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落蝶谷主

19、第019章

　　桑红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不回应。

　　桑青紧盯着自己的姐姐：“接近之后呢？做他的妾？”

　　桑红怔了一下，随即目光一片迷惘：“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桑青顿时有些急了，把话挑明了与桑红讲：“姐姐你糊涂啊你，大户人家的争斗岂是你能应付得了的？你没瞧见沈老爷虽然妻妾成群，却只有两个孩子，另外一个也只是沈夫人贴身丫鬟所出，且脑子不好使？即使沈大少爷也喜欢你，那你还能怎样？顶多是做他的妾，恐怕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的妾？”

　　桑红目光黯淡下来：“莫说是做妾，即便是远远地看着他，我也心甘情愿。”

　　桑青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今姐姐的牛角尖钻得太深了，还是回家告诉大哥，让大哥劝一劝她吧。

　　姐妹俩随后一路无言。回到家中，齐氏正在厨房里煎着葱香饼。

　　桑红找到齐氏，低低地叫了声“娘”，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定地说道：“沈府要挑绣娘，我今天报了名。”

　　齐氏闻言，手中的煎饼顿时跌落下来，碎了一地。怎么桑红竟要自己送上门去？齐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问道：“桑红，你大概是不知道与人为婢的苦楚吧？听娘的话，断了这个念头，啊。”

　　桑红朝齐氏抿嘴笑了笑：“娘，绣娘们都抢破了头要去呢，除了工钱高，还活儿少，也不用斟茶递水，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活儿。”

　　齐氏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劝道：“桑红，我跟你芳姨商量好了，等怀远念完书，就让你们两个完婚，你就不要做傻事了！”

　　桑红低下头来，淡淡地说道：“娘，我的心里没有怀远哥，怀远哥的心里也没有我，你就不要再把我们两个扯在一起了。”

　　难道是女儿心里头另外有人了？齐氏大吃一惊：“那你心里头的那个人是谁？”

　　桑红的眼泪立即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娘，你就不要再问了。”

　　桑青悄然将事情告诉桑蓝，桑蓝于是打断了母女俩的谈话：“娘，让我跟她聊吧。”桑蓝把桑红叫到离家远远的桑田里。

　　桑蓝开门见山地问桑红：“你是为了沈大少爷才要进沈府的？”

　　桑红低着头轻声哭泣着，点了点头。

　　桑蓝一直知道妹妹的心思，却从没出言点破。自己总想着，妹妹与沈大少爷并无过多接触的机会，等妹妹嫁人后，自然而然会断了这个念想。谁曾想妹妹竟然为了他，要做这种傻事？也许别家会把进沈府当绣娘当做一件体面的事，但是，自己却是一直希望弟弟妹妹能够挺直腰杆做人，不必为人奴仆。不论桑红进沈府之后是否得宠，但那一定不是一条好路子。

　　桑红看见哥哥深思不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丝的幻想，哥哥一直与沈大少爷交好，不知是否能帮自己一把？

　　桑蓝却是豪不留情地打碎了桑红的幻想：“沈大少爷这几年都要在外面读书，只有清明和过年才会回来，你们能相见的机会不多。再说，绣娘并不同于粗使丫头，绣娘只会呆在一个单独的院子，轻易不能走到沈大少爷住的地方，也就是说，你们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既然这样，你又何苦进沈府呢？”

　　桑红期待的目光黯了下来，埋头想了一会儿，想起他给自己那温暖的笑脸，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还是倔强地说道：“嫁给别人，对我而言嫁给谁都一样。进去之后，同在沈府，无论如何都是有机会见得到的，即使真的见不到，至少他能穿上我亲手给他做的衣裳。”

　　桑蓝有些怒其不争，顾不得伤了妹妹的心，直接把话挑明了讲：“沈大少爷一向自命不凡，那么多才貌兼备的大家闺秀他都看不上眼，你又怎么能走得进他的心里？即使你能见到他，那又有用处？”

　　难道今生横竖都与他无望了么？桑红顿时有些气馁，凄然道：“大哥，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桑蓝长叹一声：“傻妹妹，没有希望的事，你就不用再想了，放弃吧。好了，我们回家吃饭吧。”兄妹俩聊完之后，一起向家里走去。

　　没想到性子一向温顺的女儿竟然如此不听话，齐氏的心堵得慌。桑红一直都性情乖巧，除了上绣坊，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像桑青那样喜欢在山野之间乱窜，怎么就和别家男子对上眼了呢？齐氏心情复杂地望了桑青一眼。

　　桑青赶紧澄清：“我没有报名，也没有心上人。”

　　齐氏闻言，心中稍觉安慰：“还好，还好。”齐氏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桑青，想追问桑红心里头的那人是谁。

　　桑青瞅了齐氏满眼的问号，赶紧抢在齐氏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以后的夫婿要自己挑！”

