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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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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老妈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枝枝,你在做什么?”老妈瞪着厨房的我。
“准备早饭啊,我决定从今天起好好孝顺你们,感动吧~~~”我把煎好的蛋放在烤好的面包上面。“你喜欢吃七分熟的,我知道。尝尝看,保证合你口味。”
老妈不敢置信的看我,“你今天怎么了?我还没出房就能听你一直在唱歌。”
“说不定我明年回来的时候考虑参加个选秀节目什么的~你知道,那要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了。”我对她眨眨眼,从微波炉中拿出热好的牛奶。
老妈一边摇头一边走出去,“奇怪~太奇怪了……”
我啃住炒菜铲,对着锅傻笑。
等他们都出门上班,看看表才8:30,我匆匆忙忙的穿戴整齐,检查一手袋。钱包、手帕、唇膏、手机……手机,我看着手中的手机,然后关上电源,把它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正中。今天,我不需要它。
锁上门,我选择从十八层慢慢走下去,一层一层。
感觉好像回到小时候,突然找到了很久以前藏起的宝物,紧紧的抱着,只是因为拥有心中就充满了莫名的幸福感。
站在马路边偶尔有风吹过来,我不觉得冷。抬头看天空中聚集起来的乌云,天气预报说今天也许会有雪,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傻笑着看来往的车辆。
要是猫知道了,一定会训斥我‘可以再矜持点’或者‘拜托,你不要让他觉得你期待的样子’……那些我都知道。
我已经演的太多了,这次不想再戴面具。
一辆黑色的JEEP开过来慢慢在我面前停下,我知道那贴了反光膜的玻璃后面是我等待的那张脸。
车窗慢慢降下来,他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叫我:“上车吧。”
车里很温暖,我坐上座位自觉的绑起安全带,问他:“去哪?”
“你想去哪。”
我喜欢他这么问,因为有个地方是我一直想和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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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动物园游客稀少,偶尔经过身边的三三两两的路人就和动物园中那些半空的笼子一样透着冬天的萧条。
我抬头看看他漂亮的眼睛,这次并没有什么冰冷冷的光,对我选择的地方,他既没有表示惊讶,也没有询问。只是默默跟着我。
以前每一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动物们,和他们说那些不能诉说的心事,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自己说,如果有天我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也要带他来这里。这是我的秘密。
我的手指在每个铁栏杆上轻轻碰过去,仔细看着那些多数没有任何动物的石制的房间。我知道这不是约会的最好地点,那些动物残留下来的气味,尽管经过几场雪的覆盖却依然清晰可辨。
“这里每个冬天的这里都是这样。”我回头看他,“每个冬天,这里就像没有动物似的。它们有的在冬眠,有的被饲养员移到更暖和的地方,然后这里看起来就象空了一样。”
我点点那些铺了稻草,摆着半满的水盆席位。“我喜欢空的动物园,有时候我会假装它们从来都没有被关在这里过。”
他静静的听说话,但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在听。我只是看他戴着的围巾,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哪里错过针,哪里的皱摺下又藏了洞。
真的很难看,但是是我用心去织了。
