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落蝶谷主

42、第042章

　　转眼到了秋天，桑榆考过了童生，却没有考中秀才，执意不再上私塾，要留在家里务农。

　　聂福夫妻也回来了，桑青的亲事最终定在了冬天。聂宋两家一起，开始动工兴建正房大屋。

　　年年为人做嫁衣裳，现在终于可以为自己开始做嫁衣了。桑青找了李管事，用两匹坯布换了一匹大红的料子，开始给自己做嫁衣。桑青这会儿也不接绣坊的单了，一心一意做自己的嫁衣。

　　鱼塘的水渐渐变浅了，每隔一段时日，聂宋两家就轮流着清理一个鱼塘。

　　先是用大网刮鱼。怀远划着小木船将网铺进水中，形成一个包围圈，然后聂宋两家的四个男丁一齐用力拉网，大鱼就被拢到鱼塘一角，渐渐浮出水面，活蹦乱跳的，闪耀着一片片的白光。

　　几个人一起，分别用长长的鱼抄子将鱼抄起来，装进大桶里，一连两个桶各装得半满后，立即用大木头车拉到镇上去给齐氏卖。

　　有多的，就再留几条做菜，其余的放回塘里。虽然天天吃鱼，但蒸，炒，焖，炖，炸各种做菜的法子轮翻上阵，倒也不会腻味。

　　大鱼刮完了，就开始放水。聂宋两家各买了一台水车，又向相熟的邻里借了两台，四个人一起同时踩踏，将塘水带起来，抛入一个上宽下窄的大木漏斗里，从相接的木板渠流到邻近的鱼塘里。

　　等到水车够不着的时候，就改为人力排水。桑青、桑宝带着小帮工人一齐出动帮忙用小木桶去排水。

　　等水排得差不多，大家将鱼虾捡到桶里，再将厚厚的淤泥舀到桑基上去。淤泥肥沃，竟繁殖了不少像泥鳅黄鳝这样钻土的鱼。

　　太小的全部扔回鱼塘里，大鱼照例是挑到镇上去卖，个头不大不小的鱼虾留了起来，一部分晒成干，一部分煮来吃，一部分分给小帮工们和泥水匠师傅们带回家去哄家人欢喜。

　　地里的棉花也陆续有了收成，接着就是生姜淮山，还要照看那满地跑的鸡鸭，幸而秋蚕已是最后一趟了。聂宋两家一商量，还是觉得剩下那三亩沙地，剩一亩种些要紧的就够了，其他两亩又挖成鱼塘桑基。

　　一天，有一老一小的刘姓木匠找上门来，问需不需要做家具。聂福瞧着他手艺和木头都不错，价格也适中，就留了他们下来，包吃包住给家里做家具，做完了聂家又做宋家的。

　　等到鱼塘抓完鱼，新屋也落成了。青砖灰瓦，宽阔敞亮，好不气派。宋氏父子学养蚕也学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又在新屋的另一翼多建了连排的六间青砖房，打算明年再多养一些蚕。

　　一来二往，老刘木匠和泥水匠们混熟了，觉得这个地方的风水不错，人也好，又花了六两多的银子，将聂家的对面零零散散的地买了下来凑成一亩，让泥土匠们接着又建了一所小土坯房栖身。

　　一晃就到了桑青和怀远成亲的前夕。聂宋两家早已住进了大屋里。桑青的嫁妆也早已经备好了。这会儿建房挖塘做家具又把家里掏得七七八八了，所以齐氏给桑青备的嫁妆和给桑红的差不多。

　　一切都沿着桑红走过的路走了一遍。陪嫁的布料，是桑青在齐氏的陪同下亲自挑选的；陪嫁的织布机和缫丝机，是桑青在桑榆的陪同下去县城里买的；就连那玉饰和银饰，也是桑青自己亲自挑选的款式。

　　虽然只是嫁到隔壁，紧张还是有的，不安还是一样的。只是到了成亲前一夜，桑青才发现，当年桑红备嫁的时候，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是还没有和她一起经历过的。

　　这天晚上，齐氏把桑青叫进了摆放嫁妆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举着蜡烛一件一件地给桑青讲着嫁妆里面的东西。

　　桑青看到一溜的嫁妆摆放得整整齐齐，口里虽一一应着，但心里却十分疑惑，自己都有份筹备，为什么娘亲还要一一给自己再讲一遍？

　　最后，齐氏把桑青带到一个箱子面前，让她打开箱子。桑青打开箱子一看，不是就自己绣的两个枕头套和衣服吗，还有什么好看的。

　　“东西在箱底。”齐氏指示道。

　　桑青把衣物一一掏了出来，发现压箱底的竟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大胖瓷娃娃，觉得有些好笑，娘什么时候给自己备了这个当嫁妆？难道寓意是希望自己多子多福吗？