　　儿女婚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儿家自己挑的？听到桑青突然间说出这惊天骇俗的话，齐氏张大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桑青一本正经地对齐氏说道：“娘，我挑好之后，还是会让爹娘过目，求得爹娘同意。当然，娘若是能帮我留意合适的人家，让我去瞧瞧就最好不过了。”桑青干脆趁这次机会把话给齐氏挑明了，免得她给自己胡乱配了人家，到时要退婚就麻烦了。

　　齐氏听了，心里头堵得更厉害了，一屁鼓坐在椅子上。桑青年纪轻轻的都一肚子的主意，竟要自己挑婆家，那嫁过去之后岂不是更会在婆家作威作福，丢尽了娘家的脸面？趁她还小，得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桑青根本不让齐氏有讲话的机会：“娘，我要嫁也是几年以后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几年我会将心思放在赚钱上的。倒是姐姐，你可得好好劝劝才是。我好饿，我先去做饭了。”说完，桑青大步朝厨房走去。

　　桑青一言戳中的齐氏的痛处。相比起桑青，桑红的事才是急事。如果不把她劝回来，她以后的路就艰难了。齐氏连忙走出门外，焦急地朝桑蓝兄妹俩张望，却望见了赵氏母子的到来。

　　赵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齐氏诉苦道：“芝芳啊，桑红那丫头想进沈府当绣娘，你可得替我好好劝劝她，让她断了念想。”

　　赵氏点了点头，把怀远支开去找桑榆后，悄声对齐氏说道：“我也正是为这事而来。刚才沈老夫人身边的韩嬷嬷来捎话，绣娘的名额由两个增加到了四个，一个已经内定了，另三个从咱绣坊里面挑，有点想替大少爷挑通房丫头的意思。”

　　正在赵氏和齐氏说话的当口，桑蓝和桑红陆续走了过来，齐氏赶紧过来劝桑红：“桑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听娘的话，不要再犯傻了，啊？”

　　赵氏也走过来劝道：“桑红，你就断了进沈府的念头吧，这次哪里是挑什么绣娘，分明是老夫人想替沈大少爷挑通房丫头罢了，是要签下卖身契的。”

　　桑蓝一听，无可奈何地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哪里是劝？分明是又给她一个渺茫的希望罢了。本来桑红都已经被说动想要放弃了，一眨眼就前功尽弃了。

　　桑红挣扎了半天，低低地说道：“你们还是容我再想一想。”说完，转身走进了房里。

　　怀远找着在厨房里烧火做饭的桑榆和桑青。怀远撇了一眼桑青，对着桑榆愉快地说道：“桑榆，这些笔墨纸砚是我去年用剩的，这些书也用不着了，都送给你吧。”

　　那些笔墨纸砚都是崭新的一式两份，分明买来送给二姐的，知道二姐肯定不收，所以借送给自己为名，希望二姐也能用上。

　　桑榆含笑谢过，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钱袋子递给怀远：“怀远哥，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回赠给你，这是我二姐绣的钱袋子，虽然不值钱，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拿我绣的东西送给他？桑青抬头望了一眼那钱袋子，正好撞上怀远望过来的目光，不由脸一沉：“聂桑榆，你没经我的同意，怎么可以随便拿我绣的东西送人？！”

　　桑榆撇了撇嘴：“二姐，反正你都是绣来卖的，谁买不是一个样？不就八个铜板嘛，我给你就是了。怀远哥，钱袋子你收好，不要理这个小气鬼，我们到外面聊去。”桑榆在灶头上放下八个铜板，推着宋怀远走出厨房。

　　赵氏和怀远很快便告辞回家去。聂福卖完鱼回到家中，齐氏又哭哭啼啼地把桑红要进沈府的事与聂福说了，聂福宽慰道：“娘子，既然桑红想去，那就让她去吧，不然她真会怨咱们一辈子。”

　　聂福敲门走进了桑红的房里，对她说道：“桑红，如果你真要去，爹娘也不拦着你。如果你进了沈府，有什么委屈的就回来和爹娘兄弟姐妹们讲一讲，让咱们给你出出主意，不要闷在心里苦了自己。爹和娘都是希望你过得好。”

　　桑红睁着朦胧的泪眼，朝父亲感激地点了点头。

　　桑红也顺利被沈老夫人挑中了，绣完手头上的活儿就搬入沈府。事已至此，齐氏才恍然沈大少爷便是桑红心中那个人，于是找了赵氏解除了桑红与怀远的口头婚约。

　　沈老爷赶在清明之前带好消息回来了，所带去的屏风都得到了奖赏。李管事拿到赏钱已是在清明之后的第三天。李管事把绣娘们召集到院子里，逐一宣布获奖名单。桑青听着李管事慢慢逐宣布，桑青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着，手心捏出了一层江薄薄的汗。

　　冯小云的美人浣发被评了第六等，桑红的顽童戏鱼评了第五等赵氏的百鸟朝凤是第三等，明月的花开富贵是第二等。那自己呢？有可能比师傅的成绩更加好么？桑青焦急地等待着，心跳愈来愈厉害，感觉快要跳出胸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