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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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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夫人的病症,本在前些时日渐有沉势,可待闻得孙儿齐晅的婚事初定,竟就生出了些精神,虽不至立时坐卧如常,却也有了气力自行服用汤药,甚而在侍婢的搀扶下,已能于房中缓行些个时候,每日里全只盼着快些康健,得以将来能在堂上亲见孙儿娶妇了。
两府在这等情形之下,成婚的诸多事宜自就行的极快,不过却也未有半点儿的马虎,尤其是齐府,各色礼物俱都上乘,便是有心之人也挑不出何是非来。
只是婚礼之事终归繁琐,便是再行便宜,也要尊时守矩,这一番忙乱便就到了春时,都城之中早都是桃红杏白、柳绿草青了,踏春赏花、游苑泛舟等聚众行乐之事常有,齐程两府的婚礼之事自就成了他人口中的消遣,都中一时倒更为热闹了,不想比这更为令人侧目之事又在其后而至,却是朝中定下新制,迁居各封地的诸侯王族竟可每年入都城朝会,也即是说,武阳王等要回都城了。
本朝自太/祖时定制,诸侯王族有诏方得诣都城,如今虽未全将太/祖所定旧制更改,却也有些许的违逆,不过情有可原,只因尽为的是一个孝字。王侯之家也不外乎人伦,而太后今春已是六十寿辰,再不能亏了亲戚骨肉之恩要尊长难过。
如此,除却太后的亲子武阳王,迁居各封地的诸侯王族,如为当今天子叔王份位的燕王魏茂、中山王魏卓、乐陵王魏荣,任成王魏永,天子从弟的哀王魏琚、赵王魏璜等均要在此节往都城朝会,此后每年如此,是为朝谨定例。
此制变更不单令太皇太后称心,便是旁的皇室宗亲也甚为开怀,想着思亲之苦终是得解,故交旧友也可聚上一番,到底还是魏氏族人尽掌朝中大权妥当,再不计较先时政令曾被其三不五时更改,朝中多半人臣愤然;法度因亲而废,寻常百姓时有怨声;至于那些个与自身无干的军制,便是变更了又如何,不过是些微的小事罢了,如今的天下只江左一隅陆氏为患,且已安分多时,征战之事早不似太/祖时那般频多了。
但违制一事终非寻常,都中各处仍免不了因其而隐有异动,不过众目所集的太傅府中,却如先时一般,上下俱都忙于三公子齐晅娶妇之大事,太傅大人更是多日不曾入宫,似未听闻此事一般,全未有半点儿走动之举,甚而这一年的上巳节,齐府女眷却还是如往常一般,车马齐备地往着洛水边祓禊去了。
临水祓禊,本不过就是节令当时的习俗罢了,不过在暖暖的春日之时行此事却也自在,是以都中上至高门显贵、下至寻常百姓,俱都乐于此,初在都中逢此节的程梓也不例外,况她早都不再为婚嫁一事烦恼,自也就早早地佩了兰草,与刘氏及庶母等去往洛水边了。
洛水河边,人头涌动,不过却并非杂乱不堪,高门府弟中人自有其固有的所在处,如此才不会为平民所惊扰。
即是如此,这一个上巳节程梓也过的甚是潦草,只在水边沾沾水便就起了身,实是周遭人来人往不断,且无有多少熟识之人之故,不过待她起身回转自家马车途中,却是遇得了并不陌生之人——齐府的太傅夫人。
伏氏身旁此时还伴着一个梳着总角的少女,眉眼灵动,稚雅可爱,见着程梓远远地与伏氏见礼便就脆生生地仰头问道:“母亲,她是何人?”
