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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连云寨纪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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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遗余力地抹黑禹霖霖,并巧妙地把自己采摘出来,我自己听得是沾沾自喜,对自己佩服得那可谓五体投地,可顾卷卷半句话没说,依旧摆着个对风无言的造型沉默不语。于是我那声音便越发轻小,再见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心里一个突厚脸皮防线崩溃,别过脸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然后就思绪就转到大当家的身上去了,我卧底连云寨两年,跟大当家的也有不少对手戏,对他的某些性格也是摸得透彻。比方说拿这中毒一事来看,大当家的重情重义,若是他自己中了毒,他或许不屑一顾不管不顾拿着逆水寒削人跟着顾卷卷火拼;但若是兄弟被下了药,大当家的必然绷紧神经万分谨慎,不是万无一失,他绝不拿兄弟的命做赌注。现在他不出来揍人的原因兴许就是认同了顾卷卷的说法,在大帐里一个一个的输内力呢。
这样一想,便觉得那酒里下的是箱子燕或者是别的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我稍微庆幸了那么一下,看着顾卷卷阴沉的脸,又默默把这种不负责任给排开了,不好意思的拿眼睛瞟他,“惜朝,你确定你手上那瓶是箱子燕?兴许是认错了呢?”
顾卷卷长长的睫毛一垂,把药递给我,我伸手去接,没接到,半路上杀出一条恶狗,恶狗恶狠狠地将小瓷瓶踏在地上,目光坚定,就是不让我接触小瓷瓶,我抽抽嘴角,拍拍手,胡言乱语道:“呃,这只狗是只母狗,你知道的,是个雌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那啥啥……所以它才会对这瓶药这么在乎……”
顾卷卷横眼,我一把抓住他胳膊,哭,“朝朝怎么办,我怎么办?箱子燕什么的太恐怖了……我会变成小冰人对不对?朝朝你投机取巧花架子一堆,可是内力不深厚,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它药得死去活来的……我现在可怎么办啊?让你给害死了,顾惜朝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要是死了,就在下面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在下面……呜呜……”
作为个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非常不方便的,前日我为顾卷卷取药策马扬鞭,结果半道上枣骅发飙,把我颠回来之后,我就知道大事不好,好在我早有预感,在药匣里拿了叫做红花当归散的药回来,谁知道我会这么倒霉,居然把箱子燕当止痛药吃了?
箱子燕至寒,或者已经把我痛觉神经冻伤了,害得我变迟钝了什么的,我扒着顾卷卷的胳膊越想越难过,恨不得一脚把恶狗踹到禹霖霖面前去,再指着他鼻子骂,NM送的什么狗,老子吃毒药的时候不来阻止,把毒药揣兜里的时候倒来扒我衣服,告知我噩耗BLALALA……
顾卷卷却完全没有对不起我的意思,横眉道:“谁说我内力不好了?要我内力不好我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再说了……”想了想,拍拍我肩膀,温言细语的安慰,“你不也中过箱子燕吗?现在虽然又误食了它,但是不会有事啊乖,现在左转下山,回去睡一觉,保证你明天精神良好,百病全消。”
丫的,你是说不但你早对毒药免疫了合着我也对箱子燕产生抗体了吗?
顾卷卷安慰人的方式太不对我胃口,或许顾卷卷他根本没有安慰我的意思,想到这一茬,我瞬间就低落了,委屈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抬起眼望望天,这一部分地区的天空还是明朗的,霞光镀金,暖橙色的一片光辉,东南方向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有雨雾缥缈而来,顾卷卷眼睛一亮,“鲜于先生,你看,戚少商也该为那几位寨主逼好了毒了吧。”
鲜于仇自听得顾卷卷跟我说话便低头看着自己武器作我不存在状,现在突闻顾卷卷发问,禁不住一个白眼,迅速调整表情,道:“差不多了。”
顾卷卷眼中志在必得的光芒越发逼人,嘴角啜着一抹笑,斩钉截铁道:“杀!”
“杀!”这是戚大当家的声音,英明果断。
大当家顾卷卷默契十足,同时喝声如此。
当然我跟顾卷卷的默契也不用多说,他说那一个字的时候,我已经调好表情一把推开顾卷卷一脚踢开恶狗果断闪开在四尺开外了;戚大当家破帐而出之时,逆水寒剑气闪闪,寒光四溢,我刚找好了安全位置靠着闭目养神;霞光渐收,暗色笼罩,四下隐约传来鬼哭狼嚎之声的时候,自小腹升腾起一阵寒气,片刻便游遍全身;猛然睁开眼睛,一点雨滴滴在眼睛上,我眨眨眼,顾卷卷已经站在扑地的大当家面前,两绺海带丝跳的很可爱:“戚少商,我这神哭小斧,专破高手罡气,你守住气魄的罡气也被我破了,还不魂飞魄散!”
