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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怜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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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转眼三年,青阳门内似万事万物都如旧如常。仙家论弹指须臾,千年一瞬,短短两三年,在修仙人眼中,毕竟不算是什么。
而对于锦沉霜来说,三年,已够她学很多东西了。乘风踏云,以小物变化他物,甚或是驱使符偶传信达令,收拾物事,也勉勉强强可以做到。明珏未教她遇敌克敌之法,却将平日需用的日常仙法一个不漏的传给了她。就连她深恶痛绝的辟谷之术,也在明珏的监督下学好了。只是有了各种方便的仙术,她偷吃方便了许多,明珏觉得她平日认真,只是贪嘴难改,闯不出什么大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我有时候觉得啊,明珏仙君是不是缺个洒扫的童子,才收了我们沉霜,让她每天忙活去的?”
“宋韵你莫胡说,仙君清正,怎会是如,如此……的人。”
这日青阳一偏殿后的小菜园里,沉霜正坐在台阶上吃着新摘的柿子,一边使着两三个符偶为瓜果蔬菜浇水除虫,就遇到宋韵拉着牧清源一道来寻她——宋韵便是两年前在后厨遇见她偷吃的那位,拜在掌门顾陌的一位高徒门下,已修了二十又三年。她二八年纪模样,圆脸杏眼,性格开朗,又好聊天,很快便和沉霜成了朋友,像姐姐一般关照她。宋韵倾慕牧清源,也是青阳门里总所周知的秘密,因她性格资质均是不错,师父师尊一辈亦是乐见一对佳偶。于是这两人便时常结伴而行,连带着沉霜也对这位性格严正不善言辞的青阳首座弟子熟悉了起来。
“牧大哥你别说,我觉得宋韵姐说的挺对的,”也是因为沉霜的辈分实在难列,平日也不知如何跟人称呼,私下里,就都省去师徒称呼那一套,沉霜见着看起来较她大些的,都一贯喊作哥哥姐姐,叫习惯了,大家也都听之任之了,“不然师父为什么别的不教我,尽教我些便利生活的法术——虽然挺方便的就是了。”宋韵和牧清源来了,沉霜就开开心心地挪了挪身子,将台阶空出了些位置来,宋韵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在台阶上坐了,牧清源无奈,也只能跟两个姑娘一起坐在台阶上,沉霜便将怀里剩下的几个柿子与他们二人分了。
“兴许是见你年纪尚小,不适合练些危险的术法,怕伤人伤己。”牧清源开解沉霜。
“沉霜你怎么能吃,怎么一直不长个。”宋韵见她吃柿子吃得开心,笑她。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修仙长得慢吧。”沉霜咬了一口甜透的软柿,想了想,“那要是我过两年修得仙体了,岂不是一直要这么矮。”看看自己握着柿子的肉乎乎娃娃手,有些忧愁。
“修仙体哪有那么快,你看清源都要成大叔了,还没成功。”宋韵笑她杞人忧天,顺便还开一个牧清源的玩笑。牧清源在他与宋韵这一辈的弟子中,已是个中无一的翘楚,他辟谷清神虽早已与修得仙体的前辈无二,但始终未突破凡体,而同辈之中,近两年来,已有修为不及他者,陆陆续续修得仙身。师父谈起此事,也都只是说机缘未到,让他顺其自然,无需多虑。
“顺其自然,有了仙体之后,外貌改换,也不是什么难事。”牧清源给出的宽慰一贯中规中矩。
“也是,”沉霜吃完一个柿子,念念不舍地舔着手指,殊不知自己的动作在旁人眼里,确确实实不过六七岁一小儿,“最近大家都好忙,秋会是要到了么?”
“对啊,便是下月了,还有十余日。”宋韵点点头,“这几日,已有各方仙友陆陆续续来青阳了。前日,有一位长相极似我师父的仙友来访我们殿里,我差点误以为是师父,后来才知是师父未修仙时的同胞弟弟,拜在华源的。”
“哦——”看来师父说的厉害的人都来了,得去问问师父是不是真的跟以前说的那样,要带自己去秋会上见世面,“我先走啦,找师父问事情。”想干就干,沉霜立刻跳起来,收了浇水除草的符偶,捏了个乘云诀就跑,“——牧大哥不要欺负宋韵姐姐哦!”
