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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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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推诿毕竟仅仅是推诿,事实依旧是事实。
装傻仅仅只能是暂用一时的权益之策,要是单凭着装傻就能把家里的经常发生的事情给混淆过去,那么他们家根本就不会成为本地的是非之家了。
只要稍微打听了一下就能得知言家往事中的是是非非,最容易出问题的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名字!以后嗣为重的言家老爷在孪生孙子出世后特别拜了祖宗给长孙、次孙取名为耀宗、耀祖,当时也没有想到儿媳妇后来居然会生出这么多的小子来,一时间没上大脑就顺着往下排,耀辉、耀文,耀武,还没来及给小孙子取个名,言家爷爷就去世了,终于逮着机会的姥爷仗着是言家现存唯一长辈的势头,襁褓中的小六就被没识几个大字的姥爷取名为――夜雨,算是纪念自己早亡的女儿了。当时父兄们都觉得这名字里多少带了点风尘味,都极力反对。得不到认同的姥爷大吵大闹,差点儿把他们家房顶都掀了,为此,退而其次,言家小六的乳名就唤夜雨了,如今,这乳名岂不是正应对了“夜来风雨”的称呼留人把柄给人抓。
其二肯定会出问题的就是那只很有名的不干正事、抢了鸽子饭碗的鹞子。那只鹞子每次携信回严家绣楼角的窝就被小六扯出来四处吆喝显摆,就因为小六过于显摆,曾经在短暂的时间里,这里二世祖都眼热的一窝蜂到处买鹞子,惹得城外农家院的大鸡、小鸭都很紧张,后来亏得鹞子不怎么好养,又加上那些二世祖不是有耐心的主,没三个月,除了言家六少的那隔几个月出现一次的鹞子外,别的肉食鸟类都自个儿飞跑了。
综上所述,情况很严峻,多余的争吵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现在正是全家抱成一团对付外敌的时候,这年轻人瞧小六的眼神让他们看得也发寒着呢。尽管还不晓得叫江暮的年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单单是从他身边仆从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就不是像好惹的,他们旁观了这个冒冒失失跑上门来的家伙,此人有一目了然的任性妄为、不通事理、不问礼教,这种人不是超外之人就是叛逆之徒,前者是视世俗礼教如尘土烟云,后者则是极端的麻烦份子,仗着权势不计后果给他人惹出无尽烦恼。据言家人判断,他是后者!
言家兄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这些兄弟是看着别人的脸色长大的,这点眼光都没有就实在没有脸面在这个家待了,能保持平常心长到这岁数,他们也相当不容易。
回击是有步骤的,首要的就是要知己知彼。言家兄弟们都决定先到姥爷那去一下,姥爷那里有不少常年在水路上跑船的伙计,这些伙计见识多、人脉也比较广一些,要是能从那里探到那年轻人的来路就再好不过了。
在小六房间里吃了午饭各自跑了去安排一下具体事宜。吃饱喝足眯着眼犯困的小六眼角瞄了一下振奋精神打扇的铭文,收到六少的指示,铭文立即扬起脑袋滴溜溜跑出去了。
翠绿水岸,垂柳轻抚水面,水中的鱼儿随着微波逍遥的飘摇荡漾,水乡春意散射,映衬林木中院落中小楼份外雅致,精雕细刻的窗棂边美丽的女子伏案操筝,纤纤十指悠悠翻飞,筝音棕棕入耳,清倌若水抚筝之姿无愧花魁之称。
被称为花魁固然有达官贵人的捧场,才貌双绝的若水自然也是不比寻常的魅力,她在这风月场中看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也自信无论怎样的男子她都有自信应对,可今天她的客人很怪,目光专注的看着她,看着她那精心妆扮的芙蓉般的娇颜眼中却不曾有一丝动荡,仿佛注目的是一具红颜枯骨。被嬷嬷逼来献艺的她到这依水别院中本还存有怠慢之心,此刻,若水小心沉静应对,能召得起她这样身价的人必然不会是寻常人。
从言家一出来,黑虎就让人去找了本城最美貌的女子过来陪心情不佳的少主散心,别的不论,首要的就是美色!其次还是美色!!
