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琉轩

2、疑惑

　　1.2
　　"是么？"姚牧舟看着程宸依次摆在桌上的两碗小米粥四碟咸菜，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得倒快。"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程宸拍了一下姚牧舟的后脑勺，"这萝卜、笋干、豆角还有酱花生都是你师兄我亲手腌的。百里姑娘也尝尝。"
　　"入夜后不宜多食，所以东西比较清淡。"姚牧舟道，"百里萤若是觉得不够再让师兄去做些。"
　　"我可以全都吃掉？"百里萤瞪大眼睛，盯着包子咽了口口水，又有些不确定地望着二人。
　　程宸和姚牧舟怔了一下，同时点点头，姚牧舟加了一个包子放在百里萤的盘子里。
　　百里萤盯着那个包子看了一会儿，抓起来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迅速把那个包子吃掉了，显然是饿得狠了。
　　"慢点吃。"程宸在姚牧舟给他腾出来的地方坐下，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杯米酒："姑娘住在山里？"
　　百里萤费劲地把包子咽下去回答："嗯，我要找我爹才下山的。"
　　"寻人啊……这个我不擅长。"程宸喝了一口酒，"可惜泰微长老和博闻长老都不在，要不他们肯定能算出来。"
　　"长老不在山上？"姚牧舟心往下一沉。
　　程宸顿了一下，望了姚牧舟一眼："你找长老做什么？"
　　姚牧舟有些急切地问："二位长老去了哪里？轮守的是哪位长老？"
　　"这个……"程宸抿了抿嘴，"泰微长老得了消息说是玉竹堂那边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前些日子和博闻长老一道下山去了，现在是神农长老主事。"
　　"两位长老同时下山？"姚牧舟更加疑惑不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长老走的时候没说，到了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程宸给姚牧舟使了个眼色，"快吃吧，再不吃粥可就凉了。澡堂有热水，等会儿吃完正好去洗洗。你这一头一脸的看着可真狼狈。"
　　姚牧舟见程宸不愿在百里萤面前多说，便埋头吃饭不再说话。他与百里萤走了许久山路都饿了，不多时便把程宸拿来的饭食吃得一干二净。程宸看着两人吃完，把碗筷收回食盒里。
　　"百里姑娘请随我来，我送你去休息的地方。牧舟，你洗完了就回这儿来，你有没有带行李？没有的话等会儿穿我的衣服，我给你拿过去。"
　　"我有换洗的东西。"姚牧舟说，"借我一件你的外袍挡风就行。"
　　"没问题。"程宸随手拿了一件挂在门边的黑貂裘丢给姚牧舟。
　　百里萤跟姚牧舟道了晚安后跟着程宸出去了，姚牧舟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换洗衣物，披上貂裘走出房门，心下疑惑不已。辰天宗对门内规矩要求严格，绿原堂居然让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长老主事，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绿原堂最初是辰天宗设在夜北林海的观测点，经过数代弟子的努力已经不再是最初只有一个小院三间房的规模，房屋建了不少，生活设施完备齐全。姚牧舟一边往后院的澡堂走一边打量这个他曾经住了两个月的地方，却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天寒地冻，大家都在屋里窝着，一路上连个能打问的人都没有。
　　姚牧舟洗完澡擦干头发回到门房里，程宸已经整理好了床铺，在姚牧舟进门后锁上了房门。
　　"这是？"姚牧舟更加疑惑不解。在辰天宗是从来都不锁门的。
　　"这几个月锁习惯了。"程宸轻声回答，"牧舟，你打算回来？"
　　"我不得不回来。"姚牧舟轻声回答，"能救我的只有师门。"
　　"怎么，你爹对你不好？"程宸疑惑道，"他亲自接你回去的时候那亲热劲儿可是羡慕坏了不少人。"
　　姚牧舟闻言苦笑道："姚崇是莺歌城主，若是连这点戏都不会演才是奇怪。"
　　程宸听姚牧舟对他的亲生父亲直呼其名不由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姚牧舟皱了皱眉，道："姚彦为了一个伶人羞辱越国公世子。越世子虽是微服出来寻乐子，却咽不下这口气，回府就向越国公告了一状。"
　　"原来是为了这种事。"程宸也觉得不可理喻，"你哥跟越世子争风吃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姚牧舟望了望他："越世子的喜好……你没听说过？"
　　"没有啊，我关心那个纨绔作甚。"程宸没那个耐性猜谜，"别吊我胃口，你要找长老帮你也是要说的，又不差这一次。"
　　姚牧舟看了看程宸，最后叹了口气："姚崇打算将我送给越世子，换回姚彦的性命。"
　　程宸不解："为什么要你去？"
　　姚牧舟瞪着他，慢慢地道："越世子好男色，对女人不感兴趣。"
　　程宸目瞪口呆。
　　"他们居然这样对你！"程宸勃然大怒。
