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歌》野生如猫

1、新单曲 发行之夜

　　夜色寂寥，已过午夜的大街上鲜有人影，只有不时飞驰而过的汽车在路灯的映照下不甘寂寞地划出几道长长的光影来。

　　奇怪的音乐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后座的少女摸索着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桔色的手机，将连接的耳机塞到了耳朵里。
　　“喂，你到哪儿了？快点来啊！我现在好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见你啊！”耳机里传来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
　　“好了，就到了。”少女耐心地用安慰的口气说。
　　出租车的司机从反光镜里偷偷地抬眼看她，表情依旧悠闲的少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摘下了耳机。
　　快到冬天了，入夜就显得特别冷。
　　少女穿着烟灰色大衣，里面一件圆领的桔色T恤，长长的黑发扎成两束垂在肩旁。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是个漂亮又不庸俗的孩子，一直安静地坐在后面，望着窗外。想起自己家的那个，上了大学后每天嚷着要染头发，要买超短裙，唉……
　　乐颖雪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前座的司机大叔正连连叹气，不由得纳闷怎么了。
　　想起那个在半夜召唤她出门的家伙，不禁叹气——这么冷的天气还把人叫出来，真没人性。可又不能在电话里就叫他滚一边去，这样，他说不定会吵闹得更厉害，结果更麻烦。唉，话说回来，这天还真冷啊。

　　下车的时候，寒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裹紧了大衣。
　　司机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再有急事也不该这么晚出来啊，外面很危险的。”
　　乐颖雪一愣，随即笑笑：“我会小心的，谢谢。”
　　她用力地关上车门，退到路边。
　　出租车哼哧一下转了个头，继续往前开去。

　　这么晚还出来出车，你也应该多加小心呢，大叔。
　　享受着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关怀，乐颖雪对着远去的车子大大地感慨了一下。
　　感慨还没结束，恼人的铃声再度响起。
　　不得不从暖和的出租车里来到冷飕飕的大马路边，任谁也不会兴高采烈欢欣鼓舞。乐颖雪一时不快，拇指动动，按掉了那个噪音污染源。

　　南山路18号，应该就在不远处。
　　哼，聪明如她，即使没去过，又岂会找不到？
　　五分钟后。
　　“呜哇，小雪，担心死我了……你怎么才来！？”敲开308室的房门，迎面扑出来一个少年。
　　“吓死我了，打你手机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呜……”
　　来者双眼红丝遍布，泪光闪烁，声声凄楚，还算有些长度的头发被抓挠得如同枝头鸟窝。
　　“哎，这不是来了嘛！”
　　乐颖雪满脸黑线地看着眼前人的反应。早知如此，还不如牺牲一下耳朵接了电话的好呢。
　　来者继续哭诉：“我突然想到，万一……万一那个开车的司机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万一半路你出了车祸怎么办？万一你走到路边遇到坏蛋怎么办？……你、你要是有个什么，我就陪你……”
　　砰！
　　“一起死”那三个豪壮得感天动地的字还来不及出口，就被一计“温柔”无比的右勾拳打回了英雄的肚子里。
　　“好疼！”
　　“人家司机大叔人很好，不要随便污蔑别人！”有没有搞错？这个家伙一定是妄想症又发作了。
　　“司机大叔？居然这么快就和别人混熟了？”那个所谓的家伙一脸愤慨。
　　乐颖雪磨磨牙齿，一字一句地说道：“宋—言—萧——再不说你叫我来什么事，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阿欠！”
　　“小雪，你打喷嚏了！是不是感冒了？”略过前面那句威胁的话语，少年惊慌地只听到最后那声“阿欠”。
　　“……你现在到大马路上去走一圈试试！”
　　乐颖雪气得手指一点，宋言萧随机应变地一拉，顺势将她拉进怀里：“该死，我忘了你最怕冷了~~~你千万支持住！我们这就进屋去！”
　　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什么“千万支持住”，又不是重病濒危、生死一线。虽在心底抱怨，但还是任由他将自己拥在了怀里，因为——外面真的好冷。

　　小小的单身公寓房，只有一个带厨房的小客厅和一间卧室、一间盥洗室，总共不到30平方米。不过，既然是一人住宿，也就够用。眼下，客厅里堆满了奇怪杂乱的书、报纸，以及丢得到处都是的看上去似乎是乐谱之类的东西。唯一的摆设——布制沙发上放着几个黑色的箱子，边上倚着一把锈红色泛出金属光泽的吉他，作为整个房间仅有的亮色，倒是将这一派奇景点缀得乱里生花。