不可否认,这是个很馊的主意,不过和少主钟情于一小儿相比实在很低调了。当号称才貌双绝的清倌花魁翩然而至,那姿态和相貌确实出众,亲自确认的黑虎也满意,可转目间瞧着少主看这样的女子的眼神中哪里有一星半点的温柔?那漠然的神色看得黑虎都心寒。
筝音阵阵,不自然间带着萧瑟之气,黑虎束手站立在少主身后,这次少主南来躲避联姻,本认为以少主的身份来提亲,女家一定百般应允,婚事自然一路顺风、水到渠成。可没有料到自进城门就事事与愿相违,这边的婚事不但不能如他们所愿,反而极为离谱。今天那言家小六出口触了少主的忌讳,少主居然没有生气反倒自己神伤起来,这让熟悉少主性子的的黑虎觉得很是不安。本来情爱之事不是他该过问的,可少主居然为了一位男子伤神,尽管那还是个小儿,可这问题更显严重。
这件事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罪魁祸首就是赵魁!
黑虎冷眼看着在束手站在一边的赵魁,赵魁在快马传信中将那严家姑娘描绘得有倾城之貌、贤淑之德,惹得少主一看到这样的评价连想都没有想就跑来了,就是对赵魁的信任,连黑虎这样谨慎的人也听信了,现在看来是及其莽撞,可是他们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如今可能府里的人马明天也全部都赶到了吧。
此事的罪魁——赵魁垂着脑袋,额头上的冷汗一粒粒的滴在地上,适才他们跟着少主从言家一出来,总管就要动用家刑,还是少主挥手间留下了他一条小命,此刻的他也不知何去何从了。
面前美女如画,在他眼中却如枯骨。江暮手指轻抚膝上的锦盒,这些年来,就是‘夜来风雨’传来的只言片语中温暖支撑着他冷漠的四周。从言家出来到现在,那位人儿音容笑貌仿如就在眼前,那般小小年纪却是斯文有礼、端庄雅致,举止端庄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和他日思夜想一个模样,这就是他江枫晚的媳妇。夜来风雨是不是严家姑娘从来不在他忧烦的范畴中,他烦恼的是让小人儿生了他的气,聘礼的事情是他欠缺考虑,确实委屈了可人儿。转眼盯上了赵魁,对上少主眼,赵魁端正站立,谨言慎行。
“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言家子弟是什么样的状况?”
赵魁眼光悄悄的瞄着少主,少主的神色依旧还是这样深沉莫测。
“赵魁,你要好好回答少主的话。”黑虎语气严厉和暗示着。
赵魁垂着双手抑制颤抖,他好紧张,总管黑虎惹不得,可是少主更是不能敷衍。这件事本来是少主信任他才会让他细办,算是被他给办砸了,办事不力可是没资格在少主身边待着的,到时候就算留下半条命,也是前程尽毁。既然猜不透少主的心,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反正最后抉择还是得由少主自己亲定。
仔细盘算好了,赵魁小心回话,“回少主的话,言家有六个儿子,孪生的长子、次子名讳耀宗、耀祖,外表和气却相当冷漠,三子耀辉忠厚却并不可欺,四子耀文、五子耀武操持言家生意,六少爷,名耀晴,字夜雨,是言家最为伶俐的一位。”赵魁在黑虎的冷眼逼视下脑袋垂得更低了。
赵魁好委屈,他好想说言家小六的坏话,可是眼角瞟到少主听到言家小六最为伶俐那句不由得展颜微微而笑,那眉展神舒的神色看得他和黑虎震惊不已,这真言坏话如何还能说得出口。
听着赵魁的话语,他心意更是坚决。言耀晴,字夜雨,果然是夜来风雨本人!连名字都如此风雅,他满意得找不出一点儿瑕疵。
她没有听错吧,这年轻人提到了言家?是城南的言家?若水抬眼诧异间看到当她是枯骨红颜的人在笑,诧异间失手弹错一个音,错了的音符的波动让她成为众目睽睽的注目点,不过那些目光不是惊艳,而是绝对的漠然,她的错乱的筝声搅乱了这里主人的兴致。
