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前途 ...
-
1.7
姚牧舟离开后，秦子修掀开珠帘进入里间。里间窗边还有一人，是个银发白袍的青年，枕着双臂翘着腿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一副闲散自在模样。门口那扇珠帘只挡了半边，姚牧舟自然不知道里面还藏了一个人。
秦子修向二人一礼，看向银发青年："神君，这孩子说的事儿是真的吗？"
"你问姚牧舟父兄对他做的那些？整个莺歌都已经传遍了。"银发青年懒洋洋地回答，"他父亲是莺歌城主姚崇，母亲是莺歌盈香楼的一名舞姬，后来入了姚崇府邸，似乎是羽族贱民，侍奉过浮岛上的羽族贵族。姚牧舟之母侍奉过姚崇一段时间后因美貌为主母不喜，被送回盈香楼，回去后发现自己有孕，本想以孩子做倚仗重新进入城主府，不料姚崇喜新厌旧，这孩子又被主母丢到门外，便将他遗弃了。"
"我记得那年慧心好像从莺歌城捡回来十四个孩子。"少女道。
"宗主记性不错，的确是十四个。"秦子修道，"但活到带回捭阖堂的孩子只有六个。"
"唉。"少女叹了口气，"子修，这孩子既然想留在辰天宗，就把他留下吧。"
"是。"秦子修应下来，"宗主若无他事，弟子这便告退了。"
少女点了点头。秦子修向二人一礼，转身离去。
银发青年瞥见秦子修走远，这才睁开眼睛注视着少女："夫人呐，你把这小孩儿留下来是想收个徒弟吗？"
少女斜睨他，道："怎么着？吃醋了？"
"必须吃醋啊。"银发青年坐起来，走到少女身边搂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一双翡翠般的绿眸眯起来，"这孩子好像十七了吧？长相又是你喜欢的类型，为夫能没有危机感吗？"
少女歪头白他一眼："又耍贫嘴。那小孩儿是我辰天宗出来的，被欺负了还不让我说两句？"
银发青年委屈道："你盯着人家看。"
"有原因的。"少女道，"那孩子的命数不一般。"
"哦？哪里不一般？"
少女面无表情："看不出来。"
银发青年诧异道："看不出来？"
"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不一般。"少女拍了拍银发青年搂着自己腰的手，"好了别捣乱了，我还忙呢。你要是想找那个小孩去玩去就是了。"
"不去。"银发青年伸了个懒腰，"我在你这里补个觉，睡醒了还得去禁地。对了，那个小姑娘今晚就能醒，你去问还是我去问？"
"我去吧，你这几天幸苦了。"少女回答。
"知道我辛苦，就给我好好补补。"银发青年一脸"你懂的"冲少女挤挤眼睛，下一秒一张俊脸就被对方用一本书砸个正着。
"睡你的觉，别打搅老娘干活！"
从北厅出来，姚牧舟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唇角都带着笑。师芸在一棵桃树下等他，见姚牧舟出来，连忙挥了挥手。
"你怎么在这儿？"姚牧舟问。
"集贤长老嘱咐我给你说一声，别忘了去看看博闻长老。"师芸说，"听说博闻长老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你这次风头出得好大，十个人里有八个就在说你。"
"刚好在那儿呆着，总不能看着不管。"姚牧舟说，"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事，拖住溟教的是百里萤，我又不会法术，只能看着他们斗法，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你就是不喜欢学，长老们都说过你天赋比我和程宸都好。"师芸戳了姚牧舟一下。
"以前在山上没觉得，这次回来才发现是该好好学学。"姚牧舟点点头，"博闻长老在哪儿？"
"他和他的徒弟伤得挺重，这会儿应该在药房。"师芸推测。
"走吧。"
两人直奔药房，博闻果然在那里。他受伤颇重，到现在还不能下床。见着姚牧舟，博闻很是高兴。
"牧舟现在还没拜师父吧？"博闻道，"不如来老夫门下如何？"
姚牧舟有些尴尬，连忙行礼："多谢长老抬爱。不过宗长尚未准许弟子回师门，此事弟子还做不了主。"
博闻唏了一声："什么做不了主，是集贤让你这么说的？"
姚牧舟连忙摆手："集贤长老并未说过什么。"
"是么？那你考虑考虑。"博闻严肃地道。
"是……"姚牧舟心头大汗。他光顾着为能回师门高兴了，其他的事儿还真没考虑过。医术、草药、面相、星象、占卜、机关术、武术、法术……凡是他想学的，他都能在辰天宗学到，但辰天宗的各位长老全都术业有专攻，比如博闻长老擅长法术，集贤长老擅长占星之术，慧心长老擅医术，泰微长老擅长占卜……姚牧舟若想拜其中一位长老为师，必然要考虑自己的专长。
可自己到底想学什么？又擅长什么？姚牧舟一直不太清楚。他所有的成绩都是中上，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术业。非要说长处，那就是弓、弩一类的兵器用得比别人好些。
"师兄你别担心。"师芸安慰，"入门之前还有测试的，如果不知道自己应该学什么，门派会推荐一个让你来选。现在离入门典礼还有一段时间呢，师兄你可以找找看自己喜欢什么呀。"
姚牧舟点点头。辰天宗也不是没有全才，至于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这些天在门派里好好找找看吧。
站在塔的最高处，慢慢伸展双臂，让手臂与肩齐平。风从双肋下穿过，身体似乎轻盈得可以乘着风，像鸟儿一样随时都能飞起来。
她没有翅膀，如果想飞的话，付出的代价就是从空中坠落。
月光像薄纱一样缠绕着她的身躯，乌黑的长被风扬起，系在发尾的银色小铃铛发出细碎的泠音。
她踮起脚尖，绷紧身体站得笔直，似乎稍微晃动一下就会从塔顶坠落。
月光凝结成了细沙一样的光点环绕着她，她感到清冷的气息从毛孔沁入身体，跟随血液流遍全身，让疲惫的身体重新获得力量。她闭上眼睛，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夜凉如水，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风的轻语。她睁开眼睛，除了远处那团黄色的光点，其余房屋都是一片漆黑。她凝视那光点，有些心疼，又有些哀怨。
这样紧绷着身体很容易疲劳，她放下手臂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那团黄色的光点坐下，开始轻哼一首歌。
"这歌叫什么名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在这个男人开口之前，她已经听到他上楼的声音。