有那么一霎那,大顶峰上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戚少商的身上,拼死要杀出重围的几大寨主不由自主停下手,阮红袍诧异地看着戚少商,再看看顾惜朝,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顾卷卷站在哨台下,手腕一翻,无名剑在手,正要对着大当家的下毒手,那被剑气砍得万分脆弱的哨台,终于不负众望地栽倒了,木头架子横倒,扬起一阵飞沙木屑,突然大雾如潮,滚滚涌来。
浓雾弥散,再看不清人影,只听得见冷呼儿抱怨鲜于仇策反的声音:“八大寨主,如能反正,助朝廷拿下戚少商,既往不咎,高官得作,骏马得骑。”
我眨眨眼睛,思考着这浓雾要消散至少也得两刻钟,现在白茫茫一片,敌我不分的,我要是贸贸然跑过去,被误伤到就不好了,或者就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反正老子也不合适剧烈运动,我捂着小腹,又一次觉得女人就是麻烦。
有脚步声渐近,似乎是冲着我这边来的,我讶异地扬起眉,那人伸手把我扶了起来,满身血污之气,我瞪着眼睛,身子都僵硬了,孟有威说:“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我还一直担心你会……”
他离得越近,那种血腥味便越发浓郁,我胃中翻腾,小腹又是一阵剧痛,不得已弯着腰忍受着那一阵痉挛,咬着牙,呻吟声被断得细碎。
一声虎啸平地而起。
孟有威喜出望外,小声道:“二哥发出信号,他已经带上大当家了。小顾,我背着你走,你忍忍,忍忍就好了,不要发出声音……”
我后退了两步,回首忍不住泪流满面,环顾四周,一片浓雾,顾卷卷你不要管大当家的了,救我救我先救我啊,我要被绑架了嗷嗷嗷!!!
“小顾?快过来啊,我们要快点走……”
浓雾中有声音在焦急召唤他,他却不肯走,手忙脚乱的在茫茫雨雾中寻找我的影子,然后眼疾手快地拉住我,不由分说把我背在背上,拖着他那肿的跟腰似的腿跑得比枣骅都还快。
我反抗无能,只得继续泪流,顾卷卷,你再不救我,我可真的跟他走了!跟他走了我可就跟大当家的一个阵营了,到时候你就真的只有一辈子在下面的份了好吧?
“汪汪汪!!!”
关键时候,顾卷卷他真的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居然是一条狗,我的恶狗儿,我发誓,以后我也宁愿相信你而不信顾卷卷了。
恶狗挡着我们前面的路,毛都竖起来了,低低吼叫,却是凶狠无比。孟有威交涉不成心急如焚,心一硬牙一咬手中长枪横扫,恶狗便要血溅当场。我心头一窒,还没来得及阻止就下意识地旁退了两步,下一刻,孟有威手中长枪脱手,猛然倒退一步,腿一软,跪了下去,喷出老大一口血。
杂乱的脚步声越发轻巧,咬着牙和血吞的悲痛呼吸声也愈发遥远,孟有威提着一口气望着小斧回旋的方向。
白茫茫的雾气中走出个人来,顾卷卷青衣冷淡,顺手收回神哭小斧,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只单单看着伤重的孟有威,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
孟有威恨恨道:“顾惜朝,你背信弃诺,狼子野心,枉大家都把你当成兄弟,你却是这样一个小人,顾惜朝你不得好死!”
我低眉顺眼做不存在状,可那腹痛如绞着实不好受,无论如何也总有嗯嗯啊啊的声音逸出,我苦着脸看着直视我的孟有威,与同样戏谑地看着我的顾卷卷。
顾卷卷往我这边走了一步,孟有威大喝:“顾惜朝,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顾卷卷故意做出了个饶有兴味的表情看着我,嘴角上勾,然后淡淡一扫咬牙切齿垂死挣扎的孟有威,拖长了语调,气死人不偿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八寨主,你做鬼就算了,又何必管我呢?”
孟有威惊惧地喷出一口血,回首看着我,眼神复杂,直盯得我毛骨悚然,那目光里蕴含了所谓的挣扎与痛苦,深情与不舍,他艰难地吐字,鲜血从嘴里溢出,“小顾,我不……”
顾惜朝优雅地收回手,掸掸袖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昏厥过去的孟有威,然后抬眼看我。
他神情怪异,我想我的脸色也应该很不好,恶狗在倒下的孟有威身边嗅嗅,冲顾卷卷装模作样地吠了两声,又邀功似的摇着尾巴看着我,我弓下身子,然后顺势蹲了下去,掐着臂膀,冷汗潺潺。
顾卷卷真的是不会医毒之术,即便是他有个小号叫厉南星。禹霖霖早告诉过我,可我从来没信过,还以女人心度他君子腹,很不厚道地想是他见着惊艳绝伦青出于蓝的顾卷卷,亚历山大;而我终于相信了这句话,但是没想到代价这么大。
他戳我的肩膀,有些急了:“我不懂医术,可你懂。阿宁,你到底怎么了?”
我翻白眼,伸出手让他把我拉了起来,拖着惫懒的步子打算回营帐,“我没什么,你别管我了。雨雾快散了,做戏做全套赶紧追杀大当家的去吧。”
顾卷卷忖道:“他们中了软筋散,应当走不了多远。更何况,走哪条路下山,过哪一个卡子,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
我已经走远了。
回了营帐,从匣子里找出些药物,混合搭配和着水吃了,然后将被子往身上一捞,恶狗也蹿到床上来,软和的肚子正好趴在我的腹部上,真真贴心的狗儿。
我再一次寻思着要不要给恶狗的名字改成好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