向前走,猛兽那一区,有些豺和狼关在一起。它们焦躁的在笼子中转来转去,偶尔互相扑撕咬,却并没有真的弄伤彼此。在它们隔壁关的是狐狸,看起来数量不多,零星的几只每只都隔的很远。我靠近铁栏,看离我最近的那只。它有一身棕黄色的皮毛,细长的眼睛带着忧郁看我。
“这些狐狸啊,狼啊什么总是在这里,不管什么季节。我每次来都会和它们聊几句,我常常觉得它们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
我看它们卧在冰冷的石头上,没精打采的看把头垂下去,如果不是关在这里,我想它们也许会给自己建一个温暖的窝。
过了这里就到了飞禽区,高高的铁丝穹顶下很多鸟儿在飞来飞去。关起来都是秃鹫、雕那样的猛禽。旁边半结了冰的湖面,和掉光了光突突的树木枝干上,还有很多自由活动的各种鸟类。人们说这里的鸟都被拨去了飞羽,所以不用担心它们会飞走。
我走的很慢,石猛总是跟在我的旁边,有时候贴的近了我的心就跳的快些,他就会走远一点。
从飞禽区绕过去是猴山和狮虎山。我凑过去看,很多猴子在假山和木制吊桥上跳来跳去,看到有人过来,纷纷凑过来乞食。我眼光闪闪的看着他,他去一边的小摊上买了米花糖,我掰一半给分他,两个人一起把吃的馓下去。
我顺便偷偷塞了一点自己吃,被他看到了笑。
我们也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我带着他走过动物园的每个角落,夜行动物馆、爬行馆、大熊猫馆……我会指给他看某个角落,然后告诉他很久以前那里的笼子关过金丝猴,或者哪里曾经是一片小竹林,现在改铺了石砖,建了饭馆。
“小时侯我很恨来动物园,因为到过太多次,觉得很烦,很臭,很无聊。”我走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很清楚的记得十年前这里除掉了原本的树丛,该铺了这条鹅卵石步道。“可是后来出了国,居然常常会想起这里,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回来一定要再来这里看看。”
小道走到头是一座簇新的玻璃建筑物,那是为了照顾热带动物而特别建起的太阳能温室。
“那里关很多火烈鸟。”我走过去,隔着玻璃向里看。“看,现在它们的羽毛是粉红色的,那时它们来这里以后为适应环境而退的色。据说在非洲的大草原上,当它们成群飞起来的时候,整个天空都会被映成红色……你能想象吗?整个天空都被映成了红色?”我夸张的张开手臂,向天空中比划。
忽然石猛有只手从背后搭上我的肩。我回头抬眼看着他笑,转身轻轻拉住他那长的垂下来的围巾。
“狐狸,”他叫我的名字,低头看我,脸上的线条显的很柔和。
我摊摊手,“我是个喜欢幻想的人。”然后不意外的看到他嘴角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我爱他这时候的样子。
然后又是继续走,走在不同的小路上。
五年来,我常常在脑海中描绘一遍这样的景象。我们一起走在这里,一直走。
我说了很多,但是更多的话我说不出口。
那些脑海中的画面,想象中的重逢,月光里的回忆……即使在最绝望、在最想放弃的时候,记忆只是把他藏的更深一点。
那些我不用说的,他应该知道,不是么?
只要他看着我的眼睛,碰过我的手指,我的皮肤会因为他的碰触燃烧,焕发出绯红的颜色;我的眼睛因为他而发光,当他看我的时候,我眼中只有他的影子。
我还想和他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情,我想和他一起去非洲看火烈鸟飞舞着映红天空。
然而我现在能做的只是走完这剩下这不长的一段路,告诉自己,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相机。
出了门我直接把他拉到隔壁的纪念品专卖店,说要挑个纪念品。他很勉强的看了一遍那些做工稍显粗糙的毛绒玩具,而我居然从架子的最低处翻出一只浅棕色的泰迪熊……
泰迪熊?天啊,谁能告诉我这种店里怎么会有泰迪熊的?
他看我发呆,过来瞧我手中的玩具。“这只手工还不错。”他识货的总结。
我开心,“你也看的出来?这也算是玩具中的高级货,有名的贵了。”
他再凑近一点仔细看了看,“看不出来。”他摇头。
“本来也不指望你有那根筋……”我嘀咕着试图把它塞回原来的角落,却被他轻松的从我手中捞走。
“我要这个。”他把玩具抛给在站一边的服务生。
“别……”我慢了一步没拉住。
“先生,这只好像不是我们的货品。”对方在玩具上找不到价签,疑惑的嘀咕着,“大概是进货的时候搞错了……”
“没关系,放着就好了。”我赶紧接上。
石猛看了我一眼,小声在服务生耳边说了几句,塞了几张钞票给他。对方看着我笑了笑,点点头打了个价钱,把玩具装在袋子里。
我诧异的凑近他小声问:“你对他说什么了?”
