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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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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太后临朝之事既定,接下来,诸人自然是要议及行刺太傅之人如何处置了。
董氏一族人的性命是必保不得的,韩隐与关姜两府也一般处置,谁让他们都于此事上不遗余力地出谋划策了呢。
至于那些个行跟从之事的人,齐晅却未有赶尽杀绝之意,只说虽罪无可恕,但亦有迫不得已之处,便酌情宽免吧。
他这行事远未至狠绝之境。
江太后至此倒更断定齐晅理事偏于仁厚一途了。
齐晅这般处置也有他的道理。
他这是想起了先时齐蓁传讯的事情来了。
而这会儿,与江太后及杨衍、朱盛等几位重臣议事后,齐晅即去往了齐渊处,除探看一番今日伤情外,再就是宽慰伏氏,并祥询齐蓁一番当日董府之中何人有此警觉。
齐渊依旧是昏沉沉的躺在榻上,未见有醒转之兆。
葛璎的眉头似有锁紧之意。
伏氏倒还未太失态,只是那鬓边的发丝忽尔全都泛了白。
似乎一夜之间,原本还就雅致雍容的她忽就苍老了许多。
至于齐蓁,此时面上妆容全无,再兼双眼红肿,倒让齐晅恍惚她还是那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小小少女,有些事还是要兄长们费心看顾。
但其实齐蓁已然尽脱稚气,譬如此时,她便在母亲身旁,不时地行劝慰之事,再就是捧来食水为她饮用,直告诫母亲不可太过哀伤劳身,不然父亲转醒之时见你如此反倒难过。
先时甘氏亦曾含泪如此进言,丁氏、庾氏并程梓她几个也一并在旁劝慰,但终不若齐蓁一再的娇缠更为令伏氏动容。
常守在小姑身侧的齐宔此时则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执拗脾性来,怎都不肯听从祖母之命,与母亲与两个叔母她几个回转府中去,只固执地守在祖父这里。
“父亲何时才能回都城?”齐晅才入得殿中,齐宔便急切地问向他。
齐蓁亦转过头看向三兄,她也想长兄早些回来。
齐晅未及开口,伏氏已然沉声道:“明日午时之前必会入宫。”
扬州返都城,若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两日过半应足矣。
齐宔还有些不肯信,直到齐晅点头,他方才抿了唇安心。
“二兄那里也已送信过去,过几日便会回至都城。”齐晅轻声向伏氏秉道。
伏氏点头,“要他务必将州中事务安排妥当再行回转。”
齐晅连忙应是,又再向葛璎问询了几句伯父伤情之事,尔后便唤齐蓁单独往了别处叙话。
三兄所为何故,齐蓁自然多少有些知觉,因此还未及齐晅深问,便将她与滕甫彼此倾慕之事说了个大概。
“伯母可知?”齐晅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起来,那滋味也说不清是如何,反正不是高兴就是了。
“原与母亲聊过几句,那会儿便觉得此人堪品择,如今经过此事,倒觉得他有些胆识。”齐蓁毫不讳言对滕甫的欣赏意味。
其实这其中应还有感激之情。
毕竟,得滕甫传讯,齐晅方能及时入宫,虽未能救下齐渊、令他毫发无伤,但至少齐氏一族得以掌控大局,未令情势失控,家族由此倾覆。
齐晅颇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确是行事异于常人。”
齐蓁先还未解其意,再仔细思量了一番,多少也就有些明白了三兄语中的况味。
“禽鸟亦知相良木而栖,他背主行事,无非是行弃暗投明之途。”
滕甫这番行为,往大了说,可不就是背主负恩么,这等事情旦若传将出去,多少是被人指脊梁骨的,毕竟为人臣者,首要便是一个忠字。
“三兄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随时就势的道理也懂得。”被齐蓁说中了几分心事,齐晅禁不住掩唇轻咳了下。
