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行》Jessica.

4、还有下文……

　　过了这个山头，就是魏国的境内。这是他们两人都无法管辖的国土。应该可以住下的。
　　这个国家比她想象中的美丽富饶。民风剽悍却淳朴，很奇怪的民族。她到处游历，选择最适合定居的地方。
　　这一带的人们都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是以她的秀美在此并不瞩目。
　　五年以后，终于忍不住思乡的情怀，迁回吴国，顺便回了一趟故乡——她从未接触过的故乡。
　　叔父婶母年纪已老，见到她无恙归来，心怀大慰。堂兄早已成家，儿女双全。希儿微笑，这一生，他们都是她的骄傲。
　　婶母拉着她的手，落泪：“孩子，你的事情，我们都偶有听闻。想不到当年的一念之差，竟然让你一生孤苦。早知如此，我和你叔父真的应该不顾一切，把你带回家乡。都怪我们啊！”
　　希儿跪下：“孩儿不孝，一生只顾自己任性妄为，连累叔父婶母，为我担心牵挂。”
　　两老赶紧扶起她：“几年来王上不断派人打探你的行踪，并且对我们家恩宠有加，时时派太医来为你婶母医治病痛。相信他对你也不完全是负情不顾的。”
　　“仲谋一直是个君子，是我负了他。”回想往事，希儿也有歉意——但一切已成过往，再难回头，“婶母的风湿疼痛，现已大好了吧？我带来了一些草药，对老人家的身体很有帮助的。”
　　婶母微笑：“早已痊愈了。”
　　几个孩子进来，希儿一个个抱起，都是些粉琢玉砌般的可爱小童，让她不忍放手。孩子们为她带来的礼物雀跃，都愿意与她亲近。有男孩走近她身旁，撅着小嘴不高兴了：“娘亲，你今天都没有抱我。”
　　那是她的孩子。
　　舅舅大笑，用力托起他放在肩膀上：“小龙乖，有舅舅疼你。”
　　小龙坐在上面，乐得咯咯直笑。
　　婶母问：“静言师太近况如何？我们还未向她致谢呢！为着她当年的良药，我的病痛才能痊愈。”
　　希儿神情黯然：“师父她老人家，已于今年早些时候，完寂仙逝了。”
　　婶母落下泪来：“师太一生为人和善亲切，修得那么多善果，实在是叫人心折，想不到这么早就仙逝，可惜。”
　　住了几日，希儿便告辞而去。家人挽留，不肯放人。
　　希儿笑：“我生性放任不羁，已经习惯了奔波流浪的日子，无法安定了。”
　　小龙对新环境恋恋不舍，表兄妹们都和他相处融洽。希儿问他：“小子，你就留下来多住一些日子，娘亲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孩子们欢呼。
　　希儿说：“哥哥嫂子，小龙就拜托你们照顾一段时间了，我办妥事情，定会尽快回来接他。”
　　兄嫂都很乐意：“这是自然，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况且小龙聪颖乖巧，我们都很喜欢这孩子。”
　　希儿带着师父的骨灰，回到梧桐村。一别十年，她又回来了。
　　安葬好师父，希儿就在附近建了间木屋子，为师父守灵。
　　之前叔父住的大屋早已卖掉，孙府依然有人在住，但进出的都是新面孔，再无人认得她。策的墓碑光洁如新，一直保持的很好。只是大家当年为他植下的树苗，早已经是绿荫遍地了。
　　希儿跪在策的墓前：“策哥哥，希儿回来看你了。多年不见，大家容颜已改，只有你仍然守候在此。”
　　晚上，门上咚咚作响——有人扔石敲门。这是某人小时候的习惯。
　　希儿在窗前探出头来：“我在家，进来吧。”
　　门前三个身影，都是老朋友了。
　　尚香和公瑾神情亲密，看来两人误会已消。金童玉女，丰姿一如当年，光彩夺目。仲谋眉梢眼角略有风霜，但神情举止更见威严，一派王者风范。四人倾谈良久，都不愿离开，只是尚香怀有身孕，不能过于劳累，才不得不作别。希儿谢绝了他们邀她进府一同居住的邀请，只是送了他们下山。
　　仲谋折回。
　　希儿陪他走到梧桐树下。月色柔和如水，依稀是当年风景。只是梧桐渐老，再不如当年枝繁叶茂了。
　　仲谋淡淡说：“我永远都记得这棵树。”
　　希儿笑笑：“谁能够忘记呢？”
　　仲谋背着双手：“第一次吻你，就是这样一个满月夜。多年不见，你依然秀美无伦，让我心折。希儿，我再问一次，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希儿苦笑：“我们都老了，仲谋。那时候的确一心一意想要和你厮守终生。但我们始终有缘无分，总是无法达成共识。只怪我当年太过任性，负气出走，错过大好姻缘。仲谋，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仲谋拥她入怀，深情一如当年：“我早已不介怀，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再续前缘。”
