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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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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阵拔刀产生的清响。女人抬头,厉声喝斥了他们,用招娣听不懂的蛮人语言。
蛮子们面面相觑,不解地将刀又插回刀鞘里。
女人抽出掖在腕上金镯子里的帕子,擦净脸上的唾沫,复又看着招娣,笑容妩媚如初。她从容地劝着招娣:“小姑娘年轻气盛,可知是要付出代价的?做一件事从来不会只有一种方法,不要固执地钻牛角尖,那样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你正处在一生之中最美的年纪,可别轻易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呀。”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懂廉耻?”招娣此时哪里冷静得下来?一想到博古死在这些人的手里,她就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廉耻?”女人掩唇轻笑:“你还是太年轻了,若是不能活下来,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为别的,你那位老爷爷还剩着几口气,你想叫他白发人送黑发孙?老人家该多伤心呀。”
招娣失声道:“爷爷还活着?”
他还活着,没有死?招娣本已悲痛欲绝,乍然间又满心欢喜。
“瞧瞧,真是不孝孙呀,竟然咒自己爷爷死。”女人姿态做作,令招娣直欲作呕。“我们可不是来杀人的,我们只是想要孔雀锦罢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招娣恨恨地说:“你这种人不配碰孔雀锦!”
“我配不配,等我拿到孔雀锦了,你再同我说罢。”女人扬起唇角,施施然起身,对一旁的蛮子护卫说了几句话,那蛮子便虎着脸走过来,一把拎起招娣扛在肩上向外走去。
招娣被他像扛米袋一样扛在肩上,头晕目眩。也不知他走了多久,将招娣往地上一掷,关了门就出去了。
招娣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蹭了许久,终于能够坐起来。她望向四周——这里是女人的居室,室内焚了香,香气似乎在哪里闻过。她仔细想了想,记起这味道同那个女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到五灵寨才多久,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招娣不屑地想,不仅房子占为己有,还这样快就改成她想要的样子。
“怎么,没瞧过这么多宝贝?”女人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背后,柳腰摇曳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
招娣紧紧闭着嘴巴,不搭理她。
“你还真固执。”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媚,却是全然不同的语调:“你们全寨子人的性命都在阿骨手里,你爷爷还躺在床上没多少日子好活,你就这么想死?”
招娣只觉手上一松,抬头却见女人卷着绳索越过她,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
女人将绳子搁在矮几上,涂着丹蔻的纤指指了指隔着矮几的另一张椅子:“坐吧。我叫良月,原是中原京城人士,三年前被蛮子掳走做了阿骨的夫人;你呢?”
招娣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冲到她身边,拔下她脑后累丝凤头金簪,尖锐的那一端比在良月脸上。
“夫人一定很爱惜自己的容貌吧?”她仿着良月方才的语气,极讽刺地说道:“要是我在这里划开一道口子,不知夫人还能不能保得住今日享有的一切。”
她想以此跟良月做交易,叫良月放了她和爷爷;可她不能先开口,以免落了下乘。
出乎她的意料,良月面不改色,颇为不在意:“你划吧,我也很想知道呢。”
女人睫毛卷翘而浓密,凤眼狭长,斜斜地挑一眼,说不出的娇媚。
这……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呀,良月这种女人不是应该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吗?
招娣愣了愣神。
便在她发愣的片刻,良月忽然出手,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扭至身后,一个旋身就将招娣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从占优势瞬间变成处于劣势,招娣只觉眼前一黑。
良月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救你和你们寨子,小姑娘,不要不知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令整个五灵寨也没了生路。阿骨拿不到的东西,可是宁愿毁掉也不松手的。”
“孔雀锦宁可从此不存于世,也不会交给蛮子,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招娣恶狠狠地说,已做好必死的决心。
良月语气依旧和气得很:“中原人几十年都没能弄明白孔雀锦怎么织,蛮子手粗,又怎么可能学得会?你们什么也不必交出来,只需暂替他们织锦,保住性命,同时想办法找人来救你们。能保命,何必一意求死?”
“呸!你想哄我们给你们卖命,做梦!”她说得再有道理招娣也不会信,因为她跟蛮子是一伙的。
“小姑娘,谨慎不是坏事,多疑可就不是了。”良月很有耐性:“我让你去见一见你爷爷,如何决定,等你见完他再说。”
一听能见到爷爷,招娣慢慢冷静下来,脑中也变得清晰。
“孔雀锦是只有族长才能学的技艺,口口相传,从没有文字留下。”她冷笑着说:“爷爷还没有选定族长,孔雀锦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见他还是不见他,你们都拿不到,寨子里也没有别的人能做。我若是你,就不费这么多心了。”
博古现在不知是什么情况,她怕他们为了叫她点头答应而折磨他。
良月倒没想到五灵寨还有这么个规矩。
“当真?”她犯了难。
招娣只以为她是大失所望了,心里十分快意:“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招娣说了这些话,是做好了承受他们怒气的准备的。
他们想要孔雀锦却拿不到,一定会找人出气,而她就在眼前,肯定逃不过。
可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良月美艳的脸并没有扭曲,仍旧如常。她低头沉吟片刻,眸色沉重地嘱咐她:“小姑娘,这种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莫要再告诉别人。草原上如今日子不好过,阿骨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扑个空的。外人皆传五灵寨金银成山,他并没有找到,已经发过火了;若是叫他知道连孔雀锦也没有,定会血洗五灵寨。以他残忍的个性,说不得还会在你爷爷面前折辱你和族人,逼迫你爷爷。你爷爷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五灵寨金银成山?
“是谁在外面胡说!”招娣头一回听到这种话,气得脱口而出:“五灵寨哪里有那么的金银财宝!”
本就奇怪这些蛮子怎会为了孔雀锦入侵五灵寨,原来孔雀锦只是附带的,真正的原因是为了传说中的财富。
“如今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不被阿骨发现。”良月心里已有了点子:“这样吧,你还是去见一见你爷爷,与他通个气。我担心你们有族人会告诉阿骨孔雀锦传承之事,你同你爷爷说,若是阿骨问他,就叫他告诉阿骨孔雀锦有些原料须得来年开春才能收集得到,如此,你们还可拖延一些时日,想想如何逃生。”
招娣本不信她是要帮自己,可听她说出这些话来,又犹豫了。
“你……真的是想帮我们?”招娣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若不是想帮他们,这个叫良月的女人刚才就该翻脸了,何必要替她出主意?
“怎么,我不像好人?”良月挑眉,似笑非笑。
“你看起来有妖气,确实不像好人。”因博古不忍管教太严,招娣平日里说话就比较粗浅。
良月脸色一滞,语气十分不好:“小妹妹,你还是少开口说话的好,你可以说我太美艳,开口就说我有妖气,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要是被别人听到,又遇上居心不良的人将这话传出去,我说不定就要没命了。若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你本可以逃出生天的,也逃不了。”
“哦……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招娣并没想到这么多,心虚地道歉。
她亦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对这个中原女人产生了信任感。
“可你为什么要留在蛮子堆里,帮他们做事呢?中原人不是都很恨蛮子吗?”在听她的话去见博古之前,招娣决定问最后一个问题,来判断她可信不可信。
良月浅浅一笑:“蛮子是什么样的人,不想留,就能逃得掉吗?可我就算逃不掉,至少还能帮帮其他可能逃掉的人,若他们感恩,兴许会帮我逃掉也说不定。所以你不想总想着死,要想着活下来,无论会失去什么,都只有活着才有可能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