他眨眼,“秘密。”
他把袋子塞给我,我皱眉。“我不喜欢毛绒玩具。”其实我本来是想买个钥匙扣,纪念章什么的。
“那送小雪好了,她还蛮喜欢的。”他把手伸过来,我马上紧紧抱住怀里的东西。他笑,“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难得有人送我东西,干嘛不要?”我嘴硬。
他的手轻轻落下来,摸摸我怀中小熊的脑袋,我嫉妒了。死盯着那只本来该在我头的手。
“饿吗?”他问,“我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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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的很长,吃过饭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也许是快过节的缘故,路上没什么行人。他把车停在不远的地方,步行送我回家。
走到小区的花园里,我挺下脚步。“回去吧,已经开始下雪了。”
天气预报没错,从我们下车开始已经零星飘起了小雪,慢慢的下了大了起来。
我拉住他的围巾让他弯下腰,轻轻掸掸他肩头和头发上的雪。没想到围巾还有这么方便的用处,我是天才~~~笑咪咪的看着他有点惊讶有点尴尬的脸,我实在是在主动的人。
他轻咳了一声,我识相的松开手。他的面孔在昏黄路灯的投影下显的雕刻般美丽,我的脑子瞬间空白了一秒。
“我有话对你说。”眼中只看到他薄薄的双唇张合,忍不住伸手轻轻去碰。直到对他他惊讶的眼睛,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收回手,尴尬的笑。
他拉起我的手,细细触摸那些旧伤痕,指尖的温柔那么舒服。让我的理智一点点融化掉。“是什么……”
“关于我欠你的那些。”他依然是笑。“也许我们该谈谈偿还的问题?”
我脸红了。“那……我没想过……”
“但是我一直在想。”他轻轻的移动着手指,让我的脸持续升温。“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还你呢?毕竟我欠你的很多。”
听到那个刺耳的‘欠’字我顿时有点清醒起来,“你不是……”别说,别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只为了补偿吧,拜托。“你不是真的想还我什么,对吗?”
他笑笑,一个冰冷的物体忽然滑进我的手里。我想看清楚,金属的光泽在灯光下闪耀出另我目眩的光。
我忽然虚弱的没有力气,他的手有力的握住我的,另一只手握住闪光的刀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那肌肉收紧,光滑的皮肤下骨头的运动,像慢动作一样清楚的在我眼中分解执行着。
只是一瞬间,他似乎只是轻轻滑动了一下,摊开手,一条长长的伤痕从左到右贯穿了手心,表皮甚至还没有被完全破坏,看起来只是很浅很浅的一道痕迹。动动手指,忽然大量的鲜血涌出来,那种艳丽的红色,滴在积雪的地上,很美,完全视觉暴力。
我愣了一瞬,当他将另一只完好的手又覆上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忽然一把推开他。
他看着我勾起嘴角,似乎在嘲笑我的过于激动。
我捂住胸口,那里开始抽痛。举起手,刀锋依然雪白锋利,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冰冷的粉饰太平。我抖了一下,甩手将它扔的远远的。
“你的反应是不喜欢?”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
我的手在胸口收紧,憋住一口气,用力直起腰来。“不喜欢?”我嘶哑着重复着他的话,“真可笑,你还是个不良高中生吗?这种行为还真是幼稚。”
“没办法,有个人在我面前差点哭出似来的展现那条伤痕,说‘永远也好不了了’。我想,你就是想要些补偿的。”他那种残酷的语气让我从心底凉上来。
“哈哈哈。”我呆了一下,忽然笑出声来。“好,我喜欢,我喜欢你的想法。有欠有还,应该的。”我试图平静一下自己激烈的呼吸,继续说:“那么根据你的逻辑,我是不是也有权选择要求偿还的方法?”
他的脸冷了冷,“是,你有权利。”他回答。
我努力挤露出个愉快的假笑,大跨一步站到他面前,用力的挥动胳膊。‘啪’的清脆响声在寂静无人的环境中显的格外响亮。他的脸偏向一边,我想他从来没被人在脸上甩过巴掌,我侮辱了他,但我不后悔。毕竟,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这一巴掌就当是你还我另一只手的好了。我们两清。”我冷笑。“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讨论你欠我那个要求的旧帐?”
他慢慢转过头来,呸了一口,摸摸嘴角。我猜他嘴里破了。他对我点点头,“好,你说。”
我开始止不住的想发笑,把脸埋在双手中,身体无声的震着。本来抓着的包和袋子掉在渐渐开始积雪的地上发出两声闷响。他靠近我,我感觉他的手在我周围轻轻抚过,但最终没有落在我身上。
“别哭……”他的声音带着犹豫和……担心?哈,不,他会担心我?这世界上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被他同情。
我扬起带着笑意的脸,“嘁,别傻了。我为什么要哭?我这是高兴,五年的欠债,没想到没有回本的一天。”我笑嘻嘻的戳戳他的胸部,“这可是一大笔债,之前玩乐吃饭的花销我就当利息收下了。”
石猛的表情象是有些吃惊,然后渐渐沉静下来,默默的看我。
“呜~~我该要些什么呢?粉红的芭蕾舞裙子?”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上下打量着他。“……还是算了,你也不是少年了,看个老男人穿那个也怪恶心的。”他不明所以的看我。“不,不,别在意,也许我该让你现在脱光衣服在街上裸奔一圈?”看他的脸色,想必不太情愿,不过谁在意他该死的怎么想呢?他也不在意我的,不是吗?