　　希儿摇头。他的衣饰这样华贵，已经没有了当年山间清泉般馥郁清新的气息。他已经不是当年她所爱的那个男子了。
　　仲谋无奈，这女子外柔内刚，自小性子便是执拗，难以说服。他只是不甘心，江山权位，什么都得到了，却失去了她——他最早拥有的东西。
　　“因为赵云？”他问。
　　希儿良久不语。末了，才离开他的怀抱，缓缓点头。
　　“但你也没有选择他。”他不肯相信。
　　“蜀国大王要把我作为打击你的筹码，我怎能让他们得逞？只好一走了之。”希儿道出真相，“还有，我猜想你们都会珍惜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总在逃离，让你们牵挂。这样，在你们心里，我永远是秀美俏颜的可爱女子。不必费神和其他女子争宠，便可在你们心中占据这么重要的一席之地。你们总是会把我想象得更美好，多好。”
　　仲谋不知如何回答。这就是她行事乖张的缘由？他竟然不感到愤怒，只是可惜。奇怪。她真的做到了。她留下的印象，过于美好。
　　他苦笑：“希儿，你真是鬼灵精。小时候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古怪？”
　　“我是一边长大一边想到的，你们怎么会知道呢？”她得意地笑了。
　　他们都是身居要职，不能逍遥太久，很快便告别回朝。希儿送了好远的路程——大家都知道，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会面了。
　　希儿在山上再住了些日子，便收拾行囊，准备去接儿子。
　　有客到访。
　　希儿意外：“王后？凤驾光临，有失远迎。”
　　正是当年郑家大小姐莫愁。果然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极有风度。
　　王后告诉她：“在京城里有座院落，叫做梧桐宫，里面摆的都是你喜爱的物品。王上一直为你默默守候。”
　　希儿默然：“是么？后宫是你管辖的地带，你可以阻止他。”
　　王后苦笑：“当年因为你的离去，他一直对我兴致缺缺，我并不受宠爱。是以多年以来，我膝下只有一女，并无王子。”
　　希儿不知该说什么。
　　王后看来只是来倾诉的：“今天见到你，我依然不明白，为何他对你如此念念不忘？你的容貌虽然清秀，也只属中上，并不是倾国倾城。性子也不温柔妩媚，惹人爱惜。怎么我会败得这样彻底？实在是难以甘心。”
　　希儿也不作解释。说到底，她们都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失去了他。这场战争，算下来都是输家。
　　到了蜀国，希儿打探到子龙的消息，他正好休战在家。
　　春梅和铁柱的孩子长大了，敦实可爱如铁柱。希儿的到访让他们大喜过望，几年下来，他们一直挂念着音讯全无的她。
　　就剩下子龙了。
　　希儿心里有点忐忑。站在赵府门前，轻轻敲门。应门的娇俏丫鬟见她衣着平常，态度并不友好。希儿正想折回。这时，老欧出来了。
　　他知道公子和这女子的所有过往。连忙叫住希儿：“少夫人，你可回来了！”
　　丫鬟不解：“少夫人？公子何时成的亲？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老欧喝住她：“你知道什么？！她就是公子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
　　子龙在后院练武。他是那样专心，都看不见希儿进来。
　　希儿一笑，随手捡起根树枝，飞跃而起，隔住了他的长枪。他转身跃开，落地站立着，静静看着她。
　　希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只是微笑，也不语。只与他四目相对。
　　他走过来，神情也不见惊喜——这情景在他梦中出现过太多次，已经不足为怪了。他只是没有料到真的会发生。
　　她迎上去。五年不见，他的神情怎么如此沧桑？这些年来他是否快乐，还会是当年那个开朗幽默的可爱男子吗？
　　他走近了，也不敢伸手拉她。只怕一有接触她就消失无踪，梦醒。她凑过脸去，主动吻他——什么都不顾了，这是她想念了好久的人。
　　是真的！她真的回来了！
　　子龙用尽全力拥她入怀——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
　　希儿咯咯笑：“子龙，我喘不过气了。”
　　他不管，扬起嘴角坏坏地笑：“看你还能走到哪里去？”
　　不走了。三国都行遍了，这一次她要安定下来了，就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