"是巫谢教你的？"听不到她的回答，那个声音又发问了。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地说。
"巫谢一定对你很好。"声音的主人在她身边坐下。
"嗯。"她垂下眼睛。弥笙是对她很好，可她恨他。
"真有些羡慕你呢。"那个声音里居然带了点忧伤，"我是在这塔里出生的，没有兄弟姐妹。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从那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骗人。"她嘟囔着，依然不愿抬眼看那个男人。
"不骗你。"他反驳，语气有些无奈。
"不信，你是个骗子。"她不愿放软语气，只要能激怒这个男人就好，如果他能把自己推下去就更好了，这个高度自己还不至于摔死。
然而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夜深了，去睡吧。"
"星图还没画完。"她有些泄气地找借口，究竟能用什么方法才让这个男人把她从塔里赶出去？
"我来画吧。"他体贴地说，"去睡吧。"
她赌气地站起来转身就走，没有看到男人和月光一样温柔的笑容。
"阿樱。"
她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
"晚安。"
无聊，她心里这么想着，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把涌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像是逃跑一般地回到楼下属于自己的卧室里。
她并不讨厌那个人，只是她无法像他那样，坦然地接受所谓的命运。
百里萤睁开眼睛，眨了几下后才弄清楚自己是谁。她梦到一个少女，那个少女被关在一座塔里。梦境非常清晰，即使在醒来之后，她也记得梦中的细节。在刚刚醒来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名叫阿樱的少女，发了疯的想要逃出那座束缚着她的高塔。
"醒了？"
百里萤有些费劲地抬眼，望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黑发少女。
"我叫刘瑄，是辰天宗宗主。"少女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百里萤……"百里萤看看四周，"这里是辰天宗？牧舟哥哥在哪儿？"
"姚牧舟在外面，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刘瑄回答，"你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百里萤茫然地望着刘瑄："那天晚上？我睡着了，然后醒来就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吗？我觉得身上有点疼，哪里都疼。"
"这些疼痛是正常现象，过几天就会好了。"刘瑄温声说，"你真不记得出什么事了吗？"
百里萤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姐姐，你说你是辰天宗的宗主？"
刘瑄微笑道："对。姚牧舟跟你提起过我？"
百里萤点点头："嗯，牧舟哥哥和程宸哥哥说过，是你创建了辰天宗。那你就是辰天宗的掌门了？"
"差不多吧，辰天宗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刘瑄道。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爹在哪里？"百里萤请求道，"我娘说过要我去找我爹，牧舟哥哥说辰天宗里有人能帮我找到我爹，姐姐你能帮我吗？"
"当然可以。"刘瑄说，"我可以给你算算，不过寻人之术并非万能，未必有结果，你得有点心理准备。"
"好。"
"你可知道你父亲的姓名或者生辰？"
百里萤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爹，我娘也从没说起过他。"
刘瑄没觉得意外，继续问："那你身上可有你父亲的东西？比如头发、香囊什么的？"
百里萤摇了摇头："我爹什么都没留给我。"
刘瑄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找不到我爹了？"百里萤不安地问。
"不一定。"刘瑄道，"只是有这些东西的话，会更方便一些。"
"我、我其实也没想一下子就能找到我爹。"百里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姐姐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举手之劳而已，若能真帮你找到你爹，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刘瑄温声安慰，"你在这儿稍等一下。"
刘瑄起身出门，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一尺见方的乌木方盘和一把小剪刀回来。
"你父亲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人，你身上没有他的东西，就得用点你的东西了。"刘瑄刘瑄把雕花的乌木方盘放在屋中桌上，拿起剪刀，来到百里萤身边，从女孩发辫的末梢上剪下来一小绺头发放进木盘里，然后从自己发间摘下一支玉簪悬在方盘正上方，慢慢松开捏着玉簪的手指。那玉簪竟悬在了木盘上方，而木盘则瞬间铺满细软晶莹的白砂，平整无痕。百里萤又惊又奇，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莫怕。"刘瑄柔声道，"看着就是。"
悬在乌木盘上的玉簪缓缓动了，轻轻立在白砂上，似是有人操纵一般在砂面上画出一条线。百里萤屏住呼吸，专心地看着白砂上的线条，总觉得这些线条能说明的不仅仅是她父亲的下落，还有其他含义。然而直到线条画完，她也没看出什么来。
刘瑄也看着白砂上的图案，叹了口气，轻声道，"恐怕你见不到你父亲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前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