忘了个干净了。”
      玉雪箫听得想笑,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安然静好,多留得一刻算一刻吧。
      “哦,原来不是这样。”他恍然大悟,佯斥道,“现在你都嫁了人了,怎么还和小姑娘一样,越发地爱撒娇起来,嗯?”
      他本是无心之言,嫁人二字却正好刺得她心头一痛。
      玉雪箫沉默着松开手,站直身体看向他,已将方才的情绪都收敛得干净,一双明丽眼眸里只余下平静。
      他也顺势放开手,见她转瞬便恢复了原先的冷静,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
      “坐下说吧。”他后退一步,桌案后缓缓坐下。
      玉雪箫抬手,掌心一团淡蓝色光芒凝聚,随即她手一挥,光芒直线上冲,在帐顶四散开来,缓缓沉落将空间完全笼罩。
      玉安琛抿唇,这是密闭空间的术法,施术后帐篷中任何话语都不可为外人所闻,外人看此处,只会如先前那般,见一点烛火昏黄摇曳,而帐篷中人却可以清晰感应外面一切动静。即使她有话不想为外人听见,施下这等术法,也只能说明事情严重。
      “哥哥,今日我来……”玉雪箫依旧立在原地,垂落眸光,踌躇道,“我希望,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她语气郑重,他目光掠过帐篷周围,自然是将心都提起几分,却依旧问得轻松随意。
      “离开异世战场,尽快。”她咬着唇,字字清晰明朗,心跳却无法控制地加速,双手握紧成拳。
      “离开战场?”他眉头一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让我离开战场?”
      “是。”她垂首,不敢看他。
      “为什么?”他按着桌案,语声沉肃。
      “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若是受伤……”她依旧在犹豫,只想着希望能够搪塞过去。
      “你过虑了,战场上虽说刀剑无眼,我也不至于会受伤危及性命。”他觉得有几分好笑,淡淡道,“再者,世家诸人皆参与战争,我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他看她神色郁郁,不由得出言宽慰道,“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不是这样的。”她摇头苦笑,“倘若当真如此简单,我又何必来此?”
      “你为何来此,和谁同来?”他心头一跳,下意识便将想法问了出来。
      话出口的瞬间,他觉得似乎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前些日子里听到流言此刻全数涌上心头,当初不过觉得荒唐可笑,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开始思考起另一种可能,若事实当真如传言那般,那么她此来便是……
      “我……”她语塞,不自觉握紧的双手掌心传来微微刺痛,犹豫半晌,终究只是单刀直入道,“你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句话,说得强横无礼,近乎无理取闹,只是声音带着微微颤抖,似乎在害怕。
      她会害怕什么?难道,那件事当真是……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她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身体隐隐颤动。
      “雪箫,你如实回答我一件事。”他沉了声音,牢牢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先前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什,什么传言……”她低头咬着唇,问道。
      “那个人,是魔族之王。”他顿了顿,看着她瞬时苍白的脸色,心也跟着沉了沉,“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调整呼吸,压着心头翻卷起的不安情绪。她掐着掌心,忽然便害怕起他问出下一句话来。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心头沉重,语带艰难地问道。
      “……”她闭了闭眼睛,只觉得难以开口。
      “什么时候?”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心知如此会让她痛苦,却还是逼问了下去。
      “……很早。”她呼出一口长气,心想这滋味可真比凌迟还要痛楚百倍,一颗心如浸寒冰之中,却偏偏挣扎不得。从知晓战争开始,便该料到有这一日的不是吗?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为何,还会觉得痛楚?若是他再问下去,若他质问她为何要与魔族人牵扯不清……她是否会痛如剖心剜骨?
      “婚礼之后吗?”他微微低头,语声轻轻,双手微抬似乎想要如方才一般安抚她,却还是放了下去。
      “婚礼之前。”她终于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强硬地控制着心绪起伏,无波无澜道,“在婚礼之前,甚至在提亲之前,我便知道,他,和魔族关系密切了。”
      玉安琛沉默着,一双眼眸光芒沉黯,直看得她心头越发地冷下去。
      “我希望你离开战场,我希望你不要正面和魔族交锋,我希望……”她心思翻涌如潮,却是满满的苦涩,语似连珠,似乎急切地想要挽回什么,却最终声音艰涩,只觉得心口痛楚难挡,“我希望你,希望你能够远走,从此天高地阔,再不为家族所约束。你说过你从不看重家族荣华,那么,便请你离开,请你不要再留在这里……我,我真的不想……”
      “他待你好吗?”
