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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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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的天气诡异多变,离开金城关时还是皓月当空,一路走来,西风一阵紧似一阵,到了瓜洲境内,就再也看不到一棵树木,连住户人家也渐渐绝了踪迹,想来是已进入了沙漠的腹地……
风声里传来马匹的嘶鸣声,画眉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睛来四下看看,眼前信然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她裹紧身上的皮衣,伸手去摸水囊,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水囊早上被刘金山拿去了。
“容大叔。”
她清清嗓子,艰难的开口:“快到了吧?”
容海脸上蒙着黑纱,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不知为什么,这一路话都很少,到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了画眉一眼,打起精神来回答:“走了一半了,如果天公作美,再过两天应该可以到。”
画眉吐吐舌头,看看走在前面的刘金山:“容大叔,你和金山叔应该对这一条路很熟悉吧?”
容海直起身子,略微调整一下坐姿,眼光飘去很远。
熟悉?何止是熟悉。
这干燥的空气、飞舞的沙石、轰鸣的风声、一沙一木、一景一物,早已经嵌入在他的记忆深处,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又回到这里,回到旌旗连天、兵甲云集的战场上,同他的兄弟们在一起,同那些曾经鲜活的亡灵把酒豪饮、说笑打闹。
那些过去了的日子,那些死去的人,那个曾经杀声震天的旧战场,现在,除了呜呜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大哥……”
刘金山突然调转马头,指着沙漠中央一截孤零零的土墙说:“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容海看看天气尚早,点头同意,下马后帮着画眉安顿下来,又安排了刀客马三去前方探路,这才在土墙边坐下来。
刘金山挪过来,将手里的水囊递给他,冲着北方努努嘴:“大哥,你说那边怎样了?”
容海撇一眼画眉,就着水囊喝了几口水,低声说:“咱们这一路未见追兵,那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说……那样东西到底在哪?”
容海转头看看刘金山,微微皱眉:“金山你问这个作甚?”
刘金山眼神慌乱,吱唔了几句,突然扑跪在地上:“大哥对不起,求求你告诉我吧,那样东西是不是在你身上?”
容海凝视着他,慢慢放下手里的水囊:“金山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刘金山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呜咽着出声:“大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怕死,我也没想着要出卖弟兄,是他们,他们绑了我家娘子,你知道的,我娘子就快生了,产婆说这一次多半是个男孩……”
“所以……为了你家娘子的性命,你就把咱们的行踪出卖给你锦衣卫?”
容海提不上气来,已经知道刚才喝的水里有蹊跷,眼见画眉一脸诧异的站在原地,知道她也在等着自己说出答案。
说来可悲,小小的一行人里竟被安插了几路人的眼线,他抬眼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是小姐最亲近的小姐妹,一个是曾经共生死的好兄弟,他苦笑,暗自庆幸倒在这里的不是慕容素。
真好,为了那块将军令,连兄弟姐妹也没得做了。
“金山你还记得么?当年虎头营的卫戍队里,咱们这一组二十五个人,现在就剩下你我二人了?”
他叹口气,再次苦笑:“没想到,我竟然会栽在你的手上。”
刘金山跪行几步,匍匐到他眼前:“大哥,你听我一句,慕容一门是生是死咱们管不了;虎头营造不造反咱们也管不了;谁做皇帝谁得天下,咱们还是管不了!将军令重要、江山社稷重要、我娘子的性命就不重要么?你不是我,你就不能替我做取舍!”
是啊,皇宫里的上弦月安静美好,怎知道天下苍生有多少生离死别?万千人的血泪凄惨,只换得一人安稳好眠,值得么?
容海不做声,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这不该是军人的本份么?个个都取家舍义,哪还有什么国家?”
刘金山愣住,仰起脸来一脸悲愤的看着他:“所以……所以我们就理当做炮灰么?”
“十年前那一仗,我刘家三兄弟只剩下我一个,我留着性命传宗接代不对么?大哥你也是一样,你家里不是也有年老的母亲么?你就忍心让她无人送终?咱们这一路走来,你还没看明白?锦衣卫、沙匪、九州堂、瓦剌人……,个个都是冲着那块将军令而来,要是不交出那样东西,咱们谁也没命走出去,你能不能告诉我,慕容素明知是死路也要一意孤行,到底为的是什么?”
“如果我不说呢?你会杀了我么?”
容海微微笑,盯着他的眼睛看,想起家里的老母亲,心里也有一瞬间的动摇,不是不是伤感的,自己的兄弟站在与自己不同的阵营里,非要做出选择,那也是两败俱伤。
他抬起头来看向画眉:“你呢?你不是也想知道答案么?”
画眉迟疑着靠近,在容海眼里看到洞悉一切的豁达,身体僵住,原来藏在袖底的匕首着火一般灼疼了她的手指……
原来,他知道了?
她惊诧的看着他,嘴里喃喃:“小姐她……”
容海点点头,轻蔑的哼一声:“你没想到吧?她最后还交待我要把你安全送走。”
“是她说的,你们两个跟着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炮灰么?”他转过头看向刘金山,平静的脸上有嘲讽的意味。
画眉想起分手时慕容素的脸,内心刺痛。
虽然自始至终都清楚自己被派到慕容素身边是为了什么,可是在一起那么年,不可能没有感情,她拿捏不住,自己也陷了进去,到现在她才发现,是自己背叛了最好的朋友。
悔意加深,让人的血液沸腾般燃烧起来,她咬咬牙,想第一时间冲到朋友身边去做她的后援。
可是……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狂风里,林立的黑旗像乌云压近。
马三在风里疾驰而来:“是狼头旗,阿米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