“你知道言家么,说说看,言家是什么样的情况。”江暮看着这个女人,据说还是才貌双绝的花魁,他可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美色,也很不喜欢这种萧瑟的音声。
对上这位公子清寒的眼,她是绝对不会对无视她才貌的人说出扫兴之言的。若水放下筝案上的双手,浅笑轻语:“言家六位公子都是少年君子,据说,言家六少最为斯文雅致了。”前面一句不假,言家的少爷都不好青楼之风月,为人对外温和却行止坚贞,本城待字闺中的姑娘多想嫁入言家当媳妇,可惜,多数姑娘家的高堂都不希望和言家有半点儿关联;后面的一句则全然是敷衍之词了,不是自由身的她可没有什么机会看到被父兄爱护宠溺着长大的言家六少,光凭这一点就让身为漂泊之身的她羡慕不已,那在青楼闲言中传的言家小六喜好惹事生非、放鹰啄兔、挑拨是非的这些话她很识相是一句也不会说的。
听到想要听的话,江暮笑得温和,“夜雨是我未婚夫人。”
如果不是这位公子身边家仆的脸色陡变,她定当是在说笑。若水浅笑瞄着展颜的他,款款起身,若水轻启朱唇道贺。看来传言还是很有道理的,本城是非之家果然是非多,好有意思,她也开始盘算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传闻中的是非言家人了。
少主惊人之语如雷霆一击,侍立在一边听到的七尺汉子黑虎和赵魁都要哭出来了,少主逃婚跑到南边立志要娶一位自己选择的红颜知己本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都没有反对还支持,可是,要是少主执意非要娶一个男子,那么他们都可以看到自己的死期将近了。屋外的那些随从不是很清楚少主为什么急促南来,他们也是听命从事,可是如今有点眼色的一看总管、副总管哭丧的脸色就察觉出情况很严重!
江暮心意已定,谁也不能阻碍他的意念!挥手遣走了弹筝的女子,现在是重新采办聘礼的时候,时间很紧,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冒着被少主人的责罚,黑虎上前禀告一个重要的事实:言家是在故意推诿是对少主的大不敬,他们一家子都是在演戏,根本就是巧言令色!黑虎的实际意思就是:现在趁着言家故意推托,也正是见好就收的时机。
“我知道。”江暮看了身边的忠心过度的侍从,该看到的他都看得到,他不是瞎子。夜雨是他要娶的人,他就是要娶夜雨,“言家给了我正当的机会,这次采办的聘礼一定要丰盛,这次绝对不得马虎!”江暮转身,“你说,适才的那个女子会不会把我的话往外传?”
黑虎震动的看着少主,立即道,“那么下属去处理一下——”
“流言莫过于市井、青楼。”江暮看一根筋的黑虎,淡笑道,“若那女子不把这件事传言出去,怎么能让还不是事实的事情成为事实呢。”挥手拂开那放筝的花案,屋外的侍从立即把那花案抬扔了出去。
看着这样的少主,黑虎是惊寒的。少主办事一向不择手段,这次不要又弄巧成拙。一时间,黑虎全然没有了主意。
江暮盘算着尽快的把这件事办完了,现在他要的就是尽快办完婚事,和夜雨拜了堂,他才会安心。至于婚事过于简陋的委屈,回到北方后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夜雨的。听从少主的指示往外挪着去采办聘礼的赵魁看着院子外探着脑袋的人,那不是言家小六的书僮吗?那书僮正在他们包租的院落外探着脑袋盯着这儿可劲的瞧。