“都尉府的长女,你三兄将娶之人。”伏氏先是对着程梓点头,微笑,而后才低声对着女儿道。
齐蓁的双眼蓦然瞪大,而后更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梓瞅了好大一会儿,甚而连背身也不放过,“祖母这下更该高兴,太后确为三兄选了个美人。”
伏氏禁不住笑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些什么,只道是美人便是好的。”
“三兄生的那样好,自然是要配得起他的方才好看,若不然便不相衬。”
“女子貌端自是好的,可也要内有才德为上佳,若空有其表,怕是难为贤妇。”伏氏不失时机地对女儿教导起来。
“母亲不过是要我多读些诗文罢了。”齐蓁淘气地瘪了下小嘴。
伏氏无奈地笑了,她本再想教导女儿一番,娶贤首要,即为妇者要与夫家一心的话,可眼前的情形如何适宜,也就只能罢了。
程梓这一回往洛水边,她就只留意了太傅府的诸人,却不想因着与齐府这婚事之故,自就有人留意于她,为的还不就是消遣,闲谈一番齐三公子将娶之人如何如何。
“程都尉长女果是丽质天成,更甚于其妹殊色,不想却嫁与了齐氏,当真是不该啊。”
上巳饮宴早都成风,今次更甚往年,程谦新入都城,自乐得此节令下与朝中诸人周旋应酬,是以这晚的宴席间,便就有人就着白日里得见程梓一事闲谈说笑起来。
此次宴中之人,除大司农张藩外,且有兵部尚书陈平,都尹魏修,并一众与其常来往官员在座,席间人等多是立意与魏氏相亲,若不然这酒如何吃的如此随意,才论了些是国之政务秘事,便就换了家常来为乐。
程谦得张藩提携方觉朝中有靠,自知对何人尽曲意逢迎之事,当下便就恭顺地对着上首之席的人笑道:“只长女却非是那等有福之人,她及笄便就曾定亲,却不想未及成礼那人便亡故,相士也断言其相为福薄,与家中次女不可比得。”
“文敬的次女确是福厚,张大人的四子一表人才,实实上上之选。”程乔将嫁之人即张藩四子。
“四贤侄不单是一表人才,文采亦是出众。”
大司农此时便在席上坐,诸人自然是赞上其子几句方示亲好。
“小儿愚钝,当不得出众二字。”张藩此话确也非虚,自己的儿子如何他心中清楚,样貌寻常,素日还有些许的纨绔之气,只不过其为庶子,自己也不必太过忧心,在高位一日且保得他与家人风光便是。
“你我兄弟的孩儿如何会有愚钝之人,他日历练一番即可胜常人。”兵部尚书陈平此言非虚,权贵子弟便是无有才德,也可任个清闲职位,更遑论与魏氏交好的大司农子侄了,即使朝中文职无可安插,军中也任其添加,无非是起个名目罢了,如今的情势谁人敢还有异议。
“说这些做甚,今日时节还应赏乐饮酒要紧。”都尹魏修精于享乐,大司农府亦蓄养了一众歌姬舞伎,逢此时自要于宴中献艺,一时间,堂中便丝乐盈耳,媚影翩跹,助得诸人之兴尤甚。
程谦在此光景之下就也增了三分酒意,不过脑中尚且糊涂,不想魏修其人却属实有了醉意踉跄着离席,来至他案前,勾着他的脖颈笑道:“原有人与我提及你那长女颇有颜色,竟是极真,不过嫁与齐氏着实可惜。”
程谦忙扶却魏修安坐在席上,免他酒意上浮不便举止,“不过就是寻常罢了。”
魏修却伸长了手臂,指着正自舞动的伎人粗声道:“这些才是寻常。”
张藩等人见惯了魏修酒后无状之态,也不以为意,如常的说笑为乐,倒是苦了程谦,这一晚竟全是与他周旋,言语间尽是小心,是夜身心俱疲。
不过程谦倒也并未白白辛苦,魏修竟有当真将其引为知己之意,第二日早便将自己府中极为美艳的一位歌姬送入了程府,直言说为程谦添个端茶倒水的美人,之后且还洋洋自得的问他比起大司农府中的那些美人如何?
程谦自是夸赞不绝,尔后欣然笑纳,不过他在醉倒温柔乡的同时却也深知,魏修此举可不单为着示好,多因自己与齐氏结了姻亲,以后行事切切不可与齐氏共进退,不然这在都城之中呆不呆得久可便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