“沉霜!”一男一女同时出声,牧清源无奈苦笑,宋韵则是已羞红了脸,而没羞没臊的小娃,早已踏着乘云溜走了。
“师父师父,秋会要到啦,你不是说,我表现好就带我去看吗——”到了平常明珏看书的小楼,沉霜撤了乘云术一边喊着一边蹬蹬地往里跑,绕过门口的立着的绘了松鹤的屏风,大大咧咧的喊声却硬生生的收住。
好漂亮的大姐姐。
少有人拜访的玉素峰上,今日来了客人,正与明珏仙君对饮。那女客看上去双十年纪,云鬓青丝以素淡莲花簪束住,着同样莲青的襦裙,整个人似出水芙蓉一般,不带丝毫尘气。柳眉凤眼,似笑带氲,眼波微动时,就好像风动镜湖,泛起微波那般动人。沉霜闯进去时,她正品着白瓷杯中泛着微雾的清茶,执杯倾腕俱是雅致风姿,连见到莽撞闯入的沉霜时那微怔模样,都让人怜爱。
“沉霜,这位便是华源掌门,‘莲仙子’怜云姬,快来见过。”明珏心情似是甚好,也未计较沉霜在客人面前的莽撞,唤她上前行礼。
沉霜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怜云姬忙牵了她的手,把人好好打量了一番,笑着对明珏说,“仙君,这便是你之前收的那名徒儿?看起来确实根骨清灵,性格也活泼可爱,真是难得。”那笑容温婉,又带着几分沉霜不明的亲昵之感,一时之间,竟让她看得有些痴了。
“活泼可爱,也不过是顽劣罢了。此前也未收过徒弟,教得无章无法,便是顽徒劣师,对付着过去了。”明珏淡笑摇首。
“师、师父很好,是徒弟……徒弟太爱玩闹。”沉霜急急插了一句,被明珏看了一眼,赶紧低头,又不甘不愿地小声嘟哝,“师父我帮你说话呢……”
在场谁不是耳聪目明之辈,闻言都是莞然。沉霜趁怜云姬掩唇微笑的空档,就溜回了明珏身后,乖乖当起了给两人添茶的小侍童。
华源的掌门姐姐真是好看……添着茶,沉霜总忍不住细细打量怜云姬。她本以为师父就是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原来世上也有与师父一般的,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眼的人。而且师父淡雅清俊,怜云姬柔美温婉,两人相对而坐,就生出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天造地设的……一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差点发出声音来。再打量两人时,就不禁多了一些绮想。要是师父真娶了一位如怜云姬这样美好的仙女,那玉虚峰上定比现在多了许多趣味。两人可以一同抚琴作画,一同饮茶对酒,即便是现在这样闲坐相对,也是一番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啊。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欣喜之余,又生出些微的难过来,好似不愿意师父有这样一位神仙伴侣,有这般怡然的生活一般。要是有了这样一位好看的仙女,师父会不会就不关心我了呢?我吵吵闹闹的,会不会打扰到师父和仙女,让师父生气……沉霜不知这种似苦似涩的感觉从何而来,浑浑噩噩,兀自难过了许久,连怜云姬告辞时,也是心不在焉,对方何时走又说了些什么,都没有留意。
“沉霜,沉霜。”
“……”
“霜儿?”送走了怜云姬,却发现徒弟跟丢了魂儿一样,唤也不应。毕竟心智还是个孩子。明珏以为沉霜被怜云姬的气质吸引,便逗她,“霜儿这般喜欢莲仙子,不如改入她门下。怜云姬赞你根骨极好,定是愿意的。”
“不要!”出乎意料的,沉霜大声拒绝,立刻抓住了师父的衣摆,用力之大,几乎让明珏产生一种要被人拉倒的错觉,“我不要离开师父!我哪里也不去!”
“……噗。”看着小姑娘摇头的样子,纵是明珏,也不由失笑,“不去就不去,这么激动作甚么。”
“我,我……师父不要赶我走!我会好好听话的!”没来由的心慌,沉霜急急表忠心。
“师父何时要赶你走了?”明珏无辜。
“那……”沉霜想了想,好像师父的确没说这样的话,都是自己东想西想里的,登时有点不好意思,可不好意思,又还是有想问的,就往师父身后又躲了躲,以为人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了,才又说,“那,师父喜不喜欢掌门姐姐啊?”
“怜云姬?”明珏哑然,侧身把躲在身后的小女娃一把捞回了面前,看人躲躲藏藏又涨红了脸,觉出点味儿来,“你觉得我喜欢她?”
点头点头,摇头摇头。哎,她怎么知道!
“你这个小姑娘,整天都想些什么。”伸手拍拍沉霜的头,明珏笑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