　　“我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先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乐颖雪站稳，摆出盘问的架势。
　　正想伸手去够杯子的少年猛地回过头，表情一僵。
　　“怎么了？”
　　眼睛里的光芒转了转，他慢慢地绽开一抹微笑，“我们出单曲了……”
　　“NEW WORLD答应给我们出单曲了。”
　　下一秒。
　　乐颖雪毫不迟疑地冲上去一手掐住宋言萧的脖子，“真的假的？”
　　“真的！明天，不今天，早上六点的广播里就会放出消息了。”
　　宋言萧眼底清澈地映着乐颖雪黑嗔嗔的瞳孔。
　　……
　　“哇耶！”乐颖雪一个欢呼，跳了起来。“太棒了——小可，果然好样的！”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我想和你一起……”突然，宋言萧面部抽搐了一下，“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小可啊~~”
　　“怎么叫这个名字……”宋言萧捏紧了拳头，不敢置信地动摇着身体。
　　“不是很合适吗？小可小可，我亲爱的小可爱~~~~”乐颖雪高兴地搭住他的肩，在原地一蹦一跳。
　　“喂！”
　　宋言萧抗议着把她捉住，乐颖雪顺手挂在了他身上。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彼此气息相近，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脸热心跳起来。
　　少女首先反应过来，松开双手，清咳一声，“我要喝茶！”
　　少年慌张地移开眼睛，去找水杯。
　　一下就忘记刚才的尴尬后，也不顾脚下杂乱，少女直接坐在了地上的书堆里。这时，脚边一张淡绿色的纸笺引起了她的兴趣。
　　“新单曲制作发表案，复印件……”就是这个了吧，她喜滋滋地把纸笺贴在胸口。
　　身后突然传来叮咚啪的声音。
　　“没、没水了，我再煮一壶吧。”宋言萧手忙脚乱地在同样一堆乱的厨房边上寻找电水壶。
　　“别煮了，你先把收音机找出来！”
　　又是“啪”的一声，一个碗掉下来了。
　　“马上就好了！”宋言萧继续努力寻找中。
　　“砰”，太空杯第二个牺牲。
　　“咣”，好像踩到了脸盆。
　　……
　　“怎么脸盆也放那里！？”乐颖雪脸上挂满黑线地把他揪了回来。
　　“砰”！撞到什么了？
　　“啊，是收音机！”乐颖雪兴奋地丢掉宋言萧，附身去捡角落里那个银色的小方匣子。

　　现在，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哦，呵呵呵。

　　……
　　回去的时候已是上午11点。
　　和宋言萧一起听完六点的广播后，两人疲倦地倒在小客厅的地板上沉沉睡去。
　　还好体内的生物钟让乐颖雪及时醒来，不然下午的课铁定迟到。

　　坐在公车内，仍然有些昏昏欲睡。中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笼罩在身上，特别的舒服。
　　不知道宋言萧那家伙现在醒了没，大懒虫一个，拍他都拍不醒，只好先走了。
　　乐颖雪眨眨酸楚的眼睛，望望外面，马路上川流不息。

　　喂，宋言萧，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这大概，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了吧……

　　乐颖雪还记得自己刚进入寄宿制高中的时候，对学校的一切都很好奇。空闲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
　　有一天的下午，活动课。
　　她偷偷溜进了排球场边上的艺术楼，幸运地在三楼的音乐教室里发现一架三角钢琴。
　　小时候学过的简单的曲子在脑子里还有一点残余的印象，她便大胆地打开琴盖，摸索了起来。
　　“……哆米嗦嗦，哆……”后面是什么来着，完全想不起来。
　　她按了这个键，又觉得那个音比较像，苦恼无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生人的气息。
　　她惊恐地站起来，猛地一转身，几乎和那人撞到头。
　　“咣——”她吓得向后一倒，双手一下子重重地按在了琴键上，轰鸣声惊起一群正在窗外嬉戏的小麻雀。
　　是个男生。
　　他也被她吓得差点摔倒扑过来，还好隔在他们之间的椅子挡住了他，否则现场可能会更尴尬。
　　四目相对。
　　他先笑了笑，“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有点低低的声线却并不压抑，温和的好像秋日午后，微风撩起宁静湖面一片涟漪，树叶歪歪斜斜地飘落下来，慢悠悠地，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到现在也还记得你给我弹的那首曲子哦，多瑙河之波。在那之前，从没觉得钢琴有那么好听过。