请来为少主解闷的若水姑娘算是完成任务了,轻纱罩面由小轿从侧门抬出去,一出门就被铭文彻底给盯上了。一找着那个冒失的人暂住的院子就瞧到里面抬出来的一顶花轿,铭文眼睛一亮,那是青楼的花轿!好家伙,这边才在他们家求亲,那边居然就招妓!探到秘密的铭文很激动,连忙掏出随身的炭笔往随身的册子上记录,再抬眼就瞅到出门来的赵魁。铭文转动着眼珠放弃了追踪花轿,现下各位少爷都不晓得这位暮色沉沉究竟何许人也,要是他能帮六少打听到那位究竟什么来路也算是将功赎罪,想到这里,铭文立即踩着小碎步跑过来陪笑拐弯抹角的套着近乎。
看着比他矮了一头还梳着双髻的书僮对着他一个劲的询问,赵魁心中百味齐现,回头往院子里看看,守着门口的侍卫轻轻转开身子当没见的,赵魁往墙角边挪低声道,“我家少主是塞北马场的少主。”
那是什么意思?铭文眨着眼睛希望得到更多的情报。
对上小书僮卖弄天真的眼睛,赵魁沮丧的垂下脑袋,在北方横行的权贵之门、堂堂江氏东院副管事在这水乡居然和小户家的书僮平头相论,着实可悲。
确认得不到更多情报,铭文立即往亲家姥爷那边跑。大少、二少、三少在那边,这个情报得立即报告给他们。
“塞北马场?那是什么意思?”听到报告的大少皱眉,养马的马场?转头顺口问问在帐房里盘账的四掌柜。
“塞北马场?大少怎么问起塞北马场了?”盘账的四掌柜顺风听着也随口应了声。
“那个塞北马场的很有名吗?”老二装的若无其事的态度询问,四掌柜知道?总算有了突破口!
“不是有名,是很有名!北方大户大宅多称堡或城,可称马场的也就这一家。塞北马场,天高皇帝远的,在塞外地方算是一霸,”曾走南闯北的四掌柜继续拨动着算盘珠子不经意回应着。
“这名字起的这般小家子气,不就是养马的马场嘛,凭什么也算是一霸?”小四、小五不以为然,马场就是养马的地,养马的有什么本事呀。
“什么养马的?人家那是皇商,那是和这边的织造一样,咱们这边是盐运、漕运、丝货,粮草都关乎于民生,而塞北那边是关系国家安危的铁骑驯育之地。”
“好像很厉害,”小五眨巴眼睛。
“什么叫好像,根本就是很厉害!不是深得天家信任,怎能掌握天家铁骑的本源?据说塞北马场权如一方都督,还掌握生杀大权呢。”盘好帐目的四掌柜抬头有趣的瞧东家几位外孙,平时东家求着他们继承外祖家业,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可今天怎么全部来了?可惜,今天东家出去巡视铺面,不然肯定又要上演一场追赶哭求继承的闹剧了。
“你知道不知道那个马场有几个少主呀?”冷静的老二问了最直接的问题,现在他们想知道一下外界是怎么评价那位少主的性情的,也好有个应对策略。
“那倒不清楚,咱家跑的是水路,北边的旱路不是咱家能涉足的,”四掌柜也奇怪,大少、二少一向不听市井闲言,今日怎也有兴致?想了想,他道,“这样大户子孙应该不会少,说是少主,那应该是正房正出的长公子,倒是有听过一些传言,据说那位少主是有名的克妻命,不管是指腹为婚的,还是门当户对的议婚,每回新娘都在没进门之前就过身了,很有意思吧。”
听到这里,言家的少爷们一起微微而笑,展露出的微笑甜得让四掌柜拨动算盘的手指头都冻僵了,熟悉言家少爷的人都知道,言家少爷一向是以微笑代替焦虑的,当言家少爷露出和熙的微笑的时候那就是有麻烦的时候,四掌柜小心道,“大少,二少,——是不是有麻烦了?”
言家大少耀宗微笑点点头,慢慢放下算盘的四掌柜好羡慕随东家出去巡视的大掌柜,也份外羡慕随船押货去南方的二掌柜,更是对去西边采办的三掌柜那两个月的行程艳羡不已。四掌柜瞧着东家的宝贝外孙们很忧心,言家少爷们一直追问的是塞北马场少主的事情,那么麻烦事肯定和塞北马场有关系,连一向冷静的言家大少都笑得这样和气,那么这篓子捅得肯定不会小。
听着这边的议论,铭文一溜烟跑出去了。小四、小五看着小六的狗腿子撒着脚丫子往家里那边跑没有阻止,小六预先知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