　　等桑青将大胖瓷娃娃拿了起来，齐氏又开口道：“把它打开。”

　　还能打开？桑青有些惊讶，仔细一瞧，侧面有一条缝，轻轻的掰，便掰成了两半，里面竟是十分生动的洞房启蒙课。桑青不由怔住了，这种事还要母亲来教，真是尴尬啊！不过这么封建闭塞的古代，如果没有这些启蒙，不少的小夫妻也许真要盖着被子纯聊天了。

　　虽然是第二次做这种事了，齐氏还是觉得难以启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里面还有几张画，你也瞧瞧。这就是洞房要行的周公礼，不要害怕，只是有些疼，忍忍就过去了。”

　　说完，齐氏把蜡烛定在地上，自己转身飞快地走了出去，再掩上房门，在门口守着，以免桑榆或者桑宝冒冒失失地撞进去。

　　桑青又将箱底的画掏出来看了一眼。任凭自己在现代已知道这种事情大概是怎么一个样子，但看到这几幅画，还是彻底被震撼了，这种维妙维肖的图，给任何一个男的看了一定会血脉贲张吧？

　　桑青红着脸，默默地把东西放了回去，又找衣服压了起来，盖紧了箱子，从地上拔起蜡烛，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齐氏见她出来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因为桑青只是嫁倒隔壁，桑榆和桑宝觉得嫁不嫁都一个样，没有什么不舍或难过，在他们的眼里，这甚至连分别也算不上，像往日一般，嘻嘻哈哈地聊完天就睡觉去了。

　　桑青将自己的闺房巡视了一遍，确定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坐到妆台前，将头发垂了下来，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又重新绾好。到了明天，自己就不能再绾少女髻了。绾好后，桑青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力图将这最后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折腾了一翻，桑青百无聊赖地脱了外衣爬上床去。桑青躺了半天，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知道宋怀远今天是不是也要接受这种启蒙教育呢？还是压根儿早就知道了呢？如果嫁过去之后，住得不习惯那该怎么办呢？……

　　未知的总是令人恐慌的，桑青努力强迫自己不去自己的未来。桑青睁大眼睛望着头顶上的纱帐，不由想起以前与怀远的点点滴滴。往日的时光便一幕一幕地生动起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玩过家家，宋怀远骑着竹马来迎娶自己的情景还恍如昨日，但是一到了明天，宋怀远就真的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自己了。

　　桑青又想起宋怀远扯自己苞苞头的时光。那个时候的他，可真是令人讨厌，真恨不得把他扔去爪哇国去，再也不让他回来。

　　后来他还经常玩恶作剧，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吓唬自己，自己还举着个扫帚去追打他。难道那个就是小男孩们表达好感的方式么？桑青想起他扮鬼脸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谁能想到，昨日那个淘气无礼的小男孩，今日竟长成一个彬彬有礼，英俊伟岸的好男儿？

　　再后来，又长大了一些，他就对自己示好了，可自己就是不领情。几番试探，几番表白，几番躲闪，终于还是在一起了。那时候的他，可真是热情大胆呵，而且脸皮也特别厚。如果当初的他不敢表露半分，那现在彼些间会不会是各自婚嫁，毫不相干？桑青暗暗庆幸起来，多亏了他当初的坚定。

　　桑青忽想起了那年元宵怀远吃醋的模样，那是有史以来，他摆下的最大的臭脸。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酸酸甜甜的味道。他长得那么出众，人又那么好，想来喜欢他的女子必然是很多的吧？听娘说，当初媒人也快要把他家的门槛给踏破了，自己却是没听他提过只言片语。桑青笑着叹了一口气，想必是他太过于在乎自己，不想自己让这种事情而不开心吧？

　　自己究竟是喜欢他的什么呢？人长得高大英俊？知书识礼？随性洒脱？温柔体贴？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哎呀，自己怎么以前竟然没有发现，他竟然有这么多的优点？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元宵节？屏风落选后？抑或是更早之前？桑青有些惘然，其实不知不觉间，他早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心里，只是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早已经呼呼大睡，还是像自己这般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会紧张么？他会害怕么？

　　……

　　桑青胡思乱想着，直至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没睡多久，又被叫了起来开始梳洗打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