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晷》行云木

2、林家有女1

　　林家在京城里算是不大不小的一户人家，林家家主林正予作为工部尚书，在朝廷里算是不大不小的官职。
　　景国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工部掌工程建设、屯田水利、山林捕猎、军器制造、杂项产品的制造以及粮务。
　　户部尚书是正三品，不高不低，然而战乱时期，大有西方的楼国虎视眈眈，小有周边小国群狼环肆，因此粮务与兵器是根本。故而工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林家为世人所熟知的，不是林正予的圆滑作风，不是林家内庭的秽乱无常，而是林家“双珠”的天人之色，艳艳之姿。
　　林正予三女一子，大女儿林诗郁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更是生有异香。传闻其母林华氏孕胎之时梦遇凤舞九天，呈吉祥之兆。后及笄之年选昭入宫，深得龙恩，果真一跃成凤，封为郁妃。如今不过桃李之年，已是贵妃之位，万人之上。更是诞得龙嗣，宠绝一时。
　　四女儿林诗遥肌肤似雪，眸中光华流转，有着不输于大姐的美貌。一颦一笑，绝代风华；一念一语，千娇百媚。不同于林诗郁的雍容华贵，林诗瑶的美，在于不落九天之气的清尘，在于那双丹凤眼中流波婉转的魅惑。这极清极媚，却更让人欲罢不能。
　　林诗郁与林诗瑶，这株姊妹花，自是引得世家子弟竞相追捧，芳名远播。
　　市坊传闻，不过这般。

　　景和九年，景都黎城。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林府北苑暗香阁中，林书洛坐在亭子上，一袭淡蓝的长裙，因着天气暖和的缘故，上身只套了件深蓝的马甲。乌黑亮丽的头发高高竖起，挽成一个花苞，到没有什么首饰，只一件通体白玉的簪子，显得极为干净轻巧。
　　她没有坐在石凳上，而是坐在亭子四周围起的墨玉台阶，靠着亭柱。柔美的日光倾泻下来，洒在她优美的脖颈，给她雪白的肌肤蒙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她的侧脸极为漂亮，秀气的鼻梁，冗长的睫毛，还有古井无波的眼睛。
　　她手上捧着一本“拍案惊奇”，眼睛在看着，又好像没在看着。她的目光越过书本，越过台阶，也越过下方的池塘。
　　林书洛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就好像整个世界就这么安静下来。

　　金喜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周围的时间仿佛都凝滞。每当这时，她总会停下步来，不敢去打扰这样的林书洛。金喜常常觉得，她家小姐总是有这样的一种气度，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总是如此沉静，或者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成一格，却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这样的人儿，比什么林诗郁还有林诗瑶强多了。
　　金喜站在亭口的台阶下，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听来的‘噩耗’告诉她家小姐。
　　“金喜。”林书洛察觉了她的所在，唤了一声。目光重又落回书本，周围又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流转。
　　“姑娘，”金喜笑嘻嘻的跑向前来，“姑娘近日愈发漂亮了。”
　　这倒不是假话，如今林书洛刚过及笄之年，身子愈发长得开，显出少女的水灵。
　　“贫嘴。”林书洛轻笑一声，“说吧，可是有什么事了。”
　　“咦？”金喜故作疑惑，“能有什么事？近日府里倒是风平浪静，连老爷的三姨娘也安生了不少，四小姐也不敢找姑娘的碴了，日子不知有多舒坦。”
　　“金喜，你知不知每回有事你都是这般急急火火的来到我面前，又故意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罢了，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林书洛手中翻了一页，四周陡然静了下来。
　　“姑娘，”金喜瞅了一眼，又轻轻叹一声，故作老成道，“非是金喜不愿说，只是这件事金喜道听途说来的，做不得真。”
　　“既是假的，那便不说了。”林书洛又翻了一页书，认真的看着，似是对眼前的话题没有丝毫兴趣。
　　“姑娘，你可知我是听谁说的，是四小姐身边的萍儿，她说大小姐有意让你和四小姐一同嫁给祁王。”金喜急急道。
　　“金喜，你可知，每回有事都是你先讲出来的。”林书洛依旧看着书，目不斜视地说道。
　　金喜先是脸一红，又恨铁不成钢的跑到林书洛的跟前，“姑娘，你都一点也不急吗？这边有老爷罩着，四小姐就如此欺负于你，到了祁王府里，你可怎么过。”
　　“这是大姐的意思，又不是父亲的意思。再说了，在金喜眼里，我便如此容易就让人欺负了去？”林书洛回道。
　　“这府里谁不知大小姐的意思，就是老爷的意思。不过听说这回老爷有意让四小姐进宫呢。”金喜忽的想到了上回林诗瑶吃瘪的事情，吃吃笑道，“不过姑娘说的也对，谁敢欺负了姑娘去？”
　　“看来大姐在宫里也不是那么好过。”林书洛不以为意道。
　　“那是自然。以往省亲皇上都是跟着来的，搞得府里鸡犬不宁。这回却是大小姐自个儿来，怕是皇帝又移情别恋了。”金喜阴阳怪气的说道，复又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说道，“听说北疆送来个公主和亲，长得跟天仙儿似的，皇上......”
　　“三小姐。”远远地，听见丫鬟的请安。“老爷请小姐去前厅用膳。”
　　金喜被打断，已现气恼。
　　林书洛合上书本，放在亭子上，淡淡说道，“走吧。”
　　金喜无法，只得跟上。

　　前厅。
　　中央的大桌子上已摆满了膳食，玉盘珍羞，山珍海味。
　　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林诗韵，一袭瑰色长裙，衬得肌肤愈加靓丽。头上的玲珑步摇，颈上的白玉珠环，显得愈加贵气。林诗韵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光彩照人，高挺的鼻梁，樱红的小嘴，噙着令人舒服的笑意，左唇上方的美人痣，显得妖娆妩媚，当真是倾国绝色。
　　下方的自然是林正予和她的正房夫人，也就是林诗韵和林诗瑶的嫡亲生母林华氏。一身紫罗华衣，微微上翘的丹凤眼，保养姣好的皮肤，当是风韵犹存。
　　再下面便是林诗瑶和她的嫡亲哥哥林怀之。
　　林怀之一袭月白长袍，白玉为冠，腰坠瑶络。承袭父母的优良基因，自是眉清目秀，俊朗不凡。
　　林诗瑶一身白衣纯洁如雪，清丽脱尘。微微上翘的眼角，承袭母亲的丹凤眼，魅惑无双。薄薄的嘴唇，挺立的鼻梁，雪白的肌肤，气质愈发清冷。身段虽未长开，但已有少女的灵韵，较之林诗郁也是不逞多让，可见日后的倾人之资。
　　“父亲母亲近日可还安好？”林诗郁见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起先开口道。
　　“这是自然。如今局势虽有动荡，但总体保持平衡。工部事务也没有往日多了。”林正予笑道。
　　“景国与楼国之间必有一战，还望父亲早作准备。”林诗郁眉间隐现忧虑，她自是知道林正予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如今局势表面和平，却是暗潮涌动。希望不会耽误国事吧。
　　林正予听出了其中的敲打之意，有些不悦，“微臣自是知道，不劳娘娘挂怀。”
　　林华氏看出了其中的火药味，缓和笑道，“阿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要谈国事了。”又转头对旁边的丫鬟道，“阿洛怎么还没来？翠儿，再去催一催。”
　　“诺。”翠儿屈身离去，到了厅口时，便遇见了林书洛。
　　“三小姐。”翠儿微一行礼。
　　“恩。”林书洛回了一句，迈进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