　　略略弹完一曲，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只有四级的水平……”
　　“但是你弹得很好啊，已经很了不起了哦！”
　　纯净的笑颜使人无端心动。
　　“这里的音乐教室在星期一和星期三的下午都是空着的，我总是来这里免费练琴。”
　　“基本上都没什么人来打扰你，呵呵，就是安静得有点恐怖。”
　　“不过，要小心不能被管钥匙的大妈看见，不然肯定会被大骂着赶出去的！”
　　他絮絮说来，话匣子一下打开。
　　低头看了看手表，“啊，快四点了，我们快走吧。”
　　盖上琴盖，乐颖雪不解地跟着他跑出教室，躲到了另一侧楼梯的转弯处。
　　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从对面楼梯施施然走出的大妈，和她手里丁零作响的钥匙串。
　　“这么准啊。”
　　“艺术楼所有的教室都在四点统一关闭，所以音乐教室即使不用也会开着啊。”
　　这个并非特别俊朗的男生淡淡一笑，竟让她觉得脸上有些隐隐发烫起来。
　　“我、我得走了……再见！”她没等他回答就冲下楼去。

　　乐颖雪急匆匆地跑出艺术楼，这才想起，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也不知他是高几的呢。回头望望楼上，心里不禁觉得有点可惜。

　　宋言萧慢慢踱下楼，边走边想，突然一拍脑袋，笨蛋，忘记问她名字了。
　　真可惜啊，她应该也是高一的吧，不知道是几班的。宋言萧遗憾地挠挠头。

　　再次相遇，是三天后——国庆节前的全校大会上。
　　宋言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前排位置上的乐颖雪。他整了整衣服，故作镇定地走过去问她借了一支圆珠笔。
　　“是你的老同学吗？”同桌叶渺在旁边好奇地发问。
　　“……不是。”
　　“那是你朋友？”
　　乐颖雪神情凝重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糟糕，又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我的笔啊~~~~该问谁去要啊~~~~
　　还好宋言萧有心，开完会后偷偷跟着她回教室，结果竟发现就在自己教室的隔壁。
　　郁闷……
　　“你说，怎么才能让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变成熟人呢？”
　　齐笑涵转过头来，看到一脸深思的好友宋言萧，觉得有些好笑。
　　“你想干什么？”
　　“……”
　　“哦！追……”
　　宋言萧一巴掌捂住齐大帅哥的嘴，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小声点！”
　　齐笑涵说不出话来，闷声哼了两下，见他还是不放手，便用手指指一旁——
　　班里的同人女们对观赏两人的暧昧动作这一行为无比陶醉，集体眼冒精光。
　　宋言萧胃里翻腾了一下，赶紧松手，却突然瞟见门口走过去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喂，你的笔——”
　　乐颖雪回头一看，有个男生旋风似地从隔壁教室的门口冲了出来——手里拿的正是她借出去的那支笔。
　　“啊，你……”
　　“你好，我是宋言萧，谢谢你的笔。”

　　再烂的开头不过如此，再好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宋言萧为自己的勇敢行为感到自豪，而乐颖雪则怀疑地摸摸耳朵：“什么，你叫宋元宵？”

　　一直相信，所谓的相遇是一连串的偶然构成的必然。
　　你一定不会记得我当时的模样，然而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我一直在你身边，就够了。

　　“小雪，你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走了？”宋言萧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我赶着去上课啊。”乐颖雪无奈地捂着手机，把头靠在车窗上。
　　“那你也应该先叫我起来，让我陪你去吃了早饭再走啊！”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她不由地挑了挑眉，“还早饭？听着，你给我乖乖地去工作室练你的曲子，要是我晚上打给苹果，她说你没去的话……”
　　“去去去，我马上就去！”不难想象电话那头的“狰狞”面孔，宋言萧连声应道。
　　“……还有，别忘了吃午饭啊。”
　　果然~~~小雪第一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健康啊。宋言萧感动地用脸蹭了蹭话筒。

　　乐颖雪挂上电话，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还是好困哪！估计一下，离学校还有十多分钟的路，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