      他的声音平和而温暖,掺杂在她苦涩艰难的话语里,似春风拂过。
      “……”玉雪箫彻底僵住,怔怔地看着他。
      “他待你好吗?”玉安琛重复着,很是执著。同时他伸手扶着她的双臂,感觉得到她身体发颤,似乎没有他的扶持便会倒下。
      她立刻闭上眼睛,感觉得到眼中有一瞬间的热潮涌动。
      “你这倔强的小丫头。”他展臂将她拥抱在怀,下颌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语声温柔轻缓,“他待你有多好,才会让你如此挣扎纠结?”
      玉雪箫默然,只是反手抱着他,交叠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喉间哽咽发涩,说不出一句话。
      原本以为,他是会怪罪她的。依他所见所想,该是怀疑她别有用心的。她当初明知道对方身份却依旧选择了成婚,此后多年再不回神皇一次,完全将至亲之人抛在脑后,再者,她突然而至却语出强硬的要求,逼他应下……她本也做好了被他怒言斥责的准备,也决定再不反驳一句,只要能够劝得他离开便好。
      然而,她却想错了他,因他只问了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正击中了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被他一语中的,看得清楚分明。她觉得心酸苦楚,想好好宣泻一番,只是,现在却是不能。
      “哥哥,拜托你,答应我。”她抬头,目光清泠,近乎执拗道,“请你答应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他待你究竟好不好?”他温柔微笑,抚着她的长发,执意要问。
      “好,自然好。”她克制着眼底热意如潮涌,勉力笑道,“不然我今天为何要来?”
      “如此便好。”他放开手,后退了两步,笑意明亮,“我便安心了。”
      “哥哥?”他的话刺得她心中一阵慌乱,迟疑道,“你……”
      “想什么呢?”他觉得有些好笑,解释道,“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好一直抱着你。”
      “是我多虑了。”她笑了笑,理了理方才皱起的衣领,竭力使自己安下心来。
      “舍得几年不来见我一次,怎么听了这句话就怕成这样了?”玉安琛不解,又觉得好笑。
      “我,我确实是怕了。”她低下头,一时心间苦涩翻涌。她是怕,怕见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与处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倘若他得知真相后,对她冷语相向,她会如何?
      她可以不在意世人的评价,可以对玉宁的谎言指责充耳不闻,甚至可以不在意父亲如何看待她,却不能不在意哥哥和母亲,他们会如何看待她?若他们也如那些人一般,那么这些话语,大抵会变成刺在她心头的一把利剑,流血不止,痛楚不息。
      只有在乎,才能够真正伤人。
      幸好,他不会那般的。
      “有时候,真觉得你单纯得可以。”玉安琛低声叹息,“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平安快乐,而今夜你来,反常至此,我又如何会怀疑到你?”
      “我该……谢谢你吗?”她身体微微颤抖,觉得欣喜,却又觉得有几分悲凉。
      “谢我吗?”他想了想,低笑了一声,“当真想谢我,不妨把你和那人相识和嫁他的原因告诉我,我可疑惑这件事很久了。”
      “……”玉雪箫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哈,看你这样子。”他见她神色挣扎纠结,不由笑了笑,“不想说就别说,我不过说着玩的。”
      “其实,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她咬了咬唇,将东夜囚禁与初到魔族之事隐去不提,余下的随意找了几件来说。
      他一直在安静地听着,注视着她隐有郁色的眸子,在心底低低喟叹一声。
      她终究是,没有对他说实话的。倘若当真是如此简单,她又如何会爱上那个人,还决心和要他成婚呢?此间另有缘由,或许和当初的流言亦是与此有关的,只是既然她不愿意再说,他又何必再强硬逼迫呢?
      他长叹一口气,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语声温柔,“估计快子时了,你该回去了。”
      “呵,是么?”她牵起唇角,低声道,“我该回去了。”
      “日后,或许我会去见你的。”玉安琛扳过她的肩,将她向外推,同时在她耳边轻声道,“别让他担心你太久,回去吧。”
      “好。”她顺着他的动作转过身,轻声应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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