　　"唉，我不过是个私生子，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姚牧舟叹道，"师兄，我自小在辰天宗长大，除了师门无处可去。当日姚崇来寻我时我不愿离开，若不是集贤长老相劝，我根本不可能回去。你还说我回去是享福，可这样的福分，叫我如何消受得了？"
　　"你莫怪集贤长老，他对此并不知情。"程宸劝道。
　　姚牧舟摇头："我并未怪他，是我运气不好，有这样的生父。"见到程宸欲言又止，姚牧舟拍拍他的肩膀，"不必为我担忧，我在逃回来之前做了些准备，他们不至于现在就追到夜城。"姚牧舟顿了顿，压低声音问，"泰微和博闻两位长老究竟做什么去了？为何是神农长老主事？这个长老似乎以前都没怎么见过。"
　　程宸脸色微沉，张口正要回答，却被敲门声打断。程宸脸色一变，对姚牧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床去开门。
　　"！……弟子见过神农长老。"程宸连忙行礼，将来人让进门。
　　"我方才见到有客人，听说是一位山门弟子带来的，就过来看看。"
　　走进门的是位相貌温和的男子，年纪在三十岁左右，鬓发有些发白，被玉冠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男子一身藏青棉袍，罩衫上绣着辰天宗独有的星辰花纹，显然没有打算就寝。
　　"弟子姚牧舟拜见神农长老。"姚牧舟连忙向来人深深一礼，"深夜叨扰，长老勿怪。"
　　"牧舟不必多礼。"神农温声道，"在下俞颐。你与程宸是师兄弟？"
　　"是，我们以前都是集贤长老名下的弟子。"程宸回答。
　　俞颐点点头，一边打量姚牧舟一边问："不知牧舟来绿原堂所为何事？"
　　"弟子想重回师门。"姚牧舟回答。
　　"这不难，如有需要在下亦可为你引荐。"俞颐道，"只是手续还是得回捭阖堂办。"
　　"恕弟子多嘴，请问泰微长老和博闻长老现在何处？"姚牧舟心里有些急。
　　俞颐摇头："实不相瞒，一月前宗主下令各堂将堂中最新的星图交去捭阖堂，博闻长老便先回去了。泰微去了西荒，怕是要还有一阵子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姚牧舟还是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头，却找不到头绪，便问，"神农长老可知博闻长老何时回来？"
　　"这……在下实在不知。"俞颐道，"牧舟不妨在绿原堂等一段时日，入门典礼前再回捭阖堂亦无不可。"
　　姚牧舟苦笑一下，入门典礼在春祭之前，而现在离春祭还有三个月，到不了春祭他就会被姚崇的人抓回去："长老的好意牧舟心领，只是事出紧急，弟子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不知可否劳烦长老打开去捭阖堂的传送法阵？"
　　俞颐皱了皱眉头。辰天宗共有七堂，除却总堂捭阖堂，其余六堂都有能够在瞬息之间到达捭阖堂的传送法阵，专在紧急时候使用。姚牧舟知道自己的请求太唐突，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这……"俞颐迟疑了一下，"开启法阵须有两位长老在场，让你失望了。"
　　"弟子唐突，还望长老勿怪。"姚牧舟虽然心知这个请求多半不会被应允，但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心中还是十分失望。
　　"在下多嘴。"俞颐道，"你如此焦急，究竟出了何事？"
　　"不敢劳烦长老，弟子前来是求师门庇佑，故而焦急。"姚牧舟干笑一声，不愿把出逃的原因告诉一个陌生人，"弟子明日一早就会离开。"
　　俞颐见姚牧舟不愿多说，倒也没有细问："你是我辰天宗弟子，如今有难，在下自会尽力相护。你且住在这里，倘若有人找上门来，在下必保你无恙。"俞颐又道，"在下已经去看过那位随你同来的百里姑娘。只是在下学艺不精，专攻草药，卜算不出那位姑娘的父亲的下落，实在惭愧。过些时日你不妨带她同回捭阖堂，集贤长老与渊识长老精通相术，定能帮得到那位姑娘。"
　　姚牧舟叹了口气。他在辰天宗时也修习过相术，只是略微懂些皮毛，不敢对百里萤夸口便没有替她卜算，便道："多谢长老庇护，弟子这几日便叨扰了。"
　　"牧舟不必见外。"俞颐道，转向程宸，"你怎得叫你师弟帮你守门？"说罢转向姚牧舟，"在下已经让人另外收拾了一间客房，牧舟随我一起过去吧。"
　　姚牧舟皱眉，道："多谢长老。只是弟子已有一年未回师门，想与师兄叙叙旧……"
　　"此言差矣。"俞颐打断姚牧舟的话，"你重回师门，可像往常一样与程宸朝夕相处，不差在这一刻。"
　　姚牧舟望向程宸对，程宸眼中透露出些许无奈，极轻地摇了摇头。
　　"有劳长老。"姚牧舟妥协。
　　"我帮你把东西搬过去吧。"程宸对姚牧舟道。
　　俞颐止住程宸："你留下守门，莫要贪睡。"
　　"是。"程宸低声应道。
　　姚牧舟与程宸道别后随俞颐走进后院。俞颐安排他在客房住下后才告辞离开。然而姚牧舟一直到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俞颐从自己屋外离开的脚步声。疑惑让他骤然清醒，然而姚牧舟左思右想始终弄不清俞颐到底为何要防他到这种地步，也想不明白不清绿原堂到底出了什么事，俞颐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离开。

作者有话说

　　一放假就各种晕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