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落一朝夕》唇上十字

23、传闻

　　难不成，自己又不知不觉的流泪了？
　　我尴尬的望着他。
　　小白却还对着那滴眼泪出神。
　　稠密浓黑的睫毛半垂了一半，在眼睑处印着一道淡淡的浅影。
　　“你当是水呢？”
　　我抚过他的手，把那滴泪抹掉了。

　　忽然，小白用指尖蘸了一滴雨水，往自己脸上抹去。
　　那滴眼睑下的雨，倒像印在他脸上的泪。
　　怎么弄得倒像是他流泪了一般。
　　小白朝我眨了眨眼睛。

　　一想到简烨，心中陡然一酸。
　　胸中抑郁的像压着块石头，透不过气来。
　　胡乱扯了个由头，我逃也似的推门出去了。

　　街道上一片白茫茫的水气，行人擦肩而过，断魂雨下个不停。
　　望着雾气朦胧的天空，雨水顺着自己的头发流过脸庞，滑入衣襟。
　　脸上奔涌的雨，像天空落的泪。
　　我缓缓抬起头，迎着大滴大滴的雨珠，努力睁大双眼。
　　雨水像爆豆子一样砸进眼眶，眼角几近泛酸。
　　我挣扎着眯缝着双眼，缓缓仰起下巴，让雨水在脸上恣意流淌。

　　失魂落魄一般，没有方向的一气乱走。
　　记忆像漫天雨帘一般在脑海里擦出一道道光亮，微弱，清晰。
　　电光火石之间，像是又看到那个夏天，下着同样大雨的海。
　　终于，我在一个屋檐下停了下来，坐在台阶上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同样是风，同样的雨。
　　想着早已魂飘渺渺的简烨，心头隐隐约约的抽痛。

　　雨帘中，一道颀长柔美身影在立在身旁。
　　墨黑如玉的柔软发丝上停着几颗小小的水珠，在雨中显得几分寂寥和萧瑟。
　　握着油纸伞上的手指纤长白皙，微微呈现樱花的粉色，仿佛渡了一层温润的哑光。
　　望着油纸伞下的人，我微微一愣。
　　小白什么时候找到我的，还是一直跟着我到现在？
　　不过他是撑伞，我是淋雨。

　　“小白，你怎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笑一下不行么？”
　　我扯动唇角，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小白不答，只是静静望着我。
　　坐了一会，见他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站起来往回走。
　　回到客栈，我独自回房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路才恍然想起，昨夜竟忘记唤小二上来送饭，害小白也跟着我饿了一宿。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第二日，天已放晴，策马扬鞭，继续上路。
　　每每一到客栈，小白总是守在屋子里，摆弄他的横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自从他翻出这破玩意之后，每天都吹那首曲子。
　　第一天听这首曲子时候，简直觉得惊为天人，第二天听的时候，总觉得他该弄个音乐会什么的，第三天觉得小白整个是一牛人。
　　到如今，也不知道咱们走了多少日子，自己也没数过。
　　反正，只要一听小白吹这首曲子，我的胸中就翻腾着一股恶寒！

　　好家伙，老子吃了几十年的白米饭，也从没像今天这么恶心过一首曲子。
　　连自己上茅房，睡觉，吃饭，脑子里都萦绕着那笛音。
　　跟个苍蝇进了耳朵里似的，闹的自己快精神崩溃。

　　“我说小白啊，这死人也该吹活了，活人也该吹死了，你换首曲子吹不行么？”我哀怨的说。
　　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还在那愣吹。
　　既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我。
　　塞着耳朵下了楼，唤小二要了一壶小酒一叠花生米，伏在桌上打盹。

　　“那老庄主，活了那么大岁数，死活都不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那人声音颇大，口若悬河，我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面色发红眼泛血丝，像是喝了不少酒。

　　“好在那小子死了，要不，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
　　“那也是传闻，许是有人造谣，堂堂少庄主怎么可能为了个男妓，连曲慕云那么漂亮的女人都不要了。”
　　“这你就不懂了。”那人诡谲一笑。

　　“那可不是一般男人，那可是人间绝色！那身段，那长相，非但是女人，就连男人看了下面也大了。”
　　“漂亮男人多了去了，听说那少庄主也是个美男子，难道这个男人比他还美？”
　　“光美人有什么用，这论美色，谁能比的过那魔宫宫主？”他敛声说。
　　“小声说话，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没事，没事。”他挥挥手。
　　“那妖精仗着自己的美色，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才勾上了那少庄主，最后愣把老庄主和庄主夫人气个半死。”
　　“不就是个男妓么，塞点银子送走得了。”
　　“不是他不肯走。”
　　那人挑了挑眉：“还有更邪乎的事！”

　　我一拉椅子坐了过去，两人见我一愣。
　　“小哥，能拼个桌子么！”
　　我拱拱手笑道：“俺是外地来的，听小哥说的新鲜事也想长长见识，回了乡也好给村里人吹吹牛。”
　　那两人见我这么说，也微微一笑。

　　“继续说，那后来呢？”
　　他斜着眼撇了撇嘴，装模作样的一摸肚子。
　　“这晚上吃的东西怎么这么快就消化完了，有点饿。”
　　我清咳了两声：“小二，给哥仨上点小菜，再加两个杯子。”
　　只见小二应了一声朝里屋去了。

　　“这最邪乎的事，莫过于男人与男人……”
　　他将两个大拇指合起来碰了两下，眼神瞧着怪异。
　　我摇摇头，不解的望着他。

　　他轻蔑的瞟了我一眼：“这乡下人见识短，我不怪你。你只道是男人与女人成亲是天经地义，可这男人和男人你就想不透了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还不明白？”
　　他晃晃脑袋，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却不说话。
　　我暗想，这古代人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吊人胃口，话老留一半不说全。
　　难道就不兴简明扼要，浓缩的才是精华，搞了半天还在给我绕圈子。

　　他突然压低声音：“男男成亲，你懂么？”
　　我愣了，旁边那人也愣了，他满意的看着我们。
　　“这可是千真万确！”
　　他晃晃油腻的食指：“据说，庄主夫人就是这么给活活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