“不然这样好了,我们来玩角色扮演,我从以前就想试试那个场面了。”我摇着头想了想,“假装有一对情侣,最后一次见面,男人和女人吻别。女人说:‘我想我们不合适。’男人就了说:‘那我们来做个实验吧,从现在开始我们背对对方,默默的数五秒,然后各自向前走,。如果十分钟以后我们还能在街角遇见,我们就重新开始,好吗?’然后就那么照着做了。我们从这里开始走,绕个圈子在院子后面碰面,就这样。”
我看看他越来越阴沉的脸,笑了一会。“不喜欢?那好,给你打个折,我们从双方背对着背数五秒开始演。”
我转过身,拣起地上的挎包和袋子捧在胸前,深吸一口气,胸口越来越闷,痛的连呼吸都开始变的困难。数五秒,就开始走。我告诉自己。
“一……二……三……”
忽然身后一双手用力的将我扳过去,他的狠狠的印在我的唇上。有点强势有点温柔的吻,宣告占有般一点点描绘着我的唇,我睁大了眼睛看他,他的双眼合着,黑长浓密的睫毛颤动着,我被这景象催眠般迷惑着合上了眼睛。感觉有些什么在我心中裂开了。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移到我的脸上,他的手很大,有点粗糙的触感,被捧在双手中,感觉被珍爱被保护着般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不过是短短一瞬。双唇分开,我还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贴着他的唇,我几乎是无声的问。
“靖宇……”他的声音同样黯哑低沉。
我的头像什么什么忽然重击了一下,耳边响起轰轰的鸣响。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啊,”我的声音颤抖了。“是因为我做错了么?我说对不起行么?我不该去招惹他,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啊……为什么要这样?我喜欢的,我只喜欢你一个啊!我以后再也不玩了,也不打什么赌了?!我……”
他看着我,我浑身渐渐冰冷下来。我说什么也没用了罢,即使他知道这些事的源头不过一个玩笑似的赌局,也只会让他更加讨厌我而已。
在他的心中,我如轮如何也比不上他最亲最重的亲人。为了他的弟弟,他宁可这样来还我。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也只有更加让他讨厌我而已罢……
或许,从最初的开始,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讨厌着我呢。
我艰难的开口,“告诉我,今天……”
他不说话,我的脑子乱哄哄的,我看不懂他的眼睛。不,我从来就看懂过。
我抓紧了手中的东西再度背对他,身体因为寒冷开始不停的发抖。
“石猛。”在重新开始记数之前我忽然叫他。
“恩?”
“你知道地球是圆的吧?”
“恩……?”听得他诧异的转身的声音,我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站着,没有动。
“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如果两个人背对着背直直的向前走,理论上来讲,十分钟以后不会在任何一个街角碰面的。”我干巴巴的陈述着,“十个小时或者十天以后都不会,因为地球是圆的,又那么大,所以背对着背走开的两个人,也许十年或者永远都不会再见面……”
“不,你别动,什么也别说。”感觉他的身体动了一下,我出声阻止。“听我说……所以,我是骗你的,没什么见了鬼的街角,我是说着玩的。一会我直直走,然后进那栋楼上十八层,然后我会进我温暖的家,洗个澡,把自己扔上床,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起来我也许就忘了今天发生过什么……不过放心,我不会忘记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你呢,也可以直接上车,随便你去哪里……然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狐狸……”
“五。”我直接数到这个数字,然后就像我自己说的那样直直的向前走。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在身后的那个人还站在那里,站着,没走,也没移动脚步。
那些留在背后的黑暗里的,不过是我过去的破碎的影子,他会和我的记忆一起溶在那些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里。我不在意。
就让那些属于黑暗的永远沉浸在黑暗里,我的眼前有楼道的灯光和中控暖气,让那些寒冷和黑暗不能再接近我,伤害我,把我拖回去。
进家门,老妈看了我一眼忽然大叫起来:“枝枝?!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脸上那么多血?!!”
我抬起袖子去擦,因为过了太久已经干透了,蹭的我脸颊生疼。“哦,不小心蹭的颜料。”我安慰的对她笑,“别担心,我现在就去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