“他是何等样的人物,三兄难道不想见上一面再论么?”齐蓁看紧了三兄,眼中不乏期盼。
齐晅倒也正有此意,不过就还是见不得齐蓁如此,遂只做不甚在意地淡淡应了一声,直待齐蓁走后,才急忙命人去董府将滕甫召来。
董府如今,董奉身死,其一家大小早都被囚,至于侍从仆妇并府僚等倒还只被拘于府中不得随意走动。
乍见滕甫,齐晅心中委实有些不以为然,只因滕甫实无那等耀目之姿,第一眼看过去,怎都不似芝兰玉树一般那等高华人物,不过倒让人觉得甚为温和宽厚,再与其言语相交,果是谨慎从容,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品来也确有些意外。
“此等性命攸关的要事,董氏叔侄必是谨慎行之,你是如何窥得其中机密?”寒暄过后,齐晅便挑明了问向滕甫。
滕甫心中也早都料至有此节,遂言简语清地缓声道:“我为董通伴侍,早都熟透了他的言语行止,但凡有一丝异状,即可察觉为何故。”
原是败在此节,看来董奉的这个侄儿多是不大成器,而他对其诸多期盼,以至误事。
“董通可是事前惶恐,有怯意显露于外?”想当然的,齐晅断定董通并无多少胆色。
毕竟以往也曾与他打过几回照面,瞧着不似那等胆豪气壮之人,再者说,此番又是要刺杀朝中重臣,性命攸关。
滕甫摇头,“董通之志,未逊于其叔父半点儿。”
齐晅顿就明白,他叔侄两个果是一条心志,都要图谋我齐氏建奇功伟业。
“既如此,他当与董奉一般,隐讳行事,言语上更是不能流露出半分。”
滕甫至此方现了三分年少顽心之状,微微弯了弯唇角,轻快地道:“他虽不言及此事,但素常与人闲话之中,总还是寻得着些痕迹与以往相异。”
“哦?”齐晅颇有兴味地看向滕甫。
滕甫面上似微有几分赧意,不过却是转瞬间便消去了,“董公子曾倾慕令妹,言其为良配,但前些时却又言,都中丽人颇有胜于她者。”
其实还有些不堪言语,滕甫未肯如实言说,但却正是董通于此上的骄矜之意令滕甫生惑。
按说,齐氏这等的高门,齐蓁又颜色出众,董通已然肖想了许久,忽尔一朝钟情之念尽消,怎都有些令人生惑,再又有意与他言及此事,竟还能口出狂言,直说齐蓁心性散漫,难为大妇,做个妾室倒无妨。
这等奇言怪论,常人也许就只一笑了之,年少之人有些张狂言语也寻常,但于滕甫细思,却陡然明白,董氏叔侄这是已然不将齐氏看在眼中了。
就是董通已然瞧不上齐蓁的家世了。
婚嫁一途,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高门子弟联姻,多为的是彼此助益,当然了,若能于此上情投意合自然最好,但若不能,也无妨,到时不过是多置几房妾室罢了。
男人闲时谈论女人,这也是人之常态,更何况还是他们这等未有家室的少年。
“他那会儿笃定能成此事,我齐氏会就此失势,到时阿蓁不过是一介平常女子,如何还会入得他的眼。”齐晅何等睿智,自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滕甫唯能点头称是,“还有他这些时日,委实太过勤勉了些,虽说以往长辈鞭策亦有此向,但终不似这几日心志踌躇。”
少年热血,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余下的些个细枝末节,齐晅不必听滕甫细说也已然能明白了大概了。
董通的心性不够坚忍,滕甫又察之细微,有些纰漏显出不过是早晚之分,但就不知,滕甫如此行事,难不成真个是只为倾慕齐蓁么?
自然不能是全为的小儿女情事了。
滕甫对此倒毫不讳言,“甫虽年少,却知家国强盛,当需明君贤臣共谋图之,妄生犯忌实为不智。”
“君王心中,可谋事的贤臣诸多,非唯我齐氏一族。”齐晅不失慨然地道。
“可谋事者确是甚众,但纸上谈兵易,躬行成事难,齐氏于此上可当之无愧为能臣。”滕甫至此方现出了几年少锐意,整个人的神采也比之先时有了些许不同,许是因着与齐晅言语投契之故。
他这般的年纪,还未经过太多的磨练,已能有如此识见,齐晅倒也多少有些另眼相看之意了,但转头再一想,若此人与妹妹齐蓁做配?唉